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卫安不知道怎么的,最近竟然颇得卫老太太青眼,卫老太太甚至还亲口说要把她带在身边教养……她要是把卫安带在身边教养,哪里还会把人还给长宁郡主?
别的不说,长宁郡主要是知道卫安竟然得了卫老太太喜欢,恐怕就又是一场是非。
汪嬷嬷自从卫安嘱咐过后就对李嬷嬷有了几分警惕,听见她问,觉得她语气有些不善,也不由得冷了脸:“老太太要去庄子上养病,说是领着姑娘也一同去住一段日子。”
去庄子上养病还要带着卫安?李嬷嬷心里更加五味杂陈,看着汪嬷嬷忙忙碌碌的招呼人收拾东西,自己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搭手。
卫安的事,她向来是不大上心的,因为这不上心,卫安向来被养的不是很好,她也知道郡主喜欢她的不上心。
可是没想到从不上心的卫安,却在她不曾注意的时候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才多少时日?府里上上下下对她的态度就全变了,大夫人不说,从前她也是极和善的一个人,可二夫人三夫人,从前对卫安都是恨不得避如蛇蝎的,到了如今却也待她和颜悦色了…
她站在廊下发着呆,冷不防却被人叫了一声,这才提起了精神,跟着叫她的小丫头出了门,领着小丫头去了自己休息的房里,问她:“什么事这样冒冒失失的?”
最近府里上下都缩着尾巴做人,都知道卫老太太心情不好,小丫头被呵斥的连忙低了头,期期艾艾的告诉李嬷嬷:“我表哥让我给您递个信,说是郊外那边让您过去一趟,您的外孙子发热退不下去,一家人都急的很呢。”
李嬷嬷手里正寻东西的动作就顿了顿。
她外孙前些日子才被女婿送去豫章了,发什么热需要她去看?恐怕是郡主那边有消息来了,她有些烦闷的皱了皱眉头,很是担忧。
晚间去卫安房里伺候的时候,就斟酌着同她告假:“家里小孩儿又病了,您是知道的,我就那么一个女儿……”
换做平日,李嬷嬷是决计不至于先知会卫安的,卫安房里的事向来是她说了算。可是如今却不同了,卫老太太待卫安上了心,卫安又快跟着卫老太太去通州,她这个管事嬷嬷若是行差踏错,稍不注意就要吃排喧。
卫安已经同薛先生说完了话,正看着汪嬷嬷替她收拾衣裳,有些无奈又亲昵的同汪嬷嬷道:“不必住很久,人又多……祖母是去养病的,嬷嬷别给我带那么多衣裳首饰了……”
等转头听见李嬷嬷要告假,她怔了片刻才应了一声:“那嬷嬷去吧,只是最迟后日就要启程去通州了……”
李嬷嬷就一叠声的让她放心:“您放心,我就出城去瞧瞧去,瞧完了就仍旧回来的,您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蓝禾有些疑惑的目送李嬷嬷出去,见玉清有些疑惑,也忍不住开口:“姑娘,上回李嬷嬷告假,不就是因为说她外孙要去豫章却生了病,所以去照顾吗?怎么这回又生了病?人到底是去豫章了还是没去啊?”
给外孙看病什么的,显然是李嬷嬷找的借口。
究其原因,怕是因为长宁郡主有吩咐了,卫安有些恍惚,又觉得心里有些沉重。
这么多天了,她仍旧也还没想好,如果她不是长宁郡主的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屋里一时静的有些吓人,过了片刻卫安吩咐蓝禾玉清下去守着门,这才拉住了汪嬷嬷的手,声音有些发颤的告诉她:“嬷嬷……”
之前汪嬷嬷其实或许已经从她的言行里窥得了一些端倪,可是要说知道全部,却是没有的,卫安冷静下来,把长宁郡主怀疑她身世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汪嬷嬷。
汪嬷嬷上一世到最后甚至是为了她死的,忠心完全信得过,卫安拽住她的手握的更紧:“滴血验亲未必准的,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母亲的孩子了。”
汪嬷嬷被震惊的差点咬了舌头,半响也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卫安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她对卫安的情分早已经超越了主仆,现在听卫安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哽咽,只觉得心里酸的很。
难怪长宁郡主对卫安一直冷淡的过分,原来还有这层缘故。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何况卫安还被以她亲生女儿的名义养着,长宁郡主心里肯定不会开心。
她心里发酸,揽住卫安的肩膀:“这是怎么说……”思绪有些混乱,整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劝卫安:“可能郡主是糊涂了。何况,就算您不是郡主的孩子,那也是五老爷的孩子吧?那郡主无论如何也称得上您的母亲……她对庶出的九小姐不是也不错吗……”
就算不是长宁郡主的孩子,总归也该是卫阳清跟哪个女人生的,否则这两夫妻失心疯了吗?帮别人养孩子,何况看长宁郡主那愤愤不平的模样,很有可能卫安大约是卫阳清的私生女了。
她想到这里,又觉得长宁郡主未免太小气,男人哪有不贪新鲜的,退一万步来说,要恨也该是恨五老爷才是,跟一个孩子计较做什么?
当年卫安自己又不能选择到底来不来这个世上,这么折腾一个小孩子,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只是郡主被老王爷宠坏了,养成了这副说一不二的性子……真是让人头疼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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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变数
话既然说开了,汪嬷嬷想了又想,终于知道卫安为什么对秋韵的事那么上心,又去跟老王妃要人,原来不是为的弄清楚为什么长宁郡主不喜欢她,而是为了弄清楚她的身世。
她心里很担心:“如果郡主把那滴血验亲当真了,会对您不利吗?”
大约是不会的,只不过长久的冷淡罢了。
卫安想起上一世无所事事的在后院数叶子的那几年漫长难熬的时光,眼里闪着一点水光,好一会儿才笑起来:“不会的,母亲不是那种人。”
“那咱们以后怎么办?”汪嬷嬷有些怅惘又有些迷茫:“郡主要不是您母亲……”
这一点卫安却早在汪嬷嬷刚才说就算不是长宁郡主的孩子,也总归是五老爷的孩子的时候就想清楚了,就算是她真不是长宁郡主的孩子,她也总是卫家的人。
只是大不了…对长宁郡主敬而远之吧。
卫安记得上一世最后长宁郡主替她隐瞒让她得以保全,可是长宁郡主日积月累用冷淡和漠视在她心里捅出来的伤口,历经前世今生也依旧在流血。
她所受的苦,大约已经足够偿还不是亲生母亲又冷眼对她那么多年的长宁郡主了吧?
卫安拍拍自己的脸努力的笑了笑:“如果真不是郡主的孩子,那我就离郡主远一些……”她吸了吸气:“不管怎么说,就算我是父亲和别人的孩子,母亲总算是容忍了我的存在,养大了我。”
虽然未必是心甘情愿的养,虽然之前养她未必就确定了她的身份,可总归是让她平安长大了。
汪嬷嬷就更加心疼。
李嬷嬷也心疼的很,只是这心疼自然不是对着卫安的,她看着风尘仆仆的自家女婿,忍不住叹了口气:“就赶得这么急?你做人也太死板,该躲懶的时候就该躲懶……豫章来京城千里远,你只用了一个来月就到了,也太实诚。”
其实一个多月也算不得很赶了,可是对自家人,李嬷嬷总是心疼的,见女婿讪讪笑着不说话,就又问他外孙好不好:“来哥儿怎么样了?我说他年纪太小,不用急着带去,你就是不听,出了什么事,那可是你们家的独苗。”
“好着呢。”吴朋总算是找到说话的机会,连连摇头:“您知道的,小公子也快长大了,我们也是想着离得近一些总是好的,等到以后小公子身边要添人,来哥儿希望也大些。”
李嬷嬷哂然一笑,凭她跟郡主的亲近,她同郡主说上一声就是了,哪里还需要这么费劲儿?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接了吴朋递过来的信,问他:“郡主怎么这么急着要你回来?就是为了我去了信的事儿?上回不是已经寄了信回来了吗?”
前几天她才收到一封信呢,看来是长宁郡主寄了信之后又决定派吴朋来京城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大事。
吴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喉咙里干的厉害,也顾不得礼数了,抄起旁边的水壶猛地灌了一口水,咽下去了才道:“是老王妃给咱们郡主去了信,郡主生了气……”
李嬷嬷知道,这两母女向来容易为了卫安的事大动肝火,有些无奈:“这回又是为的什么?”
吴朋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您看了信就明白了。”
李嬷嬷见他热的厉害,大滴大滴的汗往下掉,抬手捂住了口鼻让他先去后头收拾收拾,自己铺开了信看信。
等看完了才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郡主这样生气,原来老王妃竟然去信,说是问郡主要七小姐的生辰八字,想把七小姐配给镇南王世子庄奉,还叫郡主不要过问七小姐的亲事。
这母女俩个,一点儿默契也没有。
李嬷嬷觉得自己头疼,想了想又觉得好笑。
这叫做什么事儿啊?
老王妃对一个根本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外孙女这么上心,为了她甚至还同郡主生分了。
她想了想自己家郡主的脾气,忍不住又替郡主觉得心酸,这就叫做鸠占鹊巢罢?也难怪郡主生气的……正经的十一小姐可没七小姐在老王妃那里得脸。
她长吁短叹了一阵,又觉得很是为难,郡主说,别叫卫安被老太太拿去养。
可是这事儿哪里是自己能做主的?
少不得得想想别的法子了,她出了会儿神,就见吴朋已经重新收拾好进门来了,之前的那股子嗖气终于没了,她这才觉得好受些,问他:“郡主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具体怎么叫卫安别被放在卫老太太膝下养,又要叫卫安同老王妃生分,郡主没在信里写,肯定就是吩咐了吴朋来传口信了。
吴朋挠了挠头:“有吩咐,郡主说,让您尽管放开了手脚去做,反正老太太也是不管的,只要避着些老王妃就好了。”
想必是送去豫章的信还没到,郡主就先派了吴朋出来了,以至于竟不知道现在老太太不仅要养着卫安,连去通州别院,都得带着卫安一同去。
她心里犯了难,总觉得郡主做事有些不合乎情理。
就算是讨厌卫安,就如同晾着一只小猫小狗那样也就完了,何必这样大费周章的对付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
何况什么叫做放开手脚呢?
她到底先给长宁郡主又去了封信,不管怎么说,卫安是主子,她不过就是个下人罢了,她怎么好放开手脚?
这么一耽搁,她回了侯府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了,清早她就从西角门进去了,见角门上看守的婆子们都怯怯的,忍不住扬了扬眉。
等到了卫安的院子才知道,原来竟是出事了-----听说老太太要去通州别院里休养,朱家世子上门来请罪了。
李嬷嬷只知道大姑奶奶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委屈,听说朱家世子来请罪了,就忍不住道:“那大姑奶奶可未必能跟咱们一同去通州了。”
清早的空气清新得叫人心旷神怡,炎炎夏日,也就是这大清早的,人能有会儿舒坦的时候,她听见卫安房里有了动静,收敛了心神去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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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交代
朱芳最后是被卫琨乱棍打出去的,卫玉敏的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然没有告诉小辈的道理,可是就算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卫琨也知道能叫衍圣公府和平阳侯府降低身份连番赔罪,又叫老太太和大姐姐伤心愤怒至此的,绝不是什么可以轻易姑息的小事儿。因此得了老太太的吩咐,他一点儿没有留情,率领护卫们狠狠把朱芳揍了一顿。
二老爷和三老爷下朝回来去老太太房里请安,听说了消息都纷纷皱眉。
“他们这消息也太快了,之前朱芳不是一直当缩头乌龟吗?恐怕是知道平阳侯夫人起不了什么作用,又看您要去通州休养了,所以才慌了,想着无论如何要先拦着您。”二老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可耻!”
实在是真的可耻,卫老太太却已经不见怒气了,光会发怒的人是最没用的人,你生气有什么用?把自己气死了别人也不见得有一点儿愧疚和影响,叫别人生气,那才是本事。
她倚在圈椅里,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得意:“慌了好,这才是刚开始,接下来还有他们慌张的时候……”她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语气变得很严肃:“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不用我教,想必你们已经很明白。我昨晚彻夜同你们说的话,你们想必如今也已经想明白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你们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可我自问对得住你们。不管什么时候,卫家出了事,你们也逃不了……”
二老爷和三老爷对视一眼,至今想起昨天晚上老太太的话还觉得背后生寒,站起来齐声恭敬应是。
卫老太太挥了挥手:“下去吧,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今咱们家不知道是谁案板上的鱼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刀拍死在砧板上……别的心思,你们暂时都收起来吧。”
二老爷三老爷不敢再说,唯唯诺诺的应是,三老爷又忍不住问卫老太太:“您去通州打算住多少时候?不如把小五和小六也带上,也好陪您说话解闷儿……”
卫老太太说的是,这世上的嫡母,再周全也没有她周全的了,三老爷是很知道利弊的,真心实意的对卫老太太道:“您身边人多些,儿子们也更放心。”
卫老太太才摇头,外头三夫人就亲自过来回话,说是衍圣公府老太太亲自登门了。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规矩,人家是超品的诰命,帖子也没有就来了府里……
孔大老爷和孔二老爷亲自陪着人来的,卫老太太想了片刻,吩咐二老爷三老爷出去待客,让三夫人把孔老太太引去花厅。
孔老太太身体不是很好,面色还很难看,等见着了卫老太太连忙往前颤颤巍巍迎了几步,一把握住了卫老太太的手。
“我知道这事儿我家那两个做的实在混账!”孔老太太怒极,顾不上寒暄,直奔主题:“可是我们之间的情分,我也不同你说那些虚的假的,她们也是上了人家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