“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听清莲这么一说,罗美华内心又开始矛盾挣扎起来。
她见清莲继续盯着窗外沉思,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回去后,罗美华是怎么都睡不着,清莲是她的好姐妹,是改变她人生和思维的引路人,清莲本来安静的生活以及情感都被王美珍与大哥给葬送了,大哥总有血缘,她可以怨恨,但讨厌不起来,而对王美珍那个女人,她真是有着十足的讨厌,那女人不但抢了本属于清莲的东西,而且还妄图找人去强/奸清莲,想把清莲的名声给毁了,在当时的天水湾,一个女人名声没了,几乎就意味着毕生的结束,翠翠便是最好的例子。
可如今……那王美珍却是大哥的枕边人,她名义上的大嫂,还为大哥,为老罗家生下了血脉,若她真的被绳之以法,确实好好的一个家便毁了。
罗美华就是在这样矛盾的境地中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的。
第二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意识到,她所有的矛盾都是无关紧要的。
因为,警察来提走了那个强暴翠翠的恶棍,说有人报了案,让她通知受害人与知情人去做笔录。
他们几个都未动,难道真的是大哥去报的?!
待清莲和翠翠从外边回来,罗美华告知了这一消息,回来的两人皆是一震。
卓清莲目光如炬,犹如梦中。
他真的去报案了?!
他不惧会失去那个背景深厚的老婆?不惧从此在学校里背负上被人诟病的标签?不惧他的孩子有个被投进监狱的妈妈?
卓清莲让罗美华去安排了司机小赵,送她和翠翠去了警局。
到达警局的时候,与罗佑华迎面便撞上了,看似应该也是刚做完笔录出来。
男人眼神带着惯有的黏度盯在了卓清莲的脸上,她未有回避,直视于他,眼里复杂莫名。对于卓清莲来说,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思忖眼前的男人。如果这次他包庇了王美珍,那么此生她卓清莲只会对这男人在绝望的基础上再加一层鄙视,但是他没有,他报了案,不惜冒着光环被扯掉的危险。多年前,舍她而选了王美珍,不就是为了目前的景象吗,可如今,他却想自己毁掉这一切。
她,不明所以……
在卓清莲和翠翠做笔录期间,王美珍也被警察带进了警局。
当警察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即便什么都不说,她也一切明了,原来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再隐蔽的事情也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她不相信是那个施暴者来咬出的她,即便这几年她不想搭理那人,但哪怕有一点头脑,那人都不会来冒险的,毕竟咬出了她,自己也会遭遇牢狱之灾。
那这便说明,警察应该掌握了一些其他的证据。
当知道报案人是罗佑华的时候,王美珍惊得无以复加。
在警局,她看到了那个自己倾注了所有的青春与生命去爱的男人,那个几年来对她只有冷淡与怨恨,现如今想一手将她送进监狱的男人。
王美珍凌厉且带着愤恨的眼神射向罗佑华,这男人表情平静的如同毫无波澜的水面。
“这报案人是我丈夫,我有些话想跟他说。”
带人来的警察请示了下负责人意见,便将两人带至一个单独的屋子。
沉默了足足有好几分钟,终是王美珍先开了口,带着讥讽的笑。
“罗佑华,你还真是恨极了我对吗?”
“对,多年前,你设计睡到了我的身边,又利用你父亲的权势拆散了我跟清莲,而且你曾经还竟然无耻地想找人去强/暴清莲,这一件件,一桩桩,都足以让我可以掐死你!”
罗佑华的语言虽然狠辣,但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
对于王美珍来说,这个男人的平静和冷淡几乎充斥了过去几年的记忆。
她冷冷一笑:“你想掐死我?好啊,你现在就可以。被你掐死,总还是被你的手碰触过,强过这些年你如躲避瘟疫一般躲着我。”
“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王美珍只觉一下子又冷透了身心,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恨她、讨厌她?!
凄厉的笑充斥了整个屋子:“罗佑华,你的良心又何在?虽然在法律上你自始至终没有跟我去领下那张结婚证明,就连仪式都不肯跟我办一个,但军区那边正是因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才撤销了你的处分,你才有了考大学的资格,才有了如今的光景,你……就是这样过河拆桥的是吗?”
“你说的这一切,本都不是我想要的。”
男人的声音很轻,但足以将王美珍击倒在地。
“你想要的,无非就是那个狐媚女人吧?多年前,那个糊涂的混账竟然将人都可以搞错,你心里的那个女人并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你却还是想把我送进这牢狱,你对她倒是情深似海,对我却是一点情分都不讲。你可以不爱我,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天天,他……毕竟是你的儿子!”
“够了,王美珍!”罗佑华声调也高了起来,“你还想继续欺骗下去吗,这么多年来,你欺骗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你不要忘了我现在是做什么的,多年前在天水湾你让我妈递给我的水,那味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你里边加的是什么,这种药服下之后,只会让人神志不清,但不会对你有所侵犯,在天水湾的那个晚上,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我们之间根本就什么都没做过!而且我早已于多年前便找人验过DNA,天天到底是谁的儿子,怕是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第104章 有心或无心
王美珍一个趔趄差点要摔倒。
几年前这个男人便知道天天不是他的儿子了?!
她以为所有人, 包括罗佑华, 都会认为天天是他们那所谓一夜云雨的结晶, 她以为有了这个结晶,这个男人即便再怨恨她, 也会与她维持一辈子的夫妻关系, 这样她曾经造过的罪孽, 她虚耗的青春,便显得不是那么一文不值。
可到头来, 原来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
王美珍惊顿过后, 又冷笑起来。
“罗佑华, 你既然知晓真相, 这么多年你也没去找过那个女人,因为你知道, 不管真相为何, 在所有人的眼里,我们都是睡过的, 我爸是不会允许他的女儿被始乱终弃的。”
罗佑华冷冷的眼神盯住她,透过王美珍的脸,仿似看到了那张非常相像的脸。
那张脸威严无比,有着操控别人命运的霸道与狠厉, 这人多年前在天水湾老罗家说过的话犹在耳边:“罗佑华, 你可知,想娶美珍的人数不胜数,但是她只看上了你, 这本是你的造化,你却视而不见,害的美珍在家意图自杀。现如今,既然你近了她的身,你就绝对不能逃脱责任。如果你胆敢做那吃完抹嘴走人的登徒浪子,那么我敢保证,你家里那个婆娘,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掉!”
这声音在今日回想起来,还是那样森然凶狠,他太了解那些权势滔天的人可以为所欲为到何种程度,他的命门就那样被人死死地扣住。
王美珍发觉对面男人寒冷的目光浮上一层悲戚哀伤的神色,对她的怨恨仿似又深了一层。
在两人默默对立期间,外边有人敲了门,因为他们聊的时间太久了。
王美珍深深地望了对面男人一眼,便转身向外走去。
一出屋子,有个女人的身影映入眼帘,这个女人夺去了自己所爱男人的所有魂魄和心神,即便几年未见,那个男人为了她也能一直孤身自苦,而从不肯接近她王美珍半分。
这女人也回望了她,眼里说不出的意味。
王美珍知道,这个女人又怎会在心里放过她?
忽然,见卓清莲那女人背后冲出一个身影,直奔自己而来。
猝不及防间,翠翠就扑到了王美珍的身上,抓起头发撕打起来。
很明显,翠翠认出了她,当年她以王芳的名义几次出现在天水湾,不少人认识她的真面目,事到如今,说明翠翠早已知道当年那个王芳便是王美珍。
一向自以为端庄的王美珍哪是翠翠这种跋扈泼辣之人的对手,很快便被翠翠抓的秀发凌乱,狼狈不堪,脸上也被翠翠尖利的指甲划出一条血道。
卓清莲跟罗佑华分站在两端,无人上前去阻止眼前的一切,两人越过撕打的女人对望着,眼神流动间有些东西在慢慢地聚拢。
最后还是有两个警察过来拉开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
王美珍整理了下被扯乱的衣服和头发,她不是傻子,既然这个女人能如此不顾一切地找她算账,想必应该就是最后被搞错的那个受害人,即便这样,她还是以高门千金的威严与傲娇的语气吼道:“你这个疯女人!”
翠翠也不是吃素的,回骂起来:“你他妈才疯了,你为了抢别人的男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卓清莲见翠翠胸口剧烈起伏,这也就是现在,翠翠的人生和心态都发生了变化,要放在几年前刚出事儿的时候,如果让她知晓真相,见到王美珍,真是要出人命的。
“翠翠,走吧。”
卓清莲上去拉了翠翠的手,她坚信真相可以被隐瞒,但总是会浮出水面,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王美珍也好,那个使恶的混账也好,都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转身离去之时,像有无声的提示般,她又回头望向男人所在的方向,果然有双黏缠的眸子粘在了她的身上,这男人的眼神还是如几年前那般深沉如海,曾经让她沉沦着迷。
时光荏苒,几年过去了,他的眼神没变,心境可也是如此?
在回去的车上,翠翠渐渐平复下来,望着车窗外,似是自言自语:“卓清莲,虽然我是自找的,但我真是替你受过了。不过我不怨你,几年来,我想了很多,或许这就是老天给我的考验,让我看清一些人的面目和心地。”
卓清莲低头不语,几年的时间,世道都变了另一番样子,何况是人,每个人都被时代裹挟着,在发生着或多或少的改变,翠翠也是如此。
在翠翠的心里,或许卓清河那个名字早已如空气中的尘埃,消失不见。
翠翠转过头来,望向卓清莲。
“清莲,你说这罗佑华到底是怎么想的?即便你不告诉我,我自己也早已看出来,猜出来,几年前,为了荣耀的身份和地位,为了能够脱离天水湾,端上铁饭碗,他抛弃你而选择了那可恶的王美珍。现如今,却又主动去揭发了那个女人。这到底是为什么?”
见卓清莲没有回答,翠翠吐了口气,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可是长着眼睛的,这两次相见,我总觉得罗佑华对你还是有心的,那眼睛从你身上就移不开。”
“有心或者无心,又有什么重要的,毕竟几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起了变化,再也不是从前。”
卓清莲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几年前的绝望,这几年来心碎的声音,又怎是一个有心或者无心可以消弭?何况……即便他大义灭亲,主动揭发了王美珍,他们总还有一个儿子,那儿子的存在也许便是许多事情永不能更改的事实。
翠翠笑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们女人也是有骨气的,还是往前看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依我看,那戴维比罗佑华强多了,好歹没有伤害过你。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我觉得你选戴维比较好。”
卓清莲哭笑不得,摇头叹息,这个翠翠不知是真的想开了,还是本来就是这没心没肺之人,那样痛苦和绝望的回忆,现在竟然已经如此风轻云淡,她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事儿了。
“清莲,你说这王美珍和那混账分别能判多少年?”
听了翠翠的问话,卓清莲摇头。“具体不知道,这块我并不太了解。”
几日后,她们才知道,如今便谈论他们判多少年的事儿有些为时过早。
那日,罗美华接到了大哥的电话,说老子娘从天水湾来J市了,即便对老娘有些怨怼,总还是牵念的很,她便着急忙慌地跑到了大哥家。
上次大哥便说老娘来到J市,估计想长住,想来应该是因为天天吧。
她不确定老娘是否已经知晓王美珍被拘起来的事儿。
到了后,母女抱头痛哭一番后,老娘开始了对清莲的抱怨。
在抱怨中,罗美华才确认,原来老娘是什么都知道了。
“我们老罗家上辈子一定欠了她什么,就因为她一个人,搞得我们全家不得安生。因为她,你大哥和王美珍就没好好过过一天正常的日子,因为她,我都差点失去了你这个女儿,也是因为她,韶华和刘玉梅婚都离了,现在,又是因为她,你大哥竟然将王美珍送到了局子里。”
老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罗美华抽了下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娘并没有转过弯儿来,还是一心地想把责任往清莲的身上推。
“妈,我们老罗家上辈子有没有欠清莲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辈子欠她的是挺多的,您刚才说的那些是怨清莲吗?前边的事儿不说,就这次王美珍的事儿,那是能包庇的吗,您也不想想她有多恶毒,竟然想找人去强/暴清莲。”
老娘沉默下来,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罗美华看着老娘,头发花白,几年下来竟老的如此之快,想必也是难以舒心的缘故,于是心头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又掉了下来。
老太太握住美华的手,端详了好一会。
自己这闺女与曾经那个不省心的儿媳妇最是要好,透过美华的脸竟好似看到了那没心没肺的懒婆娘的模样。
她是不喜欢那个懒婆娘,不喜欢她是因为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竟妄图高攀韶华,而且因为那种不检点搞得满村风雨;不喜欢她还是因为,她离那乖巧贤惠的儿媳妇标准相差甚远;不喜欢她,最重要的是因为,她只是一个乡下丫头!
多年前,当王美珍找到她,说自己喜欢佑华,她异常高兴。
王美珍是什么人,高官之后,佑华找了她,不但有了跳龙门的机会,而且以后可以前途无量。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将下了药的水端给了那个毫无防备的儿子,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变了,她以为会变得越来越好,可是……这么多年来,她甚至已经不知道好坏的标准是什么了。
老太太想到这里,昏花的老眼中流出浑浊的泪。
罗美华见老娘哭了,心里也酸涩起来,自己这老娘,最是要强,以前甚少哭泣,可是现在身子伛偻了,人也好似脆弱了很多,动不动就流下泪来。
拍了拍老娘的后背,刚安慰了没两句,外边的门竟然响了,她们都以为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