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不讲理了?!你问过肥牛的意见吗!!”
“骨喰哥,这家店的鱼豆腐很不错。你多吃点。”
“嗯。”
从中央一分为二的鸳鸯锅热气氤氲,半红半白——也不对,确切来说两边都是红彤彤的,因为其中一边是老板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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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味激辣锅,另一边是我最喜欢的番茄锅。围绕这半边锅底,我和清汤党、菌汤党、北京老鸭汤党之间展开了一番激烈竞争,公说公好吃,婆说婆好吃,最后只能通过丢橡皮来决定胜负。
顺便一提,橡皮由趴在柜台上写作业的千岁妹妹友情提供。自从迦尔纳踏入店门,她几乎每隔十秒钟就要掏出化妆镜照上一照,唯恐自己在心目中的超人面前衣冠不整。然而她实在太过紧张,一会儿碰掉橡皮,一会儿手一抖戳破纸张,还有一次干脆把笔杆子戳进了自己鼻孔。
(……真怀念。)
我刚召唤出药研和岩窟王那会儿,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反应。
那甚至算不上羞赧或思慕之情,我只是一心一意觉得“他们太好了,我是个什么玩意儿”,然后自顾自地手忙脚乱。巴掌大的寒酸公寓里,几乎每一平方米都有我摔过的东西,有时候我摔的还是自己。
时过境迁,今非昔比,如今我已经成长为一个大大方方坦言“我全都要.jpg”的渣……咳咳咳。开玩笑的。
“大将。”
药研挑了一筷子牛肉到我碗里,“你也多吃点。今天最辛苦的就是你。”
“啊,那我就吃那边的年糕……”
“不行。”
药研不由分说将我的筷子按下去,“油条、粉丝和豆腐也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大将,你又想自己只吃蔬菜和主食,把肉都留给其他人?不会让你这么干的。以前我也说过,就算你勉强自己来照顾我们,我们也不会高兴。”
“……要是不被发现就皆大欢喜了啊。”
我无可奈何地收回筷子,捞起那块肉片蘸入我精心调制的酱料里——因为我每次都把麻酱、沙茶酱、海鲜汁、麻油、醋、葱、蒜泥、香菜等各种调味料开开心心地混在一起,同事们满怀敬畏地将我的火锅酱料评价为“原初的混沌”。
……这不是伊丽莎白的黑暗料理吗?!
(太失礼了,我的酱料才没有那么恐怖。只是我的口味和墙头一样丰富而已。)
我一边腹诽埋怨,一边把滚过一圈酱料的肉片塞进嘴里。
牛羊肉也好,海鲜也好,经过一通熬煮之后都褪去了原本的颜色,又因为吸饱、沾满了汤汁,泛出一层番茄锅特有的柔润油光,很有一点“白白与红红”的视觉美感。这“红”不像川味锅那样火热劲爆,但别有一种清新含蓄的鲜美,那一点点若有似无的酸味更是画龙点睛。
总而言之,番茄锅就是好啊!!番茄党永不低头!!!
再一看桌上众人,锅过三巡以后大家都有点儿飘飘然,香味与热气一半从面前的汤锅里弥漫开来,一半从胃袋里升腾起来,里外夹攻之下,每个人脸上多多少少都浮起了一层红晕,乍一看仿佛酒酣耳热,也不知是熏的还是辣的。
“等一下,蔬菜不能在辣锅里泡太久……”
一边清光正要开口劝阻贞德alter,但抵不过对方出手如电,他一句话刚到嘴边,贞德已经把满满一筷子浸透辣油、连叶脉都绽放出灼灼红光的菜叶子塞进了嘴里。
“——————!!!!!”
然后,她就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喷火的魔女。
“都叫你别这么吃了……”
清光唉声叹气。
“李干妈不造嗦?!”
(你干嘛不早说?!)
贞德以嘶哑的嗓音迁怒,“李素不素故意的!!咳咳……怎么,等着看乡下村姑的笑话吗?”
“谁也没那么说!我本来以为我就算很难搞了,没想到你比我更难搞啊!!”
“……”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的当口,迦尔纳默不作声,面不改色,一口接一口,将辣锅里的蔬菜全部捞起来吃完了。
第30章 火锅与怪谈更相配(二)
酒足饭饱之后, 眼看着夜色已深, 再回家续摊是不太可能了。也不知是谁先开了个头, 等我回过神来, 大家已经一本正经议论起了先前的“谜之白色人影”。
“那种现象,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作为在场资历最老的前辈,药研笃定地断言。
“在异能中很少见吗?”
骨喰谨慎地压低嗓音,以免被一旁好奇的千岁小妹听见。
大概是方才火锅的余韵,他白净的面容看上去比平时更为红润。
“嗯, 该怎么说呢……如果是‘异能生命体’的话, 应该不会是那种古怪的状态……”
“有一瞬间, 我好像看见了那个人影的脸。”
清光交叠双手托起下颌,略带困惑地回忆道:“的确,那是某种和我们不同的东西。虽说也不是‘没有五官’,但是……”
——那道人影的“五官”,就好像是熔化的蜡像一样。
又或者说, 好像是晴天里消融一半的雪人。额头、鼻梁与脸颊都土崩瓦解,失去轮廓,淅淅沥沥滴落下眼泪般透明的水珠。
【比起异能, 倒不如说更像是幽灵呢。】
不知是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
忽然间,仿佛有一阵冷飕飕的夜风穿堂而过,将室内沉淀的热气驱散了几分,连带着我头脑中积压的热度也逐渐消散。
取而代之地, 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浮出水面。
(幽灵……?)
“幽灵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世界会有吗?要是笑面青江在就好了。”
萤丸丝毫没有受到不安感染, 照例谈笑自如:“不过,有我在也没问题啦!”
“江户时代的怪谈也很多呢。那个还挺有趣的……”
“怪谈的话,光是这条街上就有不少啊。”
岩窟王原本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忽然将话题抛向我:“对,Master?”
我知道他是有意活跃紧绷的气氛,便也顺水推舟地接过话茬:
“对啊。譬如夜间突然奏响的钢琴,一早醒来发现家门口开出了从未见过的花,堆积的垃圾不翼而飞,厨房里的白糖被换成味精,白酒被换成雪碧,酱油被换成乌龙茶。还有,父母明明没有给孩子准备圣诞惊喜,平安夜却有惟妙惟肖的圣诞老人敲窗户,送出孩子期盼已久的礼物……”
“这真是怪谈吗?”
贞德神色复杂,“一点都不可怕,而且更像是东洋传说里的田螺姑娘。”
“当然不可怕啦。”
我手扶着额头长吁短叹,“我们接到通报之后调查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这一系列灵异事件的幕后黑手只有一个,就是对门的鹤丸国永。”
贞德:“……哈???”
“鹤丸啦,就是那个鹤丸。你还记得之前那位‘肝舰娘,换刀男’的奇妙提督吗?鹤丸就是他家的刀,正好在这条街上打工。整条街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怪谈,都是他为现代人准备的‘嗨,今天你吓到了吗?’……真想逮捕他。”
“也、也没什么嘛。主要还是在做好事?”
alter亲亲果然对鹤丸十分宽容,于是我更想逮捕他了。
“话说回来,就没有什么正经的怪谈吗?”
或许是对鹤丸的恶作剧早已司空见惯,清光百无聊赖地敲碗,“就像是那种,‘我好恨啊~盘子怎么少一个~’之类的。”
“……那真是太可怕了。”
我满怀真情实感地按住胸口,“这意味着我要买个新盘子。”
“那、那个。”
千岁小妹探头探脑好一阵子,几乎用目光把迦尔纳上下三围量了个遍,终于怯生生地举手插话:
“大家想听怪谈的话,我可以讲一个……”
“哦哦哦~”
我第一个鼓掌起哄,“千岁今年高三了?学校里应该很流行,这种话题。”
“是,是的。确切来说,是和我们班级有关的事情。”
千岁小心地抬起眼环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聆听,便也稍稍鼓起了勇气:
“据说五年前,我们班级——英才高中三年级2班,有个女生不幸去世了。”
原来如此,的确是日式恐怖故事常见的开头。
(不过,这个学校和班级,似乎有些熟悉……?)
“那位女生品学兼优,长得也很漂亮,全班同学都非常喜爱、怀念她,班级里一直保留着她的座位,大家每天都会为她带来鲜花。毕业典礼时,学校也邀请了她的父母到场,捧着遗像和大家一起拍毕业照……”
这……虽然心意可嘉,但是听着怎么有点儿瘆人。
“之后同学们每年都会聚会,大家一起为去世的女生默哀祈祷。直到第三年,奇怪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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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奇怪的事情……?”
虽然“想听怪谈”是清光亲口提出的愿望,但听到此处,他仍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嗯。非常离奇,非常恐怖的事情。”
像是心生胆怯、又像是为了营造氛围一般,少女本就纤细的声音一径微弱下去,如同夜色中摇曳不定的幽微烛火。
“——那个死去的女生,好像回来了。”
“回来了?”
贞德拧起眉头,又转向我低声道:“什么意思,像我一样吗?”
“如果现代也有吉尔·德·雷的话,说不定。”
我口中小声应答,心思却已经完全被千岁口中的“怪谈”吸引了。
虽说传言不可尽信……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的叙述中蕴含着某种真实。
某种可怕的真实。
“是的,她回来了。”
“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她,听过她的声音。但是,在大家聚会后一起拍摄的合影上,【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半透明的,白色的人。那个,就像你们今天说的人影一样……五官都溶解成奇怪的形状,只有嘴巴上扬,很明显是在笑。”
“那个白色的人,和过去的老同学们站在一起,裂开溶化的嘴巴,开怀地、无声地大笑着。下一年也是,再下一年也是……”
“——————”
这一次,我是真的彻底清醒了。
那感觉如此阴冷,仿佛全身血液与胃里的火锅汤汁一同冷却,又在一瞬间全数蒸发,从我头顶散了个干干净净。
不是因为故事中乏善可陈的老套情节,而是因为——
我终于回想起,“英才高中三年级2班”那种微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迦尔纳。”
我感觉喉头干涩,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开合嘴唇,“我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我也注意到了。”
迦尔纳沉吟着道,“三年级2班,又发生在五年前,那很可能就是……”
——五年前,川崎、小雪和三条院修平三人就读的班级。
“那个班级里,有人死了……?”
难道说,导致川崎变成家里蹲的原因不仅是失恋吗?
“Master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迦尔纳面色沉郁,把眉睫压得更低了,“果然,我还不足以解决他的烦恼吗。”
“药研,查一下今天那位受伤女性的高中班级。”
我迅速反应过来,“如果那道人影确实和‘去世的老同学’有关,这就不是单纯的意外事故了。”
事实上,倘若今天不是我们恰好在场,那位女性恐怕会被锁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透明熔炉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边随着象征浪漫的摩天轮升上天空,一边无可挽回地走向死亡。
谁都看得见她,谁都救不了她。
宛如一场扭曲倒错的演出。
如果这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毫无疑问。
这将是一次精心筹划、饱含怨毒的谋|杀。
……
……
萦绕于我心头的不祥预感,最终在我跨出店门那一刻得到了验证。
不是因为我看见了妖怪、幽灵,或者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只是——仿佛夜色凝聚成形一般,在数米之遥的街道对面,伫立着一道宛如绘卷苏生的奇妙人影。
和服迤逦,纸伞斜撑。古典的木屐与柏油水泥格格不入,踩在这条久经风霜的石板路上,倒是相得益彰。
清凉的、似曾相识的药草芬芳,好似具有生命一般蜿蜒弥散,浮动在同样清凉如水的月色之下。
“卖……”
我惊喜交加地开口,却被他抵在唇边的食指和一声“嘘”生生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