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谢二老爷谢大老爷恐怕都不算什么,他们死不死甚至都不会那么重要。
卫老太太抬头看着卫安,片刻后才又发出声音:“若是我没猜错,这批人……或者说,包括谢二老爷在内的这股势力,之前应当是替楚王做事的。”
楚王的局布的那么大,留下一些残余的势力也可能是有的。
可是谢二老爷沉寂了一段日子又复起,那多半是找到了新的依靠,投向了新的什么人。
而如今有野心也有能力的,还有谁呢?
晋王?
他向来是胆小如鼠。
郑王也不可能。
临江王……?
可是沈琛和楚景吾分明都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在追查……临江王总不至于瞒着两个儿子,做出伤及儿子的事……
卫老太太又道:“不过不管是谁,总归都是能查出来的。”
她说着,扬了扬下巴:“这几个人,交给林三少或是沈琛吧。谢二老爷在京城的钉子,是金源无疑了。不管怎么样,先把金源处置了,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挖到一些消息要紧。”
卫安点了点头。
等到回去的时候,谢三夫人就连忙迎上来,问她们:“他们是想怎么样?”
卫安如实的跟谢三夫人说了:“说是谢家老宅的人,其实并不是,不过就是一些依附谢家过活,靠着谢家养活的旁支罢了,就算是抓了他们,也没什么大用处的。这不过是谢二老爷通过他们在跟我们示威罢了。”
谢三夫人有些呆滞的应了一声,回了家便跟谢三老爷说起这事儿:“都找到人家家里去了,人家不过看不得我们倒霉,伸手帮了一把而已,就为了这个,竟然连人家也不肯放过,一定要赶尽杀绝……”
她呜咽一声哭出声来,既委屈又害怕的揪住了谢三老爷的衣服:“他要是要我的性命,尽管拿去。父债子还,我跟您夫妻一体,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阿清和阿成,他们才几岁啊?!二伯他怎么就能狠心到这个地步?!”
谢良成在谢三老爷身后皱了皱眉,听着母亲的话不对,低声追问:“您刚才说,他们派人去卫家了?”
谢二老爷怎么敢?!
卫家现在背后站着郑王,郑王又是如今隆庆帝最宠幸的藩王,更别提卫家原本就地位特殊。
谢二老爷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道收敛,这么咄咄逼人?
谢三夫人擦了眼泪,见了儿子也在,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整理了一会儿情绪才点头:“就是今天,我去侯府拜访的时候,有人打着荆西谢家的名头上的门。”
谢三老爷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冷哼了一声,有些嘲讽又有些无奈的靠着椅子坐了,垂着头半响,才出声问:“卫老太太和寿宁郡主怎么说?”
“并没怎么说,只是劝我早做决定。”谢三夫人拿帕子捂着眼睛:“二伯不只是为了找我们报仇,他多的是事情要做,找我们报仇,不过是无聊了,想要耍弄几只老鼠一样罢了。说到底,他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谢三老爷没有说话。
他刚知道哥哥不是亲哥哥,母亲原来不是母亲之后,实在没有办法相信。
这么多年,二老爷对他说不上多亲近,可是比起对庶出的五老爷,实在算是好了,所以当初谢良清出事,谢良成查到是五老爷,他也相信了。
甚至还相信了二老爷说会严惩五老爷的话。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以为的同胞兄长,其实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他知道谢二老爷这些年过的一定很煎熬。
可是身为一个将要被谋害的人,作为一个一双儿子差点儿都要被杀死,差点家破人亡的人,他实在没有办法理解二老爷的疯狂。
哪怕他有再多理由。
没什么对错,只有立场罢了。
谢三老爷想起儿子说的这句话,抬头看了儿子一眼。
大儿子早慧沉稳,小儿子天真懵懂,永远都是一个眼神清澈的孩童。
他喉咙里像是埋着一团棉花,又湿又重让人喘不过气,缓了片刻才道:“我们写封信去族里吧。”
谢三夫人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着丈夫。
谢良成也把目光从弟弟身上收回来,看着谢三老爷。
写信去族里……
谢三老爷是同意跟谢氏一族分家了吗?
他还没问出口。
谢三老爷就站起来了,沉重的叹了一声气,自嘲的笑了一声:“就写信跟族里说,我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既然如今父亲不在,兄弟不睦,就请族中耆老们见证,从此分家。”
谢二老爷做的那些勾当,随时可能丢了性命并且把整个谢家牵连进去。
他对于谢家已经恨成了这样,恨不得把整个谢家的无辜的人都拖进地狱里去受苦。
再不跟谢二老爷划清界限,就算是不被谢二老爷算计而死,也会被牵连而没了姓名。
而谢三老爷不想死,何况谢良成和谢良清的生命才刚刚开始,让作为父亲,绝不能眼看着他们还没长成就被摧毁。
谢良成应了一声是。
谢三夫人犹豫了一会儿,又惊又喜,随即又沉默下来问:“用什么理由呢?”
谢三老爷便笑了:“用什么理由?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回阿清从老宅回来,为什么会遇见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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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除掉
“阿清的下人不是真的就背主了吗?”谢三老爷把儿子搂进怀里,摸了摸他的头:“既然这样,老宅的人难道还能说待我的儿子尽心了吗?”
想要找茬儿的话,原本就不怕找不到理由的。
谢三夫人连忙应了一声。
谢三老爷便连夜写了信送去了二老太爷那里、
现在谢家的族长是二老太爷,那些旧事想必二老太爷也是清楚的,他主动提出要分家,到时候再把长辈之间的恩怨拿出来一说,没人拦得住他。
分家是势在必行。
谢三老爷想着,想起之前儿子说,谢二老爷还把镖局用在杀人越货的勾当上,便更加坚定了决心,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真是嫌日子过的太舒服了……”
这样的事竟然也敢做,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
谢二老爷打了个哈欠。
荆西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冷,大雪覆盖了整个天地,一眼望去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得人眼睛有些疼。
可屋子里却跟外头的肃杀冬天俨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屋子里摆着猫儿扑蝶的屏风,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活灵活现得让人仿佛置身春日百花村,墙角摆着一大盆桃花。
谢二老爷端坐长条书桌后头,提笔写完最后一个字,而后才冷声喊了一声进。
崔津抖了一抖,立即推了门进屋,长长的哈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如同重新活了一遍似地,一面往火炉旁边凑,一面看着旁边的桃花啧了一声:“做的这么像,跟真的没什么分别,得花费不少银子吧?”
谢二老爷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把笔挂回笔架,再也不正眼看他一眼,低头整理气自己桌上的公文和信件。
崔津搓了搓冻得都僵硬了的手,一面不忘去看谢二老爷的反应,见他连眼皮都不动一下,才有些不安的往他跟前凑了凑。
谢二老爷手里那封信的火漆便眼熟的紧,崔津打了个冷颤回过神,低声问:“您这是……答应了啊?”
谢二老爷便踹了他一脚,沉声问:“说罢,怎么样了?”
崔津哈了口气,两只手揪着自己耳朵,觉得手不那么麻了,才又放下来啧啧了两句:“没得说,还真是跟这位大人物说的差不离。金源恐怕是没救了。”
谢二老爷不关心金源的死活,他冷声加重了语气:“说要紧的!”
崔津哦了一声,到底正经了许多,老实的告诉谢二老爷:“就是跟大人物说的差不多呗,谢良成和谢良清那两个小子,的确是被寿宁郡主救的。寿宁郡主这个人可了不得,邪门的很,基本上沾谁谁倒霉……”
崔津说着,四处扫了一眼,凑近了谢二老爷:“曹安他们倒霉,都有她的影子……”
谢二老爷若有所思的笑了。
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父亲,是很典型的男生女相,长得跟母亲很像,一双眼睛跟母亲的杏眼差不多,圆圆的,把他整个人衬得格外的慈和。
他笑起来便是一个极好看的人到中年的官员模样,顿了顿才道:“看来之前,那人说她是天生祸根孽胎,也没有说错。”
“可不是。”崔津在谢二老爷对面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摇头:“这位寿宁郡主的确挺邪门儿的,反正基本上得罪了她的就没好下场的。”
谢二老爷脸上带了一抹嘲讽又讥诮的笑。
是啊,都有本事间接的借力打力,把楚王府都给扳倒的小丫头,能耐能小到哪儿去?
倒是他小看了她了。
不仅能把仇人一个个的都跟拔萝卜一样一拔一个坑儿,还能擅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永州府那边就来了消息,说是不止是沈琛的人,连锦衣卫也有人过问谢家的事。
这说明什么?
卫安是把郑王吃的死死的了……
谢二老爷不说话,崔津便自顾自的问:“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谢二老爷瞥了他一眼,再看了看手里的信,冷声问:“怎么办?现在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
他立即又冷静下来,如同没事人一样笑开了:“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坏事,自从王爷倒了霉之后,我们也一直没个正头主子,整天忙忙乱乱的却不知道到底该往哪儿才好,如同没笼头的马,现在总算有个盼头了。”
崔津便收敛了嬉皮笑脸,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又问:“那……”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那他呢,他怎么办?”
他口里的‘他’指的是之前楚王的儿子,谢二老爷不甚在意的冷笑了一声,啪嗒一声将手里的扳指扔在了桌上:“活着也是多余,他手里的势力现在咱们也掌握的差不多了,留着也没用,是个祸害。”
崔津会意,立即应是。
谢二老爷便又道:“这次你亲自进京一趟,该谈的便仔细都谈妥。”
他顿了顿,见崔津认真在听,便又叮嘱:“一定得拿到临江王世子本人的保证,才可答应长公主的条件!”
他不傻,长公主再能耐也是个女的,难不成还能改朝换代不成?
他之前既然会投靠楚王,那就是有想头的。
他已经四十多了,才做到一个知县,眼看着要是靠实打实的走仕途也绝不要想出头了,那自然得走一些捷径。
而世上有什么捷径比从龙之功还要强的?
隆庆帝的孩子们还是小娃娃,等他们长成,藩王们的儿子的儿子恐怕都已经长成了,哪里能等到那个时候?
何况,他们能不能长成还是两说。
而这些人之中,临江王不必说,自然是最有可能登顶的那一个。
崔津知道这事儿的紧要,半点儿迟疑也不敢有,急忙答应下来,又问他:“那……二哥,您给我一句准话儿,老三那里,您现在不打算动他了吧?”
谢三老爷……
谢二老爷眼里闪烁着嘲讽的光,不过片刻便做出了决定:“算了,我也累了,懒得折腾那么多,快刀斩乱麻吧。”
崔津便明白了,想了想正要说话,外头便有人嘭嘭敲门,大声说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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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交易
临江王还是不大放心楚景行一个人出门。
虽然楚景行已经涕泪俱下的认了错,且认错认的也很是诚恳。
可是一个人的心结不是一日就种下的,自然也不可能一日就消除。他皱着眉头看着站在眼前的楚景行,咳嗽了一声问:“你要出门?”
楚景行坦然站在父亲跟前,平静的应了:“母亲让我往长安长公主去一趟,给长安长公主府送庄子上新孝敬的锦鸡和一对黑熊。”
之前临江王妃的确是提起过要往长安长公主府回礼的事,可是楚景行并没有说要亲自去。
而且楚景行已经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了,最近这几天却又忽然好像顿悟了似地。
临江王不动声色的唔了一声,见他一副坦然的模样,倒也并没有再多问,只是问他:“上元节过后便是你郑王叔的婚礼,紧跟着便是你和仙容县主成亲的庆典,你们婚后第三天,我们便要回封地了,这些你都知道了?”
这是之前便得到的消息,临江王也已经跟自己说过了,楚景行嗯了一声,若有所悟。
他知道临江王的意思了------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回封地的机会,若是中途再出了什么事生了变故……
他心中一凛,挺直了脊背看着临江王的眼睛,郑重其事的下了保证:“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添乱,绝不会做出对王府不利的事。”
临江王看着书桌上的信笑了一声:“你既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他挥了挥手,让楚景行去,等楚景行走到门口了,又忽然出声叫住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轻声道:“但愿你真的不会再令父亲失望。”
临江王的眼神好似能洞穿人的一切想法,楚景行皱了皱眉头,正想要说话,就听见临江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等我离京了,京城变了天,你们的日子便要艰难许多了。有长安的照料,总归要多几分保障,你对待那边亲近几分也没什么。”临江王道:“只是不可过了头。”
楚景行答应了,等到了长安长公主已经快要将近正午,一进公主府,先被领了去跟长安长公主请安。
长安长公主正接见一个袁家的姑娘,见了他便满面是笑的让人扶起来,打发了人带这小姑娘去花园里看梅花赏雪,便领了楚景行去书房。
书房里已经坐着长公主信任的谋士白先生,见了长公主便连忙起身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