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月,易欣就一天一天的租着,还好老板娘挺好说话,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这儿生意一般,一直等到八月十多号,易欣才收到扣了佣金和税费的款项,佣金是落槌价的百分之十,个税是百分之三,易欣到手也就六百六十多万了。
钱到手之后易欣立即去了中介公司,租了个六十多平拎包入住的单身公寓——没找到合适的房源,时间也比较紧,单身公寓装潢不错,格局也好,就先住下了。
第23章 第三个世界
疼。
锥心的疼从身上传来。
易欣思维还不太清晰,迷迷糊糊的想要翻身,但是却不知扯到了哪根神经,痛感越发明显。
努力睁开眼睛,易欣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条狭窄巷道尽头,周围没人,看样子暂时安全。
大概二十多米外似乎是大道,来来往往的人群,看不清模样和衣着。
重新闭上眼,记忆如同潮水般涌进脑海——
这大概是民国时期。
易欣,16岁,职业小偷。
易家祖上曾是豪富之家,还有话说“陈半城,易半城,其他边角角。”意思就是说这城里的生意陈家占了一半,易家占了一半,其他人家只能只能占些小角落。
但从易欣的爷爷易泓蕴开始就渐渐败落了,易泓蕴是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抽无一不精,硬生生把几条街的铺子、几大屋的古董黄金抽大烟败得大半。
易欣她爸易天瑜,听起来像是个文化人,实际上是个赌鬼,从五六岁就跟着易泓蕴斗鸡斗狗打牌扔骰子,庆幸的是他不抽大烟——不过因为技术差,所以败家速度比易泓蕴还快。
易泓蕴败了铺子,易天瑜就开始败庄子田地,两千多亩地几年时间就没有了,等到他准备娶媳妇的时候,家里已经完全败落了——所以花几块钱娶了易欣她妈。
易欣她妈在她两岁那年就得病死了,易天瑜在她三岁那年重新娶了个媳妇叫张欢,然后不到半年她就被张欢怂恿易天瑜扔了出来——易欣外公得知后,去街上接了她回家。
外公外婆本就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穷人,加上又要养她,日子过得很艰难。以前外公拉黄包车,外婆帮人洗衣服,每天只能挣几个钱。
易欣到六岁的时候,就去街上学着给人家当报童,因为人家只要男孩子,所以易欣就把头发剪的短短的,压低声音学着男孩子讲话,倒也找到这个活。
后来二老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三年前外公病了需要钱抓药,易欣凑不齐买药的钱,就动了偷钱念头,因为她身体灵活,看人又看得准,专偷那些穿着长褂抽大烟和赌场的人,每个月下来竟也有好几块钱。
她骗二老说找到了工作,每个月拿两块钱回家,二老也深信不疑。
这次就是偷赌场人钱的时候被人抓住了,狠狠地揍了一顿不说,右手小拇指被硬生生的切了下来——那人说要她一根指头就不用她还那小洋半圆了。
她咬牙硬是没拿出钱来。
易欣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是灰色的衣裤,因为被人拳打脚踢,所以全是脏兮兮的鞋印,鞋子尖已经快磨破了,露出来的腿上一片青紫。
微微动了动右手,抬起来看见只剩四个指头,脏兮兮的手掌上还沾着许多血,现在应该是流血过多麻木了,没什么疼的感觉。
倒是右腿小腿骨头一阵一阵的抽着疼,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易欣硬撑着半靠在墙上,伸手摸了摸小腿,还好不是骨折错位,应该是轻微骨裂,打打石膏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坐了好一会儿,易欣慢慢的梳理着这个时代的信息。
大抵是民国初年,物价还算比较稳定,一枚银元大概可换六枚小洋,一百二十枚铜元左右,二号粳米一石14元左右,也就是200斤;一包44斤的面粉3元左右,一碗肉面只要四枚铜元,而且那肉又大又厚……
海城算是民国时期最大的赌城,这里不仅有各种大型的赌场,还有各种固定的流动的赌摊,所以易天瑜成为赌鬼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大概坐了近一个小时,易欣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慢慢的扶着墙站起来,使劲的拍了拍身上的鞋印,抓了抓成鸡窝的头发,一瘸一拐的往街上去。
没有人注意到蓬头垢面的易欣,街上这种人实在是太多了。
按记忆快走到家,易欣反而有些不敢进去了,她把右手藏在袖子里,又理了理衣服,才慢慢往门口走去,只是瘸拐还是很明显。
易欣外公他们住的不是石库门房子,而是那种用土砌起来的土坯房,屋里没有电灯,黑漆漆的,所以很多人都坐在门外或缝衣服或晒太阳。
“欣子回来啦?这怎么弄得脏兮兮的,脚怎么了?”
有面黄肌瘦的大婶跟易欣打招呼,眼神狐疑的在易欣身上转了几圈。
易欣虽然不在这附近活动,但是她一个女孩子看样子又没干什么正经事,说是给人家当学徒,可现在学徒每个月也就两角钱,她每个月可是能拿回好几块呢!
“跑得快摔了。”
易欣随便应了一句,快走两步,看见一个老人,头上戴了顶看不出颜色的帽子,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正坐在门口给人缝衣服,连洗带缝一件应该能挣几个铜元,只是眼神有些不好,穿针半天没穿过去。
“阿婆,我回来了。”易欣打了声招呼,“啊公呢?”
“出去了,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易欣外婆吕元珍抬头问道,脸上有些浮肿,看到她浑身泥印急忙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
“今儿个有个急货,我跑去送货的时候太急了,就摔了一跤,脚还崴了,不过还好按时送到了,老板奖励我回来休息半天……”
易欣把想好的借口说出来,也不等吕元珍多问:“阿婆我好累啊,我先去睡一会儿好不好?”
吕元珍素来疼这个外孙女,哪有不应的道理:“你快去快去……”
屋子不算小,至少三个人住还算宽敞。
进门左手边是用土砌起来垫了两块板子的“沙发”,“沙发”前是一个坑,可以在里面烧火,煮饭,往后面走左边进去就是易欣的房间,右边是外公外婆住的地方。
房间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估计是长期没窗子不透风不见太阳捂出来的,床上铺着有薄又硬的垫子,盖的被子只是一床薄薄的毯子。
易欣浑身疼得厉害,掀开毯子就躺了上去,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欣听见外婆喊她吃饭的声音,她困得不行,应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欣欣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怎么饭都不吃呢。”
吕元珍掀开布帘子进来摸了摸易欣的额头,摸着不烫,心里微松了一口气。
“没有,就是前两天没睡好,今天想多睡一会儿,阿婆,我现在先不吃饭,一会儿醒了再吃好不好?”
其实是因为易欣睡到一半感觉自己有些着凉,从背包里吃了一颗感冒药,然后不知是因为这身体没抗体还是怎么的,立刻就睡得昏天黑地的。
吕元珍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给易欣掖了掖毯子就出去了。
“一会儿火留着点,等欣欣儿起来热饭吃,明儿个我再去买点柴火回来……”
吕元珍压低声音对易欣她外公刘庆平道。
说是饭,其实不过是浓一些的粥罢了,因为易欣没起来,吕元珍又把一小碟酱菜放回了柜子里。
易欣足足睡到第二天一早才起来,换了另一身更旧的衣服,把脏兮兮的这身洗了晾好——她就这两身衣服,不洗就没得穿了。
刘庆平已经出去了,她猜测刘庆平怕是出去找事做了,吕元珍继续给人缝洗衣服。
想让吕元珍不要缝洗衣服的话哽在喉咙里,易欣知道其实这些话现在说与不说都差不多,要是她能多带回一些钱来,外公外婆自然也就放心了。
在街上逛了一圈,虽然她背包里有很多东西,但是易欣没打算去当铺,她现在一看就是比乞丐好不了多少,万一被人黑吃了不说,还说不定会暴露自己——虽说这年代的商铺大多童叟无欺,但是她也不愿意冒险。
“易欣,你腿怎么了?今儿和我们去玩吗?”
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围过来,他们是给那些小赌场拉客的人,知道易欣平时会有几个钱,总劝她去赌场玩几把。
以前易欣总是毫不犹豫的拒绝,易天瑜赌红了眼的模样总是在她脑海里盘旋,所以她发誓,自己绝对不碰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易欣过来了。
带着个叫“扑克牌”的道具,还有“不给糖就捣蛋”的玩偶,去看看说不定这两道具还能有用,摆个赌摊教人打扑克牌也不错啊……
“我去看看,我不玩行不?”易欣问了一句。
男孩眼珠子转了一圈:“当然可以啦,玩不玩都是你自己做主,没人胁迫的,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赌场是在一家米店的后面,前面卖米,后面开赌场,刚到门边就听见里面大喊大叫的声音。
“大!大!大!!”
“小!小!小!!”
“张老三你个狗娘养的,你是不是给老子出千了?!连续七把开大,你狗日的敢说你没动手脚!”
“放你娘的狗屁!你哪只狗眼看见我出千了!你他娘的运气不好,每次押不中,关你爷爷我啥事!”
“私人恩怨外面解决,这可是陈老板的场子,不是你们外面玩的那些赌摊。”
隐隐听见有人训斥道,里面吵架的声音低了许多。
第24章 第三个世界
易欣一瘸一拐的掀开帘子进去, 男孩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看见她衣袖里的断指,眼神里又有些幸灾乐祸,而后就离开继续去拉客了。
赌场里两个男人正怒目而视,那个被叫做张老三的是个矮个子,大概一米六左右,穿着一件长衫套马褂, 皮肤偏黑, 看着受挫的男人满脸得意的弹了弹手上的银元。
“赵二河,这赌博讲究的是天赋, 你个没天赋的就别跟着我瞎起哄了。”
张老三小人得志般开口, 眼睛斜斜的看了赵二河一眼,颇为不屑。
赵二河捏紧了拳头, 大叫一声就朝着张老三扑去,没想到那张老三往旁边走了一步,竟然躲开了扑过来的赵二河,而赵二河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摔倒在地, 周围赌博的开始起哄了。
“赵二河, 你看看你那么高的个子, 连张老三都打不过!真是丢赵家的脸啊。”
“哈哈,牌九打不过张老三, 骰子玩不过张老三, 就连打架你都要输一次!说你不如张老三还真没说错。”
赵二河从地上爬起来, 本来就黑的脸这会儿更黑了,他恨恨的瞪了张老三一眼,拍拍身上的尘土就走了——因为没钱赌了,得去找钱。
“哎呀,我可是练家子,说多少遍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张老三得意洋洋的偏着头,把玩着手上的银元,在一张张赌桌中游走,偶尔观望一下,却再不下注。
易欣看着张老三若有所思,她在上个世界学了些防身术,虽然练得不是很好,但是还算有点眼力——张老三还真是练家子,只是他说得过于轻佻,导致于没有人信。
张老三意识到有人在打量他,抬眸正对上易欣的目光,而易欣若无其事的收回打量,随意的站在一张摇骰子的桌前看着,扑克牌道具却突然跳了出来——
“触发pk:扑克牌生平最讨厌麻将,那家伙又笨又重竟然超越它成为七维界第一娱乐游戏;第二讨厌的就是摇骰子游戏,看起来又无聊又傻缺的游戏竟然紧跟在它后面——所以扑克牌看见摇骰子怎么会忍住不来一场友谊赛呢!”
“游戏规则:根据骰子数量抽取相应数量扑克牌,(因骰子最大为六,所以扑克牌抽取点数最大同为六),抽取后双方根据抽取点数,点大者胜。”
扑克牌头顶慢慢的冒出一行字——看在它只会比大小的份上,我都堕落得只能跟它比大小了。
然后神奇的事发生了。
随着摇骰子的人手上下摇动,扑克牌也在迅速转变着牌面,然后从中跳出了三张牌,分别是二、三、六,牌面闪烁着黄色的光芒,悬浮在半空中。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小!小!小!”
“绝对是大!大!开大!”
押了注的人大声的喊着,好像那桌上的骰子会因为他们的声音大小而变成自己心中想要的样子似得。
“买定离手!开!”
随着摇骰子的人一声吼,骰盅被高高的扬起,露出桌面上的三颗骰子,上面三个数:一,二,五……
二、三、六
一、二、五
这两排数字差别太明显了,易欣几乎瞬间就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骰盅里的骰子刚好比扑克牌跳出来的牌面少一。
“一、二、五!开小!”
因为这三颗小小的骰子,围着赌桌的人群神色各异,有欣喜若狂叫嚣着赶紧开始下一局的,有垂头丧气浑身上次找钱的,也有红着眼睛盯着那三颗骰子一言不发的。
总之,赢得人没几个,输的人倒是一大堆,有前面连续七把开大的原因,更多的则是应了一句老话——十赌九输。
张老三歪着身子站在旁边看似在看赌局,实际上却是在看庄家摇骰子的手法和周围下注的人。
懒懒散散的模样,看着庄家炫技般的装进投资,不屑的撇撇嘴。
“开始了开始了,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摇骰盅的人可不在乎谁输了钱,抬手一挥三颗骰子就进了骰盅,然后只看见他手在空中晃荡,骰子在骰盅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明明看见骰盅往下却不见骰子掉下来。
“贵子,借我几个铜元下注,等我赢了就还你。”
那摸遍了所有口袋都没找到钱的人阴沉着脸向旁边的人开口,眼神冷冷的划过摇骰盅的人。
“那可不行,我这才刚刚转运,赌桌上可不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