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下)——秦兮
时间:2019-03-28 09:47:20

  “就在前不久。”蓝禾掩上了门,往香炉里撒了一把茉莉香,才看着卫安回话:“信一收到,我就去找您了。”
  卫安皱起眉头,信是谢三老爷送来的,之前谢三老爷已经送过一封信来了,那时候是说,镖局的生意出了些问题-----最近镖局走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容易出现意外。
  甚至又一次,在一个扬州的官员托镖,让他们将他的宝贝女儿护送上京探亲的生意,也同样出现了问题。
  卫安知道这并不是意外,只是不知道背后的那个薛长史到底想怎么样-----他一直在做一些不着边际的事,除了将谢良成抓走以外,就一直只是在边缘来回试探,现在更是好似孩子气的报复似地,破坏镖局的生意。
  她打开信,第一眼就忍不住怔了怔。
  谢三老爷说,那个扬州官员的女儿已经找到了,可是找到比没找到更加恶劣-----这个女孩子被人指认说是一路被掳去了关外-----有人在鞑靼人的马车上见过她。
  现在扬州那个官员已经急疯了,找不到背后掳走他女儿的人,将责任都归咎在了镖局身上,准备告官。
  而看清楚那个官员的名字,卫安就更是忍不住皱眉-----是扬州织造署的,洪新元的嫡女,而关键的是,这个女儿是他准备送上京城投靠他的岳家的,他的岳家正是徐安英。
  也就是说,他的女儿是徐安英嫡亲的外孙女。
  现在他这个女儿不见了!
  薛长史是想要借着徐安英的力量,将谢家逼到死路!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在故意出气而胡乱出招,根本就是一直就深思熟虑,躲在背后布了一张大网,等着把他们都网罗进去。
  洪新元是不会甘心女儿不明不白的没了的,他要告官,扬州的官府不会不受理……
  卫安将信放在桌上,细细想着薛长史这么做的目的。
  就算是他让洪新元的女儿出了事,能追究谢家什么责任?谢家也就是护送不力,顶多就是镖局出事,镖师们受罚,可是要牵扯上谢家的主人,还是有些难,要牵连上卫家跟沈琛,又更加没有边际了。
  那薛长史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
  她觉得好似想到了什么,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谢良成和薛长史的名字,再细细的又加上自己跟沈琛的名字,却一时怎么都无法把这些都联系起来。
  蓝禾在旁边见她神情凝重,忍不住便有些担心:“姑娘,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卫安跟谢良成的关系他们都是知道的,见卫安表情不大对,还以为是谢良成出了什么事。
  卫安摇了摇头,看着纸上的人名,好一会儿才搁下笔,吩咐蓝禾:“你等会儿出去一趟,叮嘱谭喜,让他去侯府一趟,找到汉帛,让汉帛去帮我查几件事。”
  蓝禾见她挥手,便急忙弯了腰去听。
  卫安就轻声道:“让汉帛查一查,最近关外那一片,是不是很多人跟外头有来往。”
  蓝禾有些听不懂,不知道卫安是什么意思,正疑惑,就听见卫安又补充:“还有,让他格外查一查,是不是谢良成丢了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人失踪。”
  蓝禾这才愣住了,看了卫安一眼,受了些惊吓的瞪大眼睛。
  卫安的意思,难道那些人的目的竟还不止是谢家公子,竟然还朝更多人下手了吗?
  可是卫安的话她也不是特别明白,见卫安面色不好,不敢耽误,急忙应了声是,寻了空出去便径直去找了林跃,让他快些去跟谭喜交代。
  一下午时间都没有消息,一直等到晚上,卫安都已经在老太太院子里用完饭回来了,外头林跃才送了消息进来,说是谭喜已经去跟汉帛交代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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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5章 暗处
  卫安这一夜睡的都不大安稳。
  她不停的梦见谢良成,上一世谢良成的脸跟这一世的脸重合在一起,都一致的面带绝望的让她救他。
  可是她却隔着重重的迷雾,根本就看不清他所处的方位,眼睁睁的看着他从面前消失不见。
  这个梦太可怕了,她尖叫了一声坐起来,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原本已经很久不做梦了,可是今天却又做了这么奇怪的梦,这实在是让她无法安心,一个重生的人总是比旁人更容易相信鬼神这一说。
  她也不是那么例外。
  这个梦的预兆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等到玉清掀开帐子,她的脸已经苍白得不成样子。
  玉清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摸她的额头:“姑娘,您怎么了?”
  卫安摇了摇头,让玉清倒了杯水,平复了情绪,才道:“没什么事,做了个梦……不要惊动汪嬷嬷她们,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玉清还是忍不住担忧:“我还是在这里陪着您吧。”
  卫安向来不肯让她们在脚踏上铺床值夜,觉得这样太辛苦,一般都是让她们在外面榻上睡的,听见玉清这么说,就点头:“既然如此,你上床来,陪我一起说说话。”
  玉清于是小心的上了床,替卫安披上一件薄毯,才问她:“姑娘是不是又做了噩梦了?”
  卫安表面上看着坚强,像是从来不知道慌乱两个字怎么写,可是贴身伺候她的人却都知道,她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前几年的时候,这情况还更严重些,认识了沈琛和林三少之后,这个毛病才好不容易改善了些。
  卫安眼圈底下有一层青色,显得她比白天的时候要脆弱的多,她嗯了一声,看看外头的一片漆黑,忽然叹了口气:“我有些想沈琛了。”
  要是沈琛在,这个时候她便不会怕任何的噩梦会成真-----他总是有办法的,不管到了多艰难的境地,不管前方的路看起来有多难走坎坷,他总是能笑对一切。
  玉清愣了愣,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等反应过来才笑起来:“我听我娘说,喜欢一个人便是这样的,分开了便会不停想念另一个人,一时一刻见不到,都觉得度日如年,想必姑娘现在也就是这样的感觉了。”
  卫安被她说的忍不住也跟着微笑起来。
  从前她总是对彭采臣牵肠挂肚,因为没有人说话,彭采臣是唯一一个愿意理她的人,她就每天如同守着什么一样守着他的消息,听见他要来,从早上就开始开心。
  后来知道一切不过是一场算计,这些曾经开心的回忆也都成了不能承受之重,她刻意的把它们都忘记了,差点儿连等待一个人想念一个人的感觉都忘记。
  可是现在,沈琛却又让她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要是沈琛在,就好了。
  玉清看着她的脸色,语气轻快的劝她:“今天侯爷不是还送消息来了吗,让黄公公给您带了话,说了过些日子他也就出来了。您再等一等……”
  卫安脆弱的念头也不过就是一瞬,虽然知道沈琛靠得住也可以靠,可是她向来是更愿意靠自己的,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已经从之前的噩梦里头脱身出来,对玉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是一时感慨,睡吧,明天还要早些起来呢。”
  侯府要请客,消息刚放出去就有不少的帖子投进来,说是要拜访老太太,这都是烧热灶来的,老太太总要应付应付他们。
  玉清应了是,俯身将床边宫灯上的玻璃灯罩拿开,吹熄了蜡烛。
  月色正好,风吹的树木沙沙作响,有一个男人小心的立在满是风沙的民宅门口,咳嗽了几声,有节奏的敲响了不起眼的木门。
  不一会儿,门就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普通长衫,面貌普通的男人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才低声问:“回来了?”
  男人点了点头,拢了拢头上的风帽,同样压低了声音:“大人睡了吗?”
  “一直等着您呢。”有人关上了门,那个提着灯笼的男人就回他的话,一面引着他往里走:“大人说,您也差不多该是时候回来了。”
  绕过天井,进了长廊,男人身上的衣裳被吹的猎猎作响,等到了檐下,才站在台阶上等着人进去通报。
  这里防守极为严密,几乎走上几步就能碰见巡逻的护院,看上去跟这普通的院子十分不匹配。
  可是所有人都安之若素,显然对这个情景已经熟悉了。
  不一会儿,里头就有人小跑着出来请他进去:“您快请进,大人等着呢!”
  那人点了点头,拍了拍传信的人的肩膀,径直进了房门,一进房门就先迫不及待的跪下了,情真意切的喊了一声:“长史!”
  薛长史眉头一挑,手里的笔搁回了笔架,才淡淡的说:“回来了?”
  男人答应了一声:“这一路都很小心的掩藏行迹,所以耽搁的时间久了一些,请长史大人恕罪!”
  薛长史便摸了摸胡子,一脸的慈和:“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咱们都是在替王爷尽心力,若是说恕罪不恕罪的话,就实在是太见外了,你做的事原本便风险极大,稍不注意就可能丢了性命,耽搁一会儿时间算得了什么?况且,也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男人便一脸感动:“大人言重了,替王爷报仇,属下等原本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何谈什么辛苦不辛苦?便是要了属下的性命,属下也无怨无悔!”
  这些人都是晋王的心腹,晋王出事的时候,他们护着晋王要逃,只可惜临江王太狡猾,提前收到了消息,将晋王拦截住了,前面护送晋王的那些人全军覆没,他们这些后头的侥幸因为跟着薛长史所以才活了下来,又一路隐姓埋名,借着水灾流民的事,隐藏身份逃窜到了武夷山附近。
  从武夷山过后,他们又历尽了艰难,才到了现在所处的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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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6章 阴谋
  这一路上他们吃尽了苦头,因为不能暴露身份,起初的时候在武夷山那里,他们许多人都不敢去看大夫而感染了风寒就这么丢了性命。
  这一路折损不知多少。
  到最后成功到达大同的,满打满算的,也就只剩下了三十余人。
  想到这里,男人眼眶微红,一脸恨意:“我们死了多少弟兄?王爷他更是……受尽了苦楚和侮辱,不是咱们要反,王爷是被陷害了,不得不反。他们一条活路都不给王爷留,赶尽杀绝……我们这些人,若是不为王爷讨回个公道,誓不为人!”
  薛长史起了身,绕过了书桌快速的走到了男人跟前,亲自弯下腰郑重的搀扶了他起来,叹了口气就道:“王爷死的凄惨,我们这些人都深受王爷的恩德,若是什么都不做,简直枉为人臣,到了这个地步,生死是皆可置之度外的了。我也就不说其他感谢的话,只一句,咱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日下了地府,能在王爷跟前无愧于心的说一声,说兄弟们尽力为他报仇了!”
  一席话说的慷慨激昂,抑扬顿挫,男人的喉结上下急速的动了动,眼含热泪不断点头:“长史大人说的是!我们经历九死一生,保住了这条性命,就是为了替王爷报仇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甘之如饴!”
  晋王在藩地的这些人都是忠心的,加上薛长史在旁边收买人心,这些人大多都能听从他的调遣,晋王死后,薛长史一路领着他们从重重包围中逃脱,且隐姓埋名避过了追杀,他们就更是以薛长史马首是瞻。
  说完了这句话,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冷静的对薛长史说:“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了,扬州那个织造,他把女儿看的跟眼珠子一样重要,这个女儿还是要送去外祖家的,丢了她,他们以后可拿什么跟徐安英联姻?他们一定会严查的!”
  薛长史早就已经叮嘱过他了,在小打小闹,让平安镖局丢了许多看似无关紧要的镖之后,终于做了一票大的,盯上了扬州织造的女儿。
  他潜伏在了扬州许久,买通了扬州织造署的公公,知道了杨家女儿赴京的日期,在沿途做好了准备,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劫走了她,并且马不停蹄的通过他们原本就已经打通了的线路直接送去了关外。
  他说到这里,眉间有些阴霾:“可是长史,我们做的是不是太过大胆了一些?要是他们顺藤摸瓜查到了我们……”
  薛长史就冷笑了一声,眼神阴鸷:“他们怎么会查到我们?我们跟关外的合作还不够吗?我们可是送了他们整整三十万两的茶叶,还送了多少丝绸和女人马匹?现在我们又送了他们这个举足轻重的礼物,他们只会维护我们,不可能出卖我们的。”
  他是之前楚景行身边的人,通过楚景行和萧家,知道谢家的事,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从前谢家的发家史,并且决定加以利用。
  谢家不再跟关外来往了,关外那边的鞑靼人一直都在谋算着再重新扶持一个谢家,又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替代品。
  他就在武夷山那里,用晋王留下的一些人脉和珠宝,千辛万苦的终于得到了鞑靼人的支持,开始布局一步一步的铲除谢家。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展的很是顺利。
  他们想做的,一切都做到了-----绑架了谢良成,让天下的人都知道平安镖局的少当家失踪,然后又让平安镖局在各地都开始丢镖,又开始把这些丢了的镖往大同这边运,最后运往关外。
  他们还特意留下了尾巴,好让以后查的人能查到这条线,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去往了哪里。
  这是一个很恶毒,却绝对很高效的局,足够让谢家和他们身后站着的卫家跟沈琛都万劫不复了。
  甚至恐怕不止。
  只要想到这些,薛长史就觉得喉间的血腥味又更加重了一些,他的真正的主子死在了卫安跟沈琛手里,他的后来的主子晋王也照样是死在了沈琛跟临江王手里。
  这些人不给他留活路,要逼死他。
  他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丧心病狂,也要让他们尝一尝,在明处等着被人算计,却又不知道对方到底打算用什么招数置他们于死地的惶恐的滋味。
  薛长史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阴沉,最后才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到时候,他们只会站出来指认,给他们提供这一切便利,在大周境内肆无忌惮的搜刮民脂民膏送往关外的人是谢家-----他们又不蠢,难道不知道我们倒了以后对他们没好处吗?”
  说别的都太虚了,真金白银摆在眼前,对关外那批蛮子鞑靼人来说,那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帮他们的这个小忙,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在乎吗?
  男人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跟着笑了笑就点头:“您说的是,咱们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而且都是一步一步来的,从未做过冒进的事,平安镖局丢镖的事,从半年前就开始了,他们最初开始只是赔钱就能了事,当然察觉不出什么问题。至于丢了少当家的事,那就更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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