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戏楼——柳木桃
时间:2019-03-28 09:34:48

  肖旅长笑眯眯地看着霍颜,忽然一拍大腿:“好!那就按霍小姐说的办!”
  霍颜愣住,她没想到这肖旅长会如此痛快,居然应下这样苛刻的要求。
  他这是捡到钱了吗?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霍颜却没有回旋余地了。
  肖旅长又道:“霍小姐,在场有记者做见证,您应该也明白,您这价格开得实在是高了些,不过我还是愿意领您的情,毕竟满北平城再也找不到第二家戏楼愿意为我家飞燕开台。但是我也得和您讨个价,那就是在开演之前,您得先将戏楼借给我们一天,用作彩排。”说着肖旅长还转向旁边看热闹的人,“各位说,这个邀请是不是不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能在这里停下来围观的,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更别提事关北平名妓,起哄的人就更多了。
  霍颜觉得,自己生平就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憋屈,这是被肖旅长架到了台上,是不从也得从啊!
  “好,就按照肖旅长说的办!”霍颜丢下这一句,便转身走回戏楼。
  肖旅长胜券在握,这才谄笑着对谢时说;“少帅,卑职的私事已经处理完了,这就随您回帅府?”
  谢时将目光从霍颜那道隐忍的背影收回,冷冷地看了肖旅长一眼,“不必了。”
  坐上帅府的车子,胖橘已经团在后车坐上,正一下一下舔着尾巴。
  谢时沉默半路,忽然对坐在副驾驶的副官道:“去查查肖旅长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
  胖橘抬起猫脑袋,用前爪巴拉巴拉谢时的腿。
  谢时一脸嫌弃地转头看胖橘。
  胖橘瞪着圆圆的猫眼睛,与谢时对视片刻。
  谢时摇头:“如果只是鸦片生意,他绝不会猖狂至此,应该背后找到了新的靠山。”
  胖橘很快就对肖旅长的事情失去了兴趣,打了个哈欠,重新舔起了尾巴,此时他心里想的,只有霍刘氏做的辣椒酱。
  谢时注视着胖橘,神色渐渐凝重。
  霍颜回到霍家大院,此时霍老爷子也知道了赛飞燕将在如意楼开台唱戏,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阿颜啊,那赛飞燕真的要在咱的如意楼里开台唱戏?你……你同意了?”
  霍颜出了会儿神,好像才听到霍老爷子在和她说话,抬起头强笑了一下,“是啊。”
  霍老爷子:“哦,没事,我,我就是问问。我就是在想啊,咱家是皮影戏楼呢,怎么让一个大活人站台上唱戏了……”
  霍颜这回没吭声。
  霍老爷子也知道,今天他们霍家的破台戏被满春园给挤塌台了,这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的,她这个孙女一向要强,只怕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因此也就不敢再多问赛飞燕的事,只埋怨自己,“哎,都怪我,就不该让你办这个什么破台仪式……”
  霍颜强打起精神,对霍老爷子笑道;“爷爷,您这是怎么了?咱们现在戏楼也盘回来了,不都是往好里发展么?再说了,那赛飞燕要来咱们这里唱戏,那咱们就让她唱,能赚一大笔钱呢。”
  霍老爷子点头附和,“是啊,能赚钱呢。”只是笑容十分勉强。
  霍颜按照约定,在正式开台之前,将如意楼借给肖旅长彩排。
  然而她没有想到,赛飞燕却没有在戏楼里彩排,而是大摆宴席,邀请了很多人来戏楼里夜宴,就连她也收到了邀请帖。
  霍颜本来是想要赴宴的,霍刘氏得知这件事,却以死相逼,说如果霍颜去赴一个窑姐儿的宴,她当场一头碰死,绝不含糊。最后霍颜也只能作罢。
  但是在宴会当晚,霍颜还是不放心,带着春巧来到戏楼门前。
  外面夏夜安静,只有蝉鸣。
  戏楼内却是灯火辉煌,喧闹吵嚷,仿佛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霍颜听见女人的娇笑声,男人的起哄声,还有时不时的划拳声。
  “啊呀~~王老板,后天是人家登台首唱的日子,您可一定要来捧场啊!”
  “一定一定,一定捧场!只要你陪我喝三杯酒……”
  “来来来,我用嘴喂给你~~”
  男人被色`欲迷了心魂,最后连声音都变了调。
  “小飞燕,给我们脱了鞋子,看看你的三寸金莲吧!”
  “哎呀,讨厌了,黄老板,您和我画个拳,要是您赢了,就什么都给你看~~”
  霍颜透过窗子往戏楼里面看,只见一个肤白胜雪,丰满婀娜的女人如蝴蝶般在宴席中穿梭,看上去她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和男人调`情的手段却已老辣非常,一会儿坐在这个大腿上,一会儿又挂在那个脖子上,最后女人被三五个男人强行抬到桌上,脱了鞋袜,赏玩起小脚。
  画面不堪入目。
  霍颜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想一脚踹开大门,让这乌七八糟的一票人滚蛋,却被春巧拉住。
  春巧:“阿颜姐,自从玉老板离开,咱已经很久没什么进项了,又不能指望着你一个人刻皮影养活一大班子的人啊!这赛飞燕虽然行为低俗了些,却也能帮咱们赚到一笔钱呢!”
  霍颜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憋得疼,默默后退两步,却不经意间扫到如意楼上方悬着的那块牌匾。
  天下第一戏楼。
  霍颜自嘲地笑了笑。
  还真是如那个集文公报的记者所说,名不副实呢。
  霍颜重新回到家,却不想睡觉,把自己关在书房,给尼尔顿的皮影人,只剩下最后一个孙二娘的还没有刻好,她本想今晚一口气完工,谁知却一不留神,下错了刀,把一个快要完成的影人给毁了。
  真是人不走运,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霍颜丢了刻刀,瘫软在椅子里,望着那刻坏的皮影人怔怔出神。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
  霍颜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谢时怀里抱着一个留声机走进来,反手关上门,走过来,将留声机放在桌上。
  谢时:“前些日子见你从洋货行路过,似乎很喜欢这个。”
  有了这新出炉的撒气桶,霍颜立刻将一肚子邪火发泄出来,冷嘲热讽:“哦,我喜欢,非得用你来买吗?我就不能自己买?”
  谢时看到霍颜桌子上刻坏的孙二娘皮影人,沉默半晌,才道:“你若是觉得赚钱辛苦,可以向我要,我愿意养你。”
  这话算是点着了霍颜的炮筒,“是啊,我一介女流,就得让你这个男人来养着才对?你滚你滚,哦不对,你就是一只猫!我就算要找,也得找个真男人!”
  霍颜起身去推谢时,想把人撵出去,却被谢时抓住手腕,顺手揽住了腰。
  两人忽然距离得极近,连呼吸都能感觉到灼热的温度。
  谢时垂眸盯着霍颜的眼睛,他的瞳眸十分深邃。
  霍颜一阵紧张,连呼吸都屏住了。
  然而,就在霍颜以为这家伙要反天,准备来亲自己的时候,他却放开了她,让她重新坐回椅子,然后径自过去将留声机打开。
  机器转动,舒缓的西洋音乐徐徐流淌。
  谢时忽然站直身体,胳膊腿略显僵硬地弯曲起来,原地晃来晃去。
  霍颜看傻眼了。
  这猫在做什么?是在……跳舞吗?
 
 
第98章 捧角二
  霍颜没有猜错, 少帅的确是在……跳舞。
  谢时刚开始似乎还有些拘谨, 然而几个小节的旋律之后,他就掌握了基本要领, 越跳越溜,越跳距离霍颜越近。
  霍颜看得目瞪口呆,最后终于崩溃在少帅一个极其魅惑的扭腰动作上, 像被踩了尾巴, 声音都变了,“喂!!谢谢谢时!!你你你这是要干嘛!!!”
  谢时不说话,一双漆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霍颜, 修长的手指在军装扣子上画了几个圈,便开始一颗一颗地解扣子。
  霍颜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隐约生出一个不妙的念头。
  随着留声机里音乐的旋律,谢时一边跳舞一边脱下外套, 还将外套放在手上抡了两下,最后直接丢给霍颜。
  带着淡淡皂角香的军装外套铺天盖地蒙在头上,霍颜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 默默将外套拉下,看到谢时开始解军装里面的衬衣扣子, 眼睛都看直了。
  大事不妙,这猫要浪!
  衬衣的扣子终于全部解开, 小麦色的八块腹肌在两片布料间若隐若现。
  在谢时将要脱下衬衣时,霍颜惊呼一声,急忙捂住了眼睛, 却将手指掰开,露出一道缝。
  不得不说,这猫的身材……真是好啊!
  这轮廓优美的肌肉!这光滑紧致的皮肤!这宽窄咸宜的骨架!
  啊,还会动,还会随着音乐起伏呢。
  就是不知道手感如何……
  霍颜嘴里发出一连串不明所以不知所云的拟声词,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头皮发麻呼吸加速心如擂鼓!只知道坐在椅子上不停地跺脚。
  “停停停停停!你你你,你快把衣服穿上!不然我就打你了啊!”
  所谓言不由衷,口不对心。
  然而表演者却已经全情投入,不但没有听从霍颜的指令停下动作,反而变本加厉,步步靠近,如一只充满攻击性的大猫,一手将霍颜拦腰从椅子上抱起,在半空荡了一圈。
  坚实的臂膀箍住腰,隔着衣服的布料摩擦,才终于知道轮廓优美光滑紧致的肌肉蹭起来是怎样的体验。
  霍颜觉得自己要飞了,想要尖叫,却怕被家里人听到,只能憋着,然而憋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快放我下来啊你这混球猫!
  留声机的音乐终于停了,霍颜总算双脚沾地,却依然被谢时拦在怀里。
  霍颜觉得好晕啊,等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手正摸在谢时赤`裸的胸前,才如烫到一般缩回了手,脸烫得可以煎鸡蛋。
  谢时努力想要与霍颜对视,好从她的目光中体察她的情绪,然而霍颜就是不肯看他的眼睛。
  谢时:“心情好些了吗?”
  霍颜眼角微红,眼睛里都有水光了,听到谢时这低沉又带着小心翼翼试探的声音,终于怂了,捂着一张红透了的脸,跑了出去。
  她怕她再待下去,会把持不住啊……
  春巧很担心她家小姐,因为她发现霍颜这天晚上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还会发出古怪的声音,一会儿在被窝里蹬腿,一会儿又用被子捂住头,也不知道在瞎折腾什么。结果第二天一早,霍颜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春巧摸了摸她的头,果然,发烧了。
  霍颜病了。
  霍家上下一致认为,这是为了如意楼的事,急怒攻心。
  霍老爷子不太信任现在新兴的西医,依然将朱大夫请了过来。
  朱大夫给霍颜诊过脉,对霍家人道:“霍小姐这是操劳过度,积劳成疾。原先是强撑一口气,这会儿霍家的戏楼收回来了,她这心里绷着的弦就松动了,再遇到打击,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要撑不住了。她这次虽然是小病,但切勿掉以轻心,要精心调理才行。”
  霍老爷子亲自将朱大夫送出霍家大门,朱大夫又单独嘱咐:“霍老爷子,都说过刚易折,霍小姐性格要强,您可千万要叮嘱她好好休养啊。”
  霍老爷子点头,“让朱大夫费心了,这次我一定看着她,让她好好躺在床上,哪儿也不许跑!”
  于是就这样,霍颜被家里人“关禁闭”了,什么都不让她管,除了吃喝拉撒,就是躺着,躺着,然后……躺着。
  就这样过了三天,霍颜烧也退了,家里人却还是不让她出门,快把她憋疯。
  这天一大早,霍颜就听见外面喧嚷的声音,便问春巧:“是不是赛飞燕开台唱戏了?”
  春巧点头:“是呀!”
  霍颜真想出去瞧瞧热闹,然而才刚刚试探地做出要溜下床的举动,就被春巧毫不留情地摁回去。
  霍颜憋屈得直吹自己刘海,“听这声音,赛飞燕的人气好像还不小呢!”
  春巧瞪大眼睛:“哪里是人气不小?!简直快赶上满春园的名角儿了!早在前两天,各大报纸就竞相报道赛飞燕,又是夸她嗓子好,又是夸她身段好,我的天呀,都快吹出花儿来了!好像不来看一看她的戏,这辈子就白活了似的!这不,今天她开台唱戏,光是大小的花篮,就摆了半条街呢!其实我也没听出来她唱得多好啊,不知道怎么会突然火了!那些掌柜啊记者啊都对她赞不绝口!戏票都被炒到六块大洋了!”
  这就是宣传造势啊……
  看来赛飞燕那晚在如意楼摆的夜宴功不可没。
  肖旅长这次只怕不仅不亏,还能小赚一笔呢。
  春巧监督霍颜吃下朱大夫给他开的汤药,一瞥之间眼尖地发现,她家小姐床上有一团皱巴巴的布,趁霍颜不备,春巧忽然伸手抢过来看,等霍颜想要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春巧:“诶?阿颜姐,你居然做起针线活了?你不是最讨厌做这些吗?还有,你这是缝的什么呀,我怎么看不出来?”
  霍颜还不等春巧再仔细查看,便立刻将东西抢回来,藏在身后,赌气道:“还不是你们!把我闷在屋子里,报纸也不给看,我快无聊死了!还不得找点事情做呀?”
  春巧耐心哄道;“这也是为了阿颜姐你好呀,你看看,养了这两天,你这气色比以前好多了!脸上白里透着红呢!”
  霍颜捏着手里那一角软软的布,心虚到脸颊发烫,只好找借口将春巧撵出去。等春巧走了,她才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乍一看,这只是一块破布头,上面还有两个洞,但是若仔细瞧,会发现上面还有一排扣眼,若是钉上扣子,就能勉强像是一件衣服了。
  不过这能是给什么人穿的衣服呢?这么小,而且洞口开的位置也很奇怪。
  霍颜低头看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勾起唇角。
  这次霍颜活活被她亲爷爷和她亲娘合伙密谋,关在闺房里小半个月,待朱大夫重新给她诊过脉,确认她已经彻底好了,她才被重新放出来。
  霍颜获得自由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书房,将要交给尼尔顿的最后一个皮影刻完,结果不经意间看到摆在桌上的留声机,想到那晚情景,又是老脸一红,鼻血都要喷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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