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上)——秦兮
时间:2019-03-28 09:43:09

  “什么天大的事?也值得动这样的怒气。”她软语安慰:“不管出什么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凭您的本事,这次这么大的事都能脱身,还怕什么呀?”
  有些事跟女人是说不清楚的,邱楚英有些烦闷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啊?!我能脱身,你知不知道我能脱身是因为什么?!”
  丽莹摇了摇头,也没被他的怒气吓到,拉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您不是说了吗?您替楚王办事,当然是王爷…”
  邱楚英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响才冷笑了一声:“王爷他现在自身难保,哪里有那个本事,你心里真不清楚谁帮的忙,谁让我出来的,现在还能帮我报仇?”
  丽莹寸步不让的望着他,隔了许久才退去了温柔的面皮,冷脸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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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真相
  丽莹当然知道是谁。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空荡荡的笔架,看着地上仍旧未被完全收拾干净的碎屑,冷笑回话:“我当然知道还能有什么缘故,当然是你那无所不能的岳家了。”
  她说着又有些难得的气急败坏起来,对着面色铁青的邱楚英也没了好声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跑来和我惋惜你那个又贤惠又大方,还有个权倾朝野的爹的原配是吧?!”
  又是这样,女人真是,你在跟她说性命攸关的大事,她却总能扯到别的地方去。
  邱楚英烦闷不已,实在没了耐性再去哄女人,冷眼看了她一眼便拂袖要走。
  男女之间相处久了,不管情分多深,绝不可能如同初见那般小心细致,温柔体贴,邱楚英也不能免俗。
  这个女人再好,也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
  年少时觉得青梅竹马不可替代,可是等到新鲜感过后,生活里的琐碎事一点一点堆积起来,那份原本自以为纯粹的感情,其实也就不过如此了。
  长宁郡主跟卫阳清也是一样的。
  只是当时,他们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会是例外罢了。
  邱楚英要走,丽莹却不肯让他走,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等着邱楚英转过头来,才冷笑着问他:“怎么了?不喜欢听啦?”
  女人尖酸刻薄起来的时候,样子绝对是可怖的,邱楚莹看的烦不胜烦,心里本来就堆积着心事,还要担心将来如何应付,可现在从前的解语花如今却成了死鱼眼。
  他猛地把袖子抽出来,大声呵斥:“你有完没完?!我如今四面受敌,你却还有心思纠结这个!你是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才甘心啊?!”
  多年的养尊处优,让邱楚英早已经被惯的吃不得任何苦头,这回刑部大牢里走了一趟,虽然其实没吃多大苦,可他还是有些吃不消,身上到处偶不舒坦,如今这么一动气,都觉得气喘不匀,喉咙里如同梗着东西。
  丽莹却顾不得这些,她同样也有满腹的委屈。
  天高皇帝远的时候,没人管得着她,她过的就是正房夫人的日子,可是一等到回了京城,她就好像成了过街老鼠。
  邱楚英明面上连个姨娘也没有,她甚至都不能以姨娘的身份出现,只能以夫人身边的,被收房却还未生育的通房丫头的身份……
  这差别天差地远,实在叫人心里无法平衡。
  可是其实她也都忍了,女人哪里有受不了的委屈呢?只要是为了爱的人,什么委屈都是能受的,多难吃的苦头都是甜的。
  可什么苦都受得了,唯独来自对方给的委屈却丁点儿都受不了,每一点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拽住邱楚英的胳膊:“四面受敌?你有那么好的岳家,连这么大的事照样能拍拍屁股就走,半点儿罪责都没落下,谁还敢跟你做对?你说这话……”
  邱楚英皱了皱眉头,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才皮笑肉不笑的转过头来看着她:“谁?你会不知道是谁吗?说到底,还不是拜你所赐?我一路走来靠的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岑丽莹,你从前可不是那种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啊。”
  “怎么,好日子过久了吗?”邱楚英说起恶毒话来也不遑多让,直逼得岑丽莹倒退了好几步,才逼近了她,冷笑着看了一眼已经被拽的皱巴巴的袖子:“你忘了吗?你怎么能在云南那一片活的如同皇后娘娘似地,是怎么能在贵州那群贵妇人里头独占鳌头了吗?”
  他说起话来又快又狠:“记清楚吧,那不是你有多惹人喜欢,也不是我有多位高权重,那全是仰仗你那个身份!”
  岑丽莹的背已经沾上了桌子,她瘦弱的背被压得生疼,两只手撑在桌上,竟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
  邱楚英便抽回手,冷然笑了一声:“别把我娘的话当真,山里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一门心思觉得我是个探花郎,就该前途似锦,以为我就是个宝贝蛋似地。其实我到底能有几斤几两,你心里不清楚吗?被埋没的,一辈子出不了头的探花郎还少吗?少了秦芮的嫁妆,少了秦东和秦升,你当真以为我会一帆风顺?!”
  “现在,人家开始要姐姐了!”邱楚英语调极冷:“明白了?我怎么四面受敌?!我是因为谁四面受敌,你心里不清楚吗?!”
  邱楚英拂袖而去,摔门的巨大响声惊得岑丽莹瞪大眼睛,本能的颤了颤。
  她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邱楚英把责任都推在了她头上。
  什么叫做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究竟是谁?
  还有秦芮…
  当初他可不是这么夸秦芮的,他不是说,秦芮一副高高在上的贵女做派,跟他娘处不来,让他全家都极为难堪吗?
  他不是说秦芮连个孩子都生不下来,他家三代单传么?
  大约是没得到之前什么都是好的,得到了之后,各有各的不好了。
  她苦笑了一声,眼里又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直到夜幕四合,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忙抹了一把眼泪,理了理衣裳站起来,扬起一贯从容镇定的笑容开了门问是怎么回事。
  来的是刚才催她过来的那个丫头,这些底下伺候的人都是留在京城的管家买来调教的,还不如老家和在广东的时候那些下人们伺候得当。
  小丫头见了她也没什么敬畏之心,看了她一眼,便心不在焉似地跟她说:“跟您说一声,少爷下学回来了。嬷嬷说,少爷都是您在打理起居的,让我们过来问问,少爷有什么喜欢吃的,房中又如何摆设?”
  岑丽莹眼里才堆起来的阴霾便瞬间隐去了,露出满面笑容来,咳嗽了一声便道:“这些都是我打理惯了的,不必你们操心。你跟管事嬷嬷说一声,都由我来处置便是了。”
  毕竟老宅里带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一位,丫头狐疑的盯了她一眼,应是出去了。
  -----我又回来了,跟大家说一声国庆快乐呀,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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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家事
  岑丽莹先回了如今正住的屋子,因为来的匆忙,又是回京城,邱楚英谨慎的不能再谨慎,身边伺候的人一个都没让带,她身边便没有什么可使唤的人,唯一配的两个小丫头,也什么都不懂,虽然不投机取巧,却也呆呆蒙蒙的。
  她不由又是一通皱眉,想起之前的争吵,叹了口气,便让小丫头先去厨房,将菜单拿去,晚上便吃她菜单上的菜。
  小丫头连忙答应去了,她呆坐了片刻,等听说少爷回来了,才又重整起笑脸,在镜子跟前重新匀妆抿发。
  只是她盼了这么久的人显然心情也跟他父亲似地不大好,一进门便没个好脸色,四处打量了一眼,面上的表情简直阴沉的要滴下水来。
  她有些局促的喊了一声大少爷,又让人都退下去,这才问:“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回来,怎么板着脸?是不是又被你父亲说了?”
  少年眉目俊秀,没半点油腻之气,就算是生气也不如邱楚英那样显得面目可憎,他皱着眉头咳嗽一声:“不是因为这些,是……”
  他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吞下了已经到嘴边的那个称呼,勉强咽了回去,喊了一声:“姨娘,是姨娘您,未免也太委屈了,您怎么住这样的地方?这两边的耳房都是下人住的!”
  岑丽莹便忍不住满心苦涩。
  可是在这样美好的少年面前,就又好像什么委屈都能受了,她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轻轻笑了笑:“没什么,这是在京城么,都是为了你爹跟你们…阿列,你今天出去拜师,还顺利么?”
  邱列脸上难得的露出微笑来,这微笑里还带着一点儿腼腆:“嗯,顺利。父亲的同僚…季世叔领着我去的,师傅待我很是客气,已经答应收下我了。”
  岑丽莹也忍不住跟着喜形于色:“当真么?”她又笑起来:“我们少爷这样出色,便是没有季大人,国子监的李博士也一样会收下你的,听说他手底下如今也有几个弟子在读,里头还有荣昌侯和定北侯府的那位郡主娘娘的儿子…”
  她又觉得很是苦涩:“你也不差,你是秦大人的外孙呢…”
  邱列握着她的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的确靠着这个身份得到了许多许多的好处,这一点没法辩驳。
  屋里气氛不大愉快,一直乏人问津的这房间里一时却竟热闹起来,不断有人来敲门问事,探消息。
  恍惚好像回了当初在老宅和云南的时候,岑丽莹坐在桌前喝了口茶,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邱列不大明白:“怎么忽而又热闹起来?好像回了咱们老家一样。”
  “还不是看在你面子上。”岑丽莹笑了一声,轻蔑的看着外头忙着搬东西扫院子的下人,努了努嘴:“这几天你在你季世叔府上住着,我又是没名分的,他们当然是能敷衍便敷衍我,现在你这位大少爷一回来便来了我这里,她们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得多来献殷勤了。”
  从前在云南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邱列心里有些难受,问她:“父亲都不管么?”
  没理由啊,只要邱楚英露出些什么态度来,底下的人也知道看风向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姨娘还是过的这样艰难?
  “他?他哪里有心思……”岑丽莹想了想,正要再说,又自己住了嘴。
  大人吵架是大人的事,孩子却不必受到波及,她又摇了摇头,见外头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便冷声问:“什么事?”
  小丫头十万火急的进门来,瞧瞧她,又瞧瞧邱列,见岑丽莹已经不耐烦了,才连忙冲着她恭恭敬敬的说:“回您的话,来客人了,老爷让人来请大少爷过去…”
  这个时候?
  都已经要吃晚饭了!
  岑丽莹拉住邱列,想了想便冲小丫头点头,而后才轻声道:“大约是你舅舅来了,您快去吧。”
  邱列便不由嗯了一声。
  秦升待他向来是极好的,他的什么事秦升都要问一遍。
  如今他刚从先生那里回来,以秦家一家对他的关心,会问一问是必然的,只是他没料到,秦升竟然对他重视到如此地步,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来过问。
  他有种隐匿的愧疚感,可这愧疚感又很快就又被压了下去,他嗯了一声便拔腿要走。
  岑丽莹又忙叫住他,轻声叮嘱他:“对着舅舅不可放肆,要恭敬有礼。”
  邱列胡乱答应了,小跑着出门,穿过回廊很快便到了书房,气喘吁吁的进门跟邱楚英和秦升问好。
  邱楚英正满心厌烦,见了儿子这副模样下意识便开口呵斥:“你这慌慌忙忙的做什么?!举止失当,衣衫不整,是谁教你的礼数?!”
  邱列自小便习惯了父亲呵斥,闻言倒是不觉得什么,只是低垂着头等着挨骂。
  倒是秦升面上现出些不满来,低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邱楚英的训斥,朝邱列温和的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跟前,亲手替他整理了衣裳,扶正了发冠,和蔼的问他:“你父亲说的也是,舅舅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着急忙慌的,万一摔了怎么办?”
  又笑着去同邱楚莹道:“姐夫,咱们家可不兴迷信那一套严父的做派,你待孩子,也不该太严厉了。”
  邱楚英心里便想笑。
  这天下放眼望去,哪家不是严父慈母?
  只是秦家孩子少,才把孩子看的那么重要,打不得动不得,连吹口气都怕把孩子吹化了罢了。
  可面上却不能这样说,他咳嗽了一声,冲小舅子笑了笑:“他母亲待他极好,我怕我若是不严肃起来,他便无法无天了。”
  秦升面上的笑容便愈加温和,轻声告诉邱列:“说起这个,我同你父亲商量了,就去信老家,把你母亲给接来京城。到时候我们便能一家团聚了。”
  邱列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父亲。
  邱楚英皱了皱眉头,他才反应过来,连忙答应了一声,强撑着露出欢喜的模样:“母亲也来吗?!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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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欺瞒
  邱列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大了,以至于秦升人都走了,他还立在原地,半响反应不过来。
  接母亲?
  接那个秦芮?
  那个面目模糊,他已经实在记不清楚面容了的嫡母吗?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记起这个人的脸了,就算是他想见,也没法儿见了-----死了的人怎么见啊?
  他只记得当年无数的嘲讽和日复一日遇见的冷待,只记得当初家无宁日的鸡飞狗跳,只记得祖母严苛和嫡母的漠然。
  可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还以为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日子。
  现在……
  接谁回来?
  怎么接啊?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父亲你疯了吗?!我们从哪儿去接一个娘给他们啊!”
  邱楚英也为了这事儿烦扰的很,他少见的在儿子面前露出烦躁的模样来,双手插在头发里,半响才冷笑了一声。
  问他,他也为这事儿烦着呢。
  邱列怕的不知如何是好。
  当初父亲出了事被人参奏,要从广东被押解进京,他也没怕过,因为一进京,秦家就出面了,应当说,还没进京,事情就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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