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贞娘原本就是要她留在这里,闻言便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匆匆冲卫安行了个礼,便走了。
留下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一大堆却并没动。
卫安又忍不住有些疑惑,不知道徐贞娘到底是想怎么样,如果说她们是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故意把那些贵女们支走,那为什么又要留下这么多伺候的人?
徐家就算是真的位高权重,也要顾忌人多口杂的道理吧,不怕这些下人们乱说坏事吗?
而如果不是故意把她留在这里有什么计划,那为什么又那么刻意的把那些贵女都给支走了?
她忍不住有些气恼和茫然,心里暗暗骂了沈琛一声,不知道他为什么明知徐家请她来是有蹊跷的,却又偏偏不把话说清楚,叫人虽然知道有坑,又不知道坑是在哪里。
可是现在抱怨一没什么用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徐家的下人都是很懂规矩的,主人走了,她们伺候的精心周到,茶跟点心都换了新的上来。
再呆了一会儿,忽然徐大夫人便来了,见了她连礼也顾不上行,便急忙问:“郡主,贞娘她们人呢?怎么独独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正在这时候,外头又进来一个婆子,急急忙忙的喊了一声大夫人:“夫人,外头卫家夫人急着找您呢,老太太请您先快出去,说是有极为要紧的事!”
徐大夫人面带急色,整个人都仓惶失措,连跟卫安道不是都来不及,便急匆匆的走了。
卫安便听的心里忍不住一咯噔-----难道是猜错了,支开自己,不是为了算计自己,而是为了调虎离山,算计的是二夫人她们?!
如果真的是这样……
她急忙站了起来,不顾丫头们的劝阻急匆匆的往外走,便忽然看见一个丫头急匆匆的往她这边走来,行了礼便弯下身子去:“郡主,是侯爷吩咐我来的,出大事了,现在徐家已经被兵部衙门的人围住了,他让我先领您去前头见他。”
卫安站住了脚,仔仔细细的把这个丫头看了一遍。
这也太巧了。
徐二姑娘恰好在上船前病倒了,徐贞娘恰好要领着她去安顿好,而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徐大夫人急匆匆的来了,一副出了大事的模样,一个嬷嬷便进来故意说是卫家的夫人出事了,然后也顾不得跟她说什么,就走了。
这其中,徐大夫人甚至完全也没跟她说一声卫家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来安她的心,是有意让她心慌还是真的忘了?
恐怕是前者的可能性居多。
那现在这个丫头来说出事了,沈琛让她先出去,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顿住了脚,看着面前的丫头,想了想就问她:“你是徐家的丫头?”
丫头顿了顿,低声道:“我是侯爷的人。”
沈琛的人?卫安哦了一声,又问:“侯爷说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丫头声音压得更低:“侯爷只是吩咐我让我带您出去见他。”说完似乎是怕她不信,又道:“郡主,侯爷今天穿了枣红色滚边的圆领长袍,他叫进来给我报信的是他身边的汉帛,汉帛说,只要跟您说他的名字,您便知道了。”
跟着沈琛的的确是汉帛和雪松,徐家要是真的是叫人骗她出去,这准备的功夫做的也算的上是十分精心了,照这么看来,如果她不顺着这个小丫头的话出去,她们恐怕多的是法子叫她出去。
那到底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出去的话,外头等着的到底是什么陷阱?她一个人能不能应付的来?不出去的话,徐家的人…又准备怎么对付她?她一回头,才发现那些原本伺候着的丫头婆子都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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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7章 吸引
原本那些恭恭敬敬按照规矩守着的丫头婆子,竟然一下子便消失的干干净净的,要说没有蹊跷恐怕也只有傻子才会信。
卫安冷笑了一声,知道现在唯一的线索都只在眼前的这个小丫头身上了,便顺从着那个丫头的话问:“既然汉帛跟你这么说,那他有没有说别的?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这么急急忙忙的?”
小丫头垂眉敛目,表现得一派镇定自若,盯着脚尖回卫安的话:“郡主,这些我便不知了,我只知道汉帛是侯爷身边亲近的人,他来传话,那便是侯爷的意思。”
她说完就抬头看了一眼卫安,带着些急迫又道:“郡主,这里不适宜久留,您看那些伺候的下人都已经走了,徐家现在出了大事,迟了只怕殃及郡主,还请郡主快些跟我走罢。”
卫安没有动,哦了一声,心里忍不住觉得徐家奸猾。
这个小丫头很会说话,而且把沈琛身边的情况也摸得很清楚,知道沈琛身边是汉帛得力并且今天就是汉帛跟着,说的这些话里头至少也有七分是真的。
加上徐大夫人刚才的做派,徐贞娘刻意的借故走开,这个小丫头这个时候抬出沈琛来,的确是很能取信于人的。
前边的戏都算是演的很足了。
可是问题是,徐家的人到底是想怎么唱这台戏?
虽然知道的信息实在是有限,可是卫安还是迅速从刚才徐大夫人和这个小丫头的话里捕捉了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她想了想,便皱起眉头来,带着些惊慌的问:“是不是出事了?早上我来的时候,就听见说是有人混进了城,好似是在被兵部衙门捉拿?”
小丫头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只知道徐家现在出了事…郡主还请快些跟我走罢,再不走,只怕就迟了。”
卫安迟疑着不肯迈步:“刚才徐大姑娘还叫我留在这里等她,说是等到徐二姑娘好些了,便带我一同去找前面去了燕子坞的那些姐妹们。我现在走了,怕是不怎么妥当,不如我先去跟徐大姑娘辞行?”
小丫头终于忍不住了,有些不大耐烦:“郡主,徐家毕竟人多嘴杂,您还是快些跟我出去罢,侯爷还在等着呢!”
还是非得出去不可,看来杀招在后头。
外头到底是什么在等着,卫安也差不多明白了----先是早晨便开始闹的沸沸扬扬的什么搜查疑犯,而后是徐家的人刻意引开她,努力的不着痕迹的把她给弄得落单,徐大夫人又进来说什么卫家夫人出事了,不就是叫她慌得失去主见,好被这接下来登场的这个小丫头给哄的晕头转向吗?
两件事这么一结合起来,卫安已经明白,外头等着自己的是谁了。
只怕这个丫头要引她去看的不是沈琛,而是那个被追查的‘疑犯’罢?
到时候她真的出去了,不管那个疑犯怎么说,到底是不是徐家的人,她一个私通逃犯的罪名只怕是洗不清。
徐家再操作操作,她甚至可能背上通敌的罪名呢。
或许徐家的气性再大一些,对她和沈琛的恶意再深一点儿,也有可能当场就把她跟疑犯一起斩杀,到时候对外只需要说是卫家姑娘跟疑犯在一起…
再有这个小丫头的证词,徐家姑娘们的证词,那她死了也是白死,哪怕沈琛跟卫家和郑王要替她出气,都不知道怎么出气。
尤其是现在临江王因为沈琛私底下越过了他去求的隆庆帝再次赐婚督促婚礼尽快举行的举动而生气的前提之下,再出这样的事,无疑是在证实临江王当初对卫安的不满是应当的。
时机抓的真是刚刚好。
徐家也真是足够阴毒。
卫安明白沈琛为什么要让她来了,徐家既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她这回装病或是借故不来,那就算是躲过了这一次,也还会有第二次,或者说徐家就会叫卫家的铺子里,或是干脆是卫家的田庄里多出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来。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了那个小姑娘一眼,忽而微笑道:“好啊,你领着我去。”
小丫头松了口气,刚才一瞬间,卫安脸上的神情叫她几乎以为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她看穿了。
她迫不及待的福了福身子,飞快的接过了话:“是,郡主快跟我来,不然只怕是迟了!”
她说着,毫不迟疑的往前飞奔。
卫安跟在后头,看着之前徐贞娘带着她走过来的那座拱桥,忽而问她:“沈琛在哪里等我?”
小丫头显然是早有准备,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似地,立即便接口:“是在垂花门旁边的那座小院旁边,侯爷跟三少爷交好,三少爷对他言听计从,他是在三少爷的院子里。”
话越是说的毫不迟疑便越是能凸显自己说的是真话。
显然这些人真的都是深谙此道。
卫安跟着她走了几步,忽然弯下腰哎哟了一声,面色惨白。
小丫头狐疑的停住了,很是不耐烦的看着她,见她真的弯着腰都直不起身来,才问:“您这是怎么了?要紧不要紧?这里大庭广众之下,眼线繁多,姑娘若是还撑得住的话,还是快些跟我走,不要耽误了,被人发现,就叫侯爷也危险了。”
她带着些讥诮的笑了一声,竟然俯视着卫安居高临下的道:“侯爷现在可也是冒险进来的,要知道,侯爷身份特殊又尊贵,他摸进内院来了,就算是有三少爷愿意为他兜揽,可是名声上终究是极不好听的,现在侯爷可是要被委以重任的,若是被这个影响了,也不好,您说是不是?”
真是好牙尖嘴利的丫头,卫安面上露出恼怒被冒犯的神色:“你怎么如此没有尊卑?!沈琛怎么会叫你来接我?!”
她一犯怒,那个小丫头便有些不大情愿的收了面上轻慢的神情,不耐烦的呼了口气,慢慢腾腾的走到卫安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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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8章 算计
她走到卫安身边,很是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压抑性子似地弯下腰:“姑娘,是我的不是,我太心急了,我也是替侯爷着急,汉帛说,侯爷时间紧迫,那边又查的紧,若是侯爷被发现了,您跟侯爷恐怕都得受牵连,这只怕是不好。”
卫安抿了抿唇,似乎很是委屈:“我也不想,可是我肚子实在是痛的厉害…会不会是,刚才徐二姑娘的吃食有什么问题?否则为什么她腹痛,我也腹痛?”
小丫头语塞了,有些怀疑。
徐二姑娘是真的腹痛,也是真的请了太医,不过这是因为到时候事后可以叫太医作证,徐家使得一个苦肉计罢了。
可是卫安,她为什么也会肚子痛?
难道真的也是吃了徐二姑娘吃的东西?
这或许也是有的,毕竟姑娘们在一起,点心什么的,徐二姑娘虽然很注意了,恐怕也不能彻底避免。
她忍不住有些烦躁了----徐二姑娘的点心里头下的砒霜的分量可是有些重的,卫安要是真的吃了那个肚子痛,那就走不到垂花门那里。
那么那边的戏可就唱不动了。
她有些不甘心,上前要去牵卫安:“姑娘真的痛的这么厉害?”
卫安捂着肚子痛的说不出话,过了会儿忍不住蹲下来,头埋在膝盖里头,许久才声若蚊蝇的道:“恐怕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我的旧疾犯了,我要去我母亲那里拿药。”
小丫头立即警惕心大起,站起了身冷淡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问:“姑娘有旧疾?”
卫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身子却在微微颤抖,看起来是痛到了极致了。
小丫头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这回是真的有些相信卫安是有旧疾了,忍不住有些气闷的问她:“既是旧疾,姑娘有没有什么法子?难道就在这里蹲着?只怕是不大妥当罢?”
卫安气若游丝,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声音低的根本听不清楚:“你…你去前面找我母亲……替我拿药…”
看她的样子也的确是真的走不动半步了,现在去拿药,虽然不免被卫家夫人盘问一番,可是那里有夫人她们帮着遮掩,加上自己再拿话搪塞,把药拿来了,只不过是拖延片刻时候……
小丫头很快就在心里下了决定,问卫安:“那我见着了卫家夫人,可怎么说呢?”
得把话说清楚,才不会引起卫家那帮人的注意。
卫安捧着肚子,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你就说…就说我的旧病犯了,让她拿我随身的药…她就知道了。”
小丫头应了一声是,反正这附近的人都是被调开了的,哪怕是有不长眼的药过来,也会被外围的人想办法给打发掉,她不怕人过来坏事。
从这里到戏台那边也不远,只要过去了,找卫家夫人拿了药再过来,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罢了。
她转过身便拎着裙子飞快的跑走了。
卫安默不作声的从石板上看着她的影子消失,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看着小丫头的背影越过了拱桥,往柳树那边跑去了,忽而微微的绽开了一抹笑。
她从来就没什么暗病。
不管是卫二夫人还是三夫人或是五夫人,都一听就明白她是出事了。
而二夫人三夫人不说,五夫人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不然也不能从那一众吃人的亲戚当中挣扎出来得了平安侯夫人的青眼,并被平安侯夫人一力举荐成了自己的继母了。
她缓缓的活动了一会儿手指,刚才狠狠的戳在了自己的左腹穴位处,才能做出那一副苍白痛苦的神情来,现在她可要反过来好好看看徐家到底是怎么接下去继续唱这台戏了。
小丫头已经飞奔着到了戏台处,卫二夫人和卫三夫人正跟五夫人说着些什么,言语极为激动,她眉心跳了跳,认出她们来,还是先镇定了情绪,才在外头行了礼叫人通报。
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听说是卫安那边有事,急忙便过来了,不等徐大夫人说话,先就问:“安安她没事罢?人在哪里?若是方便的话,不如把她带过来,我们老太太最是宝贝她……”
小丫头诚惶诚恐:“郡主的旧疾犯了,命我来和五夫人取她惯常用的药丸……”
五夫人就愣住了,片刻后才又焦急的啊了一声:“怎么回事?!莫不是因为老大夫调整了吃的药,所以……”
小丫头见她半点没有迟疑就说出了卫安吃药的事,对卫安有病复发的事便疑心尽消,急忙道:“是呢,郡主痛的走不动道,在我们二姑娘的院子里躺着……”
五夫人强自镇定了心神:“既然如此,那我给她送药过去,顺便瞧瞧她,这丫头这旧疾凶猛的很,可别真的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