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虽然内侍们蜂拥而上,跟附近的金吾卫一同驱散了豹子,可是四皇子却眼看着便不行了。
太医们诊治得也算是及时,可是却仍旧没有什么用处。
四皇子在挣扎了一阵子之后,终究呼吸困难,面色潮红,过不多久便没了生息。
隆庆帝脚下便摇晃了几下,一脚软倒在了床沿上,看着四皇子苍白瘦弱的脸,一时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最近在西苑修了一个斗兽场,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很喜欢过去看那些虎豹。
他们说的这头豹子还是新近浙江那边的巡抚进贡来的,给他的生辰贺礼,说是有祥瑞之兆。
那只豹子通体雪白,被浙江巡抚那封奏章那么一说,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或许真是天降祥瑞,应在这豹子身上,因此格外喜爱些。
还特意叮嘱他们好好照料。
可是谁知道,就这么一会子功夫,竟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他缓过神来,目光如电的紧紧盯着安公公,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跟着两位皇子的都有哪些人?!给朕抓起来,审!好好的审!”
隆庆帝是动了真怒了。
当天夜里,宫里便急召了郑王等人入宫,并且直到第二天傍晚也没有再有任何动静。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沉浸在四皇子去世的巨大的震惊里,以至于有一件本该同样令世人震惊的事,一时竟淹没在了这巨大的浪潮里。
五城兵马司从北景胡同的一座起火的宅子里救出了困在大火中的一群人,可是令人震惊的是,这其中竟还有临江王府的世子楚景行。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
楚景行被救出来时,还是赤身裸体的。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当即便认出了已经被烟熏得脸都黑了的楚景行,惊得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楚景行吸入了过度的浓烟昏迷不醒,围观的人数又太多,只好驱散了百姓,去请大夫。
最要紧的是,底下的衙差们都已经纷纷指出起火点一共有四处,且有火油的痕迹,这是人为纵火。
自古以来杀人放火是并列的不可饶恕的大罪,何况这场火还把隔壁的许多房子都给烧毁了,北景胡同虽然住的不是多么显贵的人家,可是要命的是,偏偏许多读书人却爱住在这里。
诸如都察院的几位御史们,就是住在这里,且家中的宅子都遭到了牵连,要么是墙壁被熏黑了,要么是影壁被大火烧毁了,还有女儿的绣楼都被烧毁了的,御史们哪里是好惹的,纷纷已经差遣下人过来打听消息了。
南城指挥使向来是最怕惹事的一个,只好据实以告,说是这座宅子里有人纵火,具体事项要等临江王府的世子醒过来之后才能具体询问。
众人一时都摸不着头脑又觉得震惊。
临江王府可在皇城,跟北景胡同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按理来说,世子大人就更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了,怎么起火竟然会跟他有关?
御史们纷纷如同嗅到了什么风声,催促着家里下人打听的越发勤快。
烧了的有一个是世子,且这火还烧死了好几个人,南城指挥使也不敢怠慢,令手底下的人严查,不一时便有人说发现这家的男主人不在,不知道是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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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9章 败类
宫里敲响了云板,四皇子死了,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把这件事一上报给总指挥使,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便吃了一惊,并且立即下令要严查严办。
现在这个时候,京城里很可能有许多晋王的细作。
四皇子如今又死了。
隆庆帝正是暴怒的时候,郑王和镇南王以及楚景吾都已经进宫,偏偏临江王世子楚景行却出了这样的事,他顿时起了疑心。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原本也不敢怠慢,那边还有几个御史盯着呢,现在被这么一催,更是嫁进了进度。
很快便找到了许多目击证人。
都说事发当晚似乎看见过这家的男主人,也就是楚景行世子的奶娘出现过在宅邸附近,并且骂骂咧咧,还似乎说过要去买火油,要死一起死之类的狠话。
这样一查,兵马司很快又根据这个线索找到了三叔的藏身之处。
可是等他们到客栈的时候,却发现三叔已经死了。
并且还留下了一封信。
信里说楚景行坏事做绝,平时为人不正,荤素不忌,面上虽然装作高风亮节,可是其实内里却狼狈不堪,最爱沾花惹草,府中下人无一不被其染指。
且最后竟还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妻子身上。
他做了绿毛龟,心中不忿,可是却奈何楚景行的身份地位,不敢声张,便打算就这么算了。
谁知道楚景行约会镇南王府表姑娘卫玉珑不成,竟兽性大发,跑到他家连夜将他打走,霸占了他的妻子。
他的母亲因为是楚景行的奶娘,也劝他息事宁人。
他因此愤而纵火,想着一了百了。
可是等真的放了这把火,他又忽然后怕了。
想到楚景行若是死了,他自己也难逃追究,便畏罪自尽。
这…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简直比说书的说书还要精彩万分啊!
简直比戏台上唱戏的还要一波三折,引人入胜!
做梦也没想到,外表光风霁月的世子竟然是这么一个人,家里放着金尊玉贵的县主不爱,竟然最喜欢低贱仆妇……
不……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头,好像也不尽然是这样。
这遗书上还说,楚景行是跟镇南王府的表姑娘卫玉珑私会不成。
镇南王府,表姑娘,姓卫?!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禁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捧着这封遗书去找上司了。
楚景行当天傍晚才醒,可是映入眼帘的不是卫安也不是仙容县主,更不是府中的护卫,而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他不由愣了一愣。
可是更让他发愣的还在后面。
这场火烧死了他的奶娘,亦烧死了他的护卫们和三叔的妻子,唯一逃过一劫的便是他还有几个孩子。
可是那几个孩子都已经被吓得连话也不会说了。
当然也不必他们再说什么,因为三叔的遗书里已然把事情交代的很清楚了。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便一副奇怪的表情看了他半响,才咳嗽了几声把三叔的遗书交给了他,而后便道:“世子,多有得罪,恐怕您得跟我们一同往衙门走一趟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纵火的不是楚景行,可是总归这祸是他惹的,且其他几家御史们正摩拳擦掌的要找麻烦。
五城兵马司也总得找人挽回损失。
楚景行自然该要负责这些烂摊子的。
楚景行挑了挑眉,觉得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表情有些扭曲,便接了信纸望了望他,才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
这一封信一看完,他便知道为什么指挥使的表情那样奇怪扭曲了。
这信里竟把他说成了一只种猪都不如的恶少,说他勾三搭四,内里破败不堪,连朋友的妻女也不放过。
简直只差指着他的鼻子骂斯文败类了。
这样的遗书……
卫安所谓的报复,竟然是这样的羞辱!
还说他跟卫玉珑有奸情。
这一下子便毁了他跟卫玉珑两个人的名节。
而老王妃的死……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房门便被大力的踹开了,庄容如同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将他扑倒在地上,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面上:“畜生!你这个畜生!”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连忙拉架,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庄容便在五城兵马司的拉扯下指着楚景行的鼻子大骂:“你这个畜生,勾引了我表妹,竟然跑到我们王府后院去跟我表妹私会,气死了我的祖母!我们要进宫去告御状,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这回戏唱的更加厉害了。
五城兵马司拉着庄容,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世子…世子……有话好好说,不是说…不是说老王妃乃是前天晚上没了的吗?这跟临江王世子又有何关系?”
话是这么说,可是其实他已经是相信了的。
毕竟三叔的遗书上可说的清清楚楚,楚景行就是跟卫玉珑私会不成,所以才跑到他家里去找他妻子发泄兽欲的。
这才引发了后来三叔纵火的事。
啧啧啧,真看不出来,外表斯斯文文的,原来内里竟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
临江王光明磊落,立下那么多战功,怎么就生出了这个一个表里不一的败类来?
果然,庄容的力气大的简直让五城兵马司都快拉不住,被这么一问更是猛地扑过去想要找楚景行拼命,一面扑还不忘记数落楚景行的罪状:“若不是这个畜生前天晚上惊动了我祖母,我祖母根本就不会气的撒手人寰!这畜生明知道我祖母被气晕了摔倒在地,竟还不管不顾的溜走了,以至于我祖母回天乏术!”
涌进来救场的南城兵马司指挥使亦听了个正着,忍不住站定了脚愣愣的感叹了一声。
镇南王世子冲进五城兵马司衙门找临江王世子拼命的事自然是最吸引人看好戏的大事,一时间临江王世子跟镇南王府的表姑娘私会以至于气死老王妃的事众人皆知。
那几个被烧掉了屋子的御史听闻了下人打听回去的消息也忍不住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感叹世风日下,败类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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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 麻烦
ttkYV�vf-�O���+�304���5���P����vJ��kjD�5M���9�ՙ�Q5n��Pe��皇子如今刚刚出事,原本御史们也是不愿意生事的。
可是这回的事实在是太过天怒人怨,何况犯事的还是临江王世子,御史们到底还是尽职尽责的上了一回折子。
说实话,哪怕不为老王妃抱屈,他们也心疼自家无辜遭殃的宅子不是?
要不是命好,五城兵马司来的快,他们家可就都毁于一旦了。
虽然明面上的数额临江王世子是答应赔了,可是到底他们不能胡乱开单子,有些不能出现却已经毁了的玩物都葬身于火海。
偏偏他们还有苦难言。
这怎么了得?
有苦难言,只好让笔杆子更加尖锐一点,大家都不好过罢了。
楚景行回府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府里的灯笼已经渐次亮了起来,他神情苍白憔悴,才一站定便看见了袁嬷嬷从容的脸。
这一天折腾下来,他整个人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看惯了人家看他的异样的神情和脸色,如今再看见这样镇定的袁嬷嬷,他忍不住竟松了口气,随即便越过了她,进了内堂。
屋子里华丽的陈设都已经撤下去了,换成了清静素雅的,恨不得把朴素哀痛四个字写在门面上。
这都是之前楚景行便交代过的,他略带疲惫的呼了口气,才在位子上坐了,问袁嬷嬷:“怎么样了?”
袁嬷嬷走了几步,很自然的替他倒上了茶水,让他润喉,一面便道:“宫里已经敲了云板,四皇子去世了。郑王和镇南王都已经入宫,还有……平西侯跟小郡王亦已经进宫去了。”
楚景行便嗯了一声,端起茶盏喝了口水。
袁嬷嬷静默了片刻,见他神情波动不大,才轻声咳嗽了一声:“世子,今天的事……”
她见楚景行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便垂下头道:“今天五城兵马司已经差人上门过,我已经按照他们所说的,准备了二万两的银票,都交付给他们了。”
楚景行沉默着没有说话,脸色并不能算的上好看。
之前一路疾行,为了躲避众人看贼一样的目光,又要担心宫里的事会否出了变故,他并没有多大心思回想那荒唐故事。
可是等到如今静下来,他才发觉他连喘气都有些费力。
被人算计的感觉实在不好。
尤其是在志在必得的时候,被人横插一脚,中途截胡,这感觉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特别是卫安还这么促狭。
虽然看上去好像留了他一条性命,也没有把他伤筋动骨,不过就是往他头上泼了一盆脏水而已。
可是问题是,偏偏是这盆脏水泼的实在是太过厉害。
直接把他从一个王府世子说成了人渣败类。
事情还几乎因为五城兵马司和那几个御史而闹的人尽皆知。
他只要想到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心里便不自觉的兴起要捏死卫安的念头。
他良久才嗯了一声。
袁嬷嬷便又紧跟着小声的道:“还有,世子,那些人,该怎么处置?”
楚景行抬头看了她一眼,跟她对视了一眼才会意过来她说的那些人是指的陪他出去,死在了三叔家里的那帮人。
那些都是他手底下萧家新近送给他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好的。
可是现在却通通都死了。
卫安除了他,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他的手紧紧攥着杯子,直到将杯子捏的都快要碎了,才长出了口气:“这件事,我自己会对萧家说,你不必担心。”
他吩咐完,便问:“宫里来人宣召过没有?”
这才是问到正题了,袁嬷嬷连忙回话:“来了的,只是那时候您并不在……”
这其实是很糟糕的,因为天使来的时候是早上,可是他竟不在自己府邸。
换在平常,不管怎么样都要惹一场是非,会引起隆庆帝的怀疑。
可是这回却没什么关系了,因为根本就不必他自己找过得去的理由和借口,卫安就已经替他找好了。
他彻夜都在跟奶娘的儿媳妇鬼混,不在家也是正常的不是?
他牵了牵嘴角,说了声知道了,便站起身来让袁嬷嬷把仙容县主叫来。
是该进宫去了,耽误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再迟一些,恐怕就要被盛怒当中的隆庆帝记恨上了,被隆庆帝疑心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袁嬷嬷还没来得及答应,门便被敲响了,袁嬷嬷跟楚景行都吃了一惊,以为是宫里催促的人来了,可打开门才发现竟是萧明宇身边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