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妃知道当后母不容易,便从善如流的告诉她:“大件的家具很早就开始筹备了,都得了,我和她父王商量了,我们再出我们的那一份,从前的王妃留下来的,都给她,另外再单独给她一笔银子……”
她这回过来为的就是这个,将单子递给了徐四小姐,轻声道:“虽然是嫁做侯夫人,可是到底太打眼了也不好,因此我们给的是现银,还有两家铺子…”
因为明鱼幼留下来的嫁妆便是一笔庞大的数目,加上老王妃留给卫安的那些东西,还有老太太的贴补,卫安原本的嫁妆就已经足够打眼了,郑王府要是再补贴,明面上太过了----哪怕是嫁入王府当王妃呢,这么多嫁妆也算得上是铺张显眼了。
可饶是如此,徐四小姐还是被吓了一跳,看着单子许久回不过神来。
她自己的身世坎坷,跟家人闹得很不愉快,除了平安侯夫人还关照她,其他的家人都是从她嫁进侯府才开始恢复往来的,自然嫁妆就不会多到哪里。
郑王妃那里有郑王补贴如此大手笔,可是她却拿不出这么多来,因此不由为难。
等郑王妃抱着宝哥儿去午睡起来的老太太那里说话了,才跟进来换衣裳的卫阳清提起这件事:“论理,郑王爷是父亲,您也一样是父亲,总不好差的太多……”
卫阳清对徐四小姐很满意,从前长宁郡主在的时候,动不动便要摆脸色,家里头一天到晚气氛都冷冰冰的,底下做事的人也生怕做错事惹怒了她,大家全都跟木头人没什么两样,徐四小姐却跟长宁郡主的目下无尘不同,是个很能叫人觉得舒服的人,跟她相处起来半点也不累人。
何况她还温柔体贴,他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她都先安排好了。
遇上不能决断的事,也从来不擅自做主,不会藏着掖着。
卫阳清叫她一同坐下,很温和的点头:“这个我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在你还没进门之前,便已经跟老太太商量过,我这里出三万两银子。”
徐四小姐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三万两!
她几个姐姐跟她自己加起来出嫁恐怕也没有这么多嫁妆银子,卫阳清一出口竟然就能给出这么多的银子!
卫阳清看出了她的惊讶,也没有什么隐瞒,便如实道:“你别多心,这是之前长宁…”他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复杂的停了下来,好半响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紧跟着又道:“是她留下来的,她的儿女中,所剩下的唯有阿玠了,阿玠成亲,我留下了一笔银子,其余的,便都给了安安。她小的时候,受了许多委屈,你不要觉得我偏心……”
他诚心实意的对着徐四小姐道:“这是前头那位留下来的银子,给安安一部分,也是因为前头的那个实在对不住安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自然会替他打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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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0章 规矩
徐四小姐就急忙摆手,她当然知道前头的那位指的是谁,嫁进来之前,平安侯夫人就跟她大致说过卫家的事了。
虽然只是外头传扬的一些,可是她也知道后来长宁郡主和卫玉珑污蔑卫安身世的事,现在再提起来,她便道:“老爷不必告诉我这些,我心里都知道的,别说是前头那位的银子,哪怕是您自己的,那也是您想要给谁就给谁,没有别人强去要的道理。若是我以后有了孩子,我也不盼望着他坐在祖辈的荫庇上头坐吃山空,希望他是个有志气的能立的起来的。”
真是跟长宁郡主全然不同。
长宁郡主分明什么也不缺,可是就是喜欢比,跟这个人比跟那个人比,稍微有一点不如意便能恨死人,谁得罪过她,想要和解也绝不可能。
这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卫阳清年轻的时候还觉得是敢爱敢恨,等到年纪大了,就实在受不住了。
现在徐四小姐这样温柔体贴,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终于明白年轻的时候卫老太太为什么会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不知好歹。
人家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原来是真的。
叹了口气,他接过徐四小姐递过来的茶,微笑道:“你说的是,我们的孩子,应当自己就能立的起来,只想着祖上的东西,才是真的没出息的。不过你放心,阿玠跟他母亲不同,是个厚道的,我也并没其他庶出的孩子了…以后我会好好教导我们的孩子。”
徐四小姐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不由脸红起来,见卫阳清说的一脸郑重,也跟着努力肃了脸色应是。
外头徐嬷嬷不一时笑着进来禀报说是沈琛来了。
卫阳清便皱起眉头来:“婚期虽然未定,可是也就是最近的事了,按照规矩,他怎么也不能过来才是,却这个时候来了。”
徐四小姐便笑起来:“平西侯可不是那等墨守成规的人,老爷也不要太苛责了,再说,侯爷自己对这门亲事极为上心,您不必担心他轻浮不稳重。”
沈琛对卫安的上心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卫阳清却还是有些不大高兴:“你不知道,我是怕那边挑什么毛病。”
临江王妃的确是正跟临江王说起这件事:“这也真是奇了,阿琛从前一个多听话的孩子,哪怕是我不喜欢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对王爷您的忠心和孝心,他什么时候忤逆过您的意思?可是这回……”
这回竟然自己绕过临江王去求了隆庆帝下旨让他跟卫安成亲,临江王妃面上一脸的凝重,心里头却实在是想要发笑。
沈琛大约是真的过的太顺风顺水了,连这等蠢事也做得出来。
临江王不同意这门亲事不是因为想要拿捏他,是真的觉得卫家的事太多,怕沈琛到时候过的不好。
可是沈琛却不体会他的苦心,竟然径直求去了隆庆帝那里。
这是把临江王当作什么?
这又是把临江王置于何地?
她慢条斯理的看着桌上琉璃盘里头盛着的蜜桃,轻声道:“不过这也怪不得阿琛……”顿了顿,见临江王还是一言不发,她声音放的更加轻缓了一些:“毕竟是个毛头小子,他懂什么呢?又没经历过这些,看见一个,喜欢上一个,以为就非她不可了,自然是人家说什么他听什么,都说卫家的姑娘厉害,现在看来,也果真是厉害的。”
临江王的面色就变得有些差,他当然知道沈琛喜欢卫安,都来自己跟前求过好几次了。可是他也同样因为这一点有些担心-----沈琛实在是把沈琛看的太重了,太纵着了些,卫安身后又除了卫家还有一个郑王无法无天的宠着纵着。
以后要是两个人过的不顺心了呢?
再说了,现成不就有过一个例子吗?之前的卫阳清,多喜欢长宁郡主啊,为了长宁郡主连家族也不要了,爹娘的话也不听了,可结果呢?
结果还不是闹的快要家破人亡。
要不是卫老太太撑着门户,后期卫安跟郑王沈琛帮忙,卫家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他叹了口气,末了还是道:“你多用些心,礼部那里也经常使人过去问问,将婚礼操办好些。”
不管怎么样,他到底还是心疼沈琛的。
不喜欢卫安是一回事,可是沈琛执意要喜欢,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临江王妃心里冷笑,面上却半点也没露出来,仍旧淡淡的应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似地,叫了一声准备起身的临江王。
临江王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还有事?”
“是有些事。”临江王妃咳嗽了一声:“说起来,阿琛的年纪最大,过了便是阿吾和谙儿他们了,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也是时候该要开始着手挑选好人家了……”
临江王嗯了一声:“这些我心里头都有数,先把阿琛的婚事办过再说罢。”他说着看了临江王妃一眼:“阿吾不是个心里没成算的,你办什么事,也该想想他的意思。”
这是在说之前徐家的事,临江王妃并没有否认,垂下眼睛低声应是:“我之前也是觉得徐家的姑娘温婉和顺罢了,说实话,挑选儿媳妇,还是要温柔些的好,那些性格太固执倔强的,往往总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这是在婉转的说卫安就不是那温婉和顺的。
临江王想起卫安之前做过的那些事,知道她行事狠辣果决,心里原本就有几分忌惮,现在沈琛偏偏又对她上心,他便更加担心。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只是嗯了一声便道:“不管怎么样,既然婚事已经定了,那她便是阿琛的正妻,是你我的儿媳妇,容不得别人再说三道四,这府里再有人说什么,你若是听见了,直接处置,不必顾虑。”
临江王妃心里有些不甘,却并没再说什么,有清霜在,卫安那种性格就有吃亏的时候,她不着急,也不急于这一时。临江王是偏心,可是他偏心的只是沈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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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1章 抽身
反正卫安那个眼里不能容沙子的性子,是过不好这一生的。临江王妃心里头觉得卫安这种张口闭口就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和期望可笑又可怜,别说王公贵族了,放眼天下,这天底下稍微有些钱有些势的男人,哪一个是真的能守着糟糠之妻过一生的?
看看那些平民罢,就是他们,若是地里收成好了,说不得也要抬个小妾在家里的。
卫安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例外?
凭她年轻貌美吗?可是这世上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多了,谁能一直永葆青春呢?
再说了,再美再好的女孩子,在男人眼里,过了新鲜劲,那也就是那个样了,还能守着多久?
只不过卫安自己想不通,总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不过也没关系,她觉得自己特别,生活以后回赏她一个巨大的耳光的。
现在更叫临江王妃觉得有些紧迫的,是楚景吾的婚事----临江王说他自己心里有打算,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打算。
知道她在想事,秦妈妈就在旁边很安静的替她焚香,临江王妃最近总是失眠多梦,晚上是睡不了一个整觉的,若是没有这提神的熏香,她撑不到下午,恐怕就要睡着。
过了好一会儿,临江王妃才轻轻的动了动,转过头来看见了秦妈妈,有些索然无味:“从前我恨她们恨得跟什么似地,恨不得立即便把她们全都送下去陪了景行,让她们跪着死了也要给景行赔罪,可是现在看她们这轻狂样儿,我又觉得不必了。”
秦妈妈没有料到她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便忍不住笑了笑:“您怎么这么说?”
从在九江开始受尽委屈,临江王妃心里头对卫安和沈琛的仇恨她都看在眼里,连暗杀郑王的事她都做的出来,现在说什么想要抽身,秦妈妈是不信的,便只是笑着。
临江王妃喝了口茶,或许是因为沈琛的愚蠢取悦了她,也或许是临江王刚才有一瞬间的恼怒叫她觉得心里开心,她语气变得很是和善,有点像是刚生下楚景行的那会儿的做派了,轻言细语的道:“她们这么蠢,为了所谓的什么两情相悦,现在连王爷的意见也不顾了,竟就敢跟王爷对着来,这说明什么?”
沈琛越发的把自己当回事,也太不把临江王当回事了。
现在临江王是宠着他们纵着他们,可是等到以后呢?
秦妈妈低头给她倒茶,见她神情淡然平和,便大着胆子道:“侯爷如今是不是也尾巴翘起来了?”
临江王妃便忍不住笑起来:“是啊,就是这句话,可不是尾巴已经翘到天上去了么,不过这样也好,翘罢,再深的情分,也回有耗尽的那天的。”
何况她原本也不需要她们耗尽情分才能动手。
挑了挑眉,她吩咐秦妈妈:“去把东西准备准备,别叫人挑出错来,不过就是娶个儿媳妇进来,我还忍得了这份辛苦。”
秦妈妈眉心一跳,想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答应之后便又问她:“王妃,您上次不是要我们盯着那边那头?”她有些迟疑,过后才轻声跟她说:“那边不知怎的,最近好似平静过头了。”
平静过头原本就是一种不大正常的表现,瑜侧妃可不是个安分的人。
瑜侧妃这回却是真的安分。
已经三月了,可是她却仍旧很是畏寒,别人有的已经爱美穿上了薄纱了,她却仍旧裹得严严实实的。
彭嬷嬷还替她生着炭盆,暖了汤婆子放在她被窝里,就是这样,她的面色也仍旧不是很好看,急的彭嬷嬷了不得,暗地里偷偷叫楚景谙多劝劝瑜侧妃,怎么也该好好调养身体。
瑜侧妃手里正握着一卷书看着,楚景谙便来了,进门便看了瑜侧妃一眼,静静的打量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变得憔悴瘦弱了许多。
他心里有些发慌,喊了一声母亲。
瑜侧妃就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见是他,脸上绽出微笑来,招手让他坐下:“从哪儿来?用过饭了没有?”
楚景谙很乖巧的坐在她对面,见她手里捧着一本香谱,就问她:“您怎么忽然想起看这个了?”
瑜侧妃将书交给旁边的彭嬷嬷,微笑道:“闲着没事,所以看看,听说寿宁郡主极为擅长斗香,以后还想跟她讨教讨教。”
说起这件事,瑜侧妃的脸上带了些嘲讽的微笑:“咱们这位侯爷,对待他这未过门的妻子,可真是上心啊。”
这么费尽心思,连得罪了临江王也顾不上,真是用心可贵了。
她见楚景谙也似乎很是不明白的样子,便叹了声气道:“你不要觉得他蠢,他看中了卫安,便一门心思的对待她,甚至不惜违背你父王的意思,这不是他蠢,而是他这个人说一不二,一诺千金。男子有这样的品质,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是受人尊重的。”
楚景谙没有料到瑜侧妃会这么说沈琛,有些茫然。
瑜侧妃便又道:“我从前瞒着你,不顺你的心意,也要解决了那个女人,为的就是这个。”见楚景谙猛然抬头,瑜侧妃咳嗽了两声,面色有些潮红,却仍旧坚定的道:“聘者为妻奔为妾,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她来路不正,品行不端,就是抬回家里做个妾,也伤你的脸面,往后别人提起来,只要是稍稍懂规矩的人家,都只会说你既然看得上那样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从前瑜侧妃做事总是独断专横,就算是说道理也是气势汹汹像是要指着人的鼻子骂人,这回却这样轻声细语,楚景谙有些意外,半响才嗯了一声:“这些道理,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