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之前这些罪名都是卫家和沈琛的,他当然是希望罪名越大越好,死的人越多越好。现在事情摊在了自己头上了,便完全又不一样了。
他害怕的厉害,趴在地上连连摇头:“王爷恕罪!王爷恕罪!我也是…我也是一时糊涂……”
他不想认罪的,还想着要推到别人头上去,可是自己父亲却根本没给他机会,立即就说出了那样的话帮他把事情认了下来,一点余地都没给他留。
他害怕得手指都在发颤,晕的厉害,急忙又分辨:“我也是…”他想说是沈琛不仁在先,先算计他们家的,可是想一想要牵连出临江王妃来,要牵连出楚景吾来,便又急忙闭上了嘴巴,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是猪油蒙了心了,因为一点私仇就想出这么蠢的计谋去设计侯爷和郡主…是我的不是…”
临江王轻轻嗤笑了一声:“阿琛是我的养子,大老爷污蔑他通敌,那是也觉得,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同样通敌了吗?”
一句话说的轻飘飘的,可是听在徐大老爷耳朵里无异于是惊雷一般,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是哭着不断摇头。
卫五老爷冷哼了一声立即跟着冷笑:“大老爷出手可真是狠啊,连女孩子都不放过,女孩子的名声何等要紧,你不但要我们卫家死,还要卫家身败名裂,骗寿宁去贼匪的院子里预备污蔑她一个跟贼匪私通消息…”
他笑了一声,看着徐安英,毫不退让的又道:“不仅如此,大老爷在外院把事情都想好了,她们家女眷就在后宅使手段千方百计的要把寿宁引到这外头来,非得把这罪名栽赃给我们家不可。”
他说着低下头问徐大老爷:“我就是有些不明白,我们两家彼此也没什么往来,就更别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非得要这么恶毒的要我们卫家全家倒霉呢?!”
徐大老爷被问的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沈琛,总不能说因为卫安跟沈琛快要成亲了。
镇南王挑了挑眉,见徐安英站起来,便也跟着道:“阁老,论理我不当说,可是大老爷这么一闹,真是把大家的体面都闹没了,这么大的事,还出动了并不衙门的人来捉人,现在捉见了,总得送去刑部审,毕竟是通敌的大罪名…这件事可怎么收场呢?!”
说别的都没意思,去追究徐大老爷到底为什么要算计卫安和沈琛也根本没什么意思,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仇结下了就是结下了,关键是,徐安英既然敢让徐大老爷直接出来承认,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现在卫家的人和沈琛手里握着的那个萧家的人,足够叫徐大老爷喝一壶了,更别提沈琛提前就已经找到了那个李兰芳,还有替徐家去找这个萧家的人的中间人。
他只想看看徐安英到底打算怎么了结这件事。
徐安英在这些王爷侯爷跟前,也仍旧是那副从容的样子,只是很疲累的叹了口气,低声跟临江王道:“做的事说十恶不赦也是当得的。”
他先给这件事定下了基调,也并没有推脱不承认,坦荡的这么说了,看着沈琛说道:“只是他毕竟没成功,虽然说是蠢了才没成,不能作为轻放的理由,可是我拼着我这张老脸,想替他跟王爷和侯爷,给他求个情……”
徐安英知道沈琛其人,他从来就不做没准备的事,凡事他要对付的人,基本是一击必中。徐大老爷本来就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做的这个局只怕之前消息就已经走漏出去了,所以沈琛才会提前连那个贼匪藏身的地点都找到了,提前截住了人。
只怕还不止这些,肯定不少经手的人也都落在了他手里。
在这样的前提下,你不认也是徒然,再挣扎也不过是徒惹笑话和增添难堪,还不如先认了,再跟他们谈条件。
临江王哼了一声,放下茶杯总算是正视了徐大老爷一回,转回头看着徐安英:“阁老,这事儿闹大了,您看看外头那些客人,那都是看着的,知道这里头是出了事…就算是想和和乐乐的,明面上也得给个说法,您说是不是?这人一交给刑部,这么一审,那就什么都出来了……”
徐安英摇头叹气:“是他自己不争气,我也保不了他,我的意思,还请王爷和侯爷手下留情,让他回老家好好思过…”
这是要赶回老家去。
可是徐家怎么处置真不是沈琛关心的,他看着徐安英,咳嗽了一声:“阁老,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才真是无妄之灾,您怎么罚他不要紧,我的意思,您总该给我们一个交代罢?”
受害者要求弥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徐安英点了点头,大约摸到了沈琛的脉搏,思索片刻便道:“我知道,您看不如这样……郡主她受了委屈,我这里也有一点儿东西想要送给郡主……”
临江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卫阳清哼了一声,还是觉得有些便宜了徐家的人,闹的这么大的事,说不定卫家的人就都死了,说赔一点东西,又有什么用处?!
镇南王倒是若有所思。
徐安英这人能爬得那么高,就不是个蠢人,肯定是有所凭恃,才会说出拿东西就能了事的话来。
再看临江王这笑而不语的态度,他也知道徐安英的凭恃究竟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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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7章 代价
应当是跟临江王商量好了,所以临江王才会留在这里看这出戏看这么久,否则按照临江王对沈琛的在意程度来看,早就已经把人交给刑部,让徐大老爷去刑部受审了,哪里还会耐着性子在这里坐这么久?
他之所以在这里坐着,无非也就是为了给徐安英一个面子,等徐安英给了沈琛他们一个差不多的交代,便作主替沈琛把事情了结了罢了。
既然如此,镇南王便拉住了卫阳清,不再叫他多话。
这件事,说实话,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
就算是他们最后对徐安英和沈琛他们达成的协议有所不满,那又能怎么样?只要临江王点了头,他们难不成还能跟临江王明着对着干不成?!
卫阳清有些不解,见镇南王拽住自己,看了他一眼,见他淡淡的摇了摇头,虽然有些茫然,还是按照他所说的,没有继续出声了。
徐安英要送给卫安的东西也到了,他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东西,伸手顺势递给沈琛:“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郡主在我们这里实在是受了委屈了……”
沈琛接过来,见临江王微微点头,便啪嗒一声打开了那个描金的黑漆匣子。
匣子一打开,里头的金光便差点儿闪的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众人去看,却看见里头正静静的躺着一顶花冠。
那花冠通体用花丝工艺做成的金花冠,上头用扭丝工艺做成了无数大小不一的花瓣,和花心都是用珍珠点缀,最上头竟然还立着一只同样用金丝拧成的蝴蝶,蝴蝶翅膀上头缀着许多宝石,匣子一动,花冠上头的花瓣也微微摇曳,蝴蝶如同要振翅欲飞,极为生动,几乎令人疑心这蝴蝶是活的。
连见惯了好东西的镇南王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徐安英轻声叹了口气:“这东西…还是内造的,一共只得了两顶,圣上因为福建之功而赐了我一顶,我原本留着当传家宝的,如今便想送给郡主做个添妆,也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好补偿郡主所受的委屈。”
他一面说,一面把花冠捧了起来,露出底下的一沓银票。
众人都看在眼里,临江王看了一眼,见头一张银票便是宝庆钱庄的一万两一张的大额银票,便微微挑眉道:“这太贵重了些。”
这花冠只是个幌子,捧出来的这些银票才真是准备买断这次的事的诚意。
看这厚度,最少也有五万两银票。
这么多银子,徐安英也算是出血了。
徐安英看了跪在地上的徐大老爷一眼,再看沈琛:“他是禽兽不如,对着一个小姑娘用这种手段,打死也不为过,可还是那句话,打死他事小,关乎我徐家一族的生死脸面事大,所以,老朽就腆着这张脸,还请侯爷宽纵他,老朽在这里感激不尽了。”
他给出了这么一大笔的银子,想要换沈琛对这件事的不追究。
可是这只是给沈琛和卫安的补偿,真正重要的,还在于他给临江王的东西。
镇南王看了临江王一眼,果然见临江王缓缓冲沈琛点了点头,示意沈琛适可而止。
沈琛并没有过多纠缠,很痛快的把东西接了过来,还笑着对徐安英道:“阁老言重了,只是……”他看着徐安英,微笑着问他:“不知道这件事又当如何对外交代呢?”
要知道,从大清早兵部衙门就开始大张旗鼓的搜查犯人了,宣扬说是有人试图窃取机密,如今徐家又明明抓住了人,要是对外说成什么都没发生,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徐安英早有预料,看着沈琛道:“这是自然,该交代的,这个贼匪乃是萧家族人,对之前萧家被诛一事怀恨在心,因而勾结他人,意图偷取福建机密军报,勾结海盗,通敌卖国…”
最终还是让那个萧家的人承担了所有罪责。
而徐家的人,自然就是蒙在鼓里的了。
沈琛笑了笑,看着地上一直跪着没有抬头,看不清楚表情的徐大老爷,又看向徐安英道:“阁老,您知道,我未来的媳妇儿脾气不是太好…外头不也一直传说她不好相处吗?今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又被贵府上这么刁难,想必我肯这么了事,她也未必肯的。”
这是在说,徐大老爷的事是了了,可是在内宅里,徐老太太和徐大夫人她们刁难并且试图引卫安出来的做法,还是要另外再算账。
真是个鬼精鬼精的,半点亏都吃不得,非得扒下你的一层皮来才满意。
徐大老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几乎要跳起来,满心的忿忿不平,咬牙切齿的看着沈琛。
五万两银子,再加上那顶价值不知凡几的花冠,沈琛竟然觉得还不够?!
徐安英却忍得了,他甚至还带着点儿本该如此的笑容,起身道:“这是自然的,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我们家招待不周,才会叫郡主吃了这等大亏,受了这样的委屈…我稍后会叫拙荆带着儿媳亲自上门给郡主赔罪,求得郡主原谅。”
这已经算得上是很拉的下脸了,连卫阳清也迟疑着没有再开腔说什么。
沈琛便笑着道:“老太太年纪这样大了,又是一品的诰命,哪里敢当呢?”
可是他一面说着哪里敢当,一面却并没有推辞。
徐大老爷恼怒得连眼睛都是红的,等到送走了临江王,便猛地站了起来,看着徐安英很是不甘的道:“爹!您糊涂了!娘是什么辈分?!您竟然让她纡尊降贵去给一个小辈赔礼道歉?!传扬出去,娘以后……”
徐安英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直到把他看的自动闭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才冷笑了一声:“若不是这样,你们还觉得只是丢脸便能解决的,还以为你们能有什么以后?!”
徐大老爷自来怕他,被他这么疾言厉色的一呵斥,顿时把之前的话都咽了下去,垂着头不安的站在一边,到底还是咬牙道:“我们对沈琛这么卑躬屈膝,他以后只会更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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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8章 打发
徐安英坐在太师椅上,虽然胡子头发都已经隐隐发白,却还是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更是黑白分明炯炯有神,他看着徐大老爷,哼了一声便冷笑:“他更嚣张,也是因为有你这等蠢货给他抬轿,否则的话,他再嚣张,敢骑在我的头上?!”
说到底,还是因为徐大老爷有把柄握在人家手里,所以沈琛才能那么肆无忌惮,连他这个阁老的面子都不给。
徐大老爷被说的抬不起头,还是有些委屈的把自己这么做的缘由再说了一遍,对着自己父亲,有些话从前不敢说,可是现在错事都已经做下了,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他便直言不讳:“沈琛敢撺掇世子这么看轻我们家,为的无非就是我们靠拢了王妃,只可恨世子竟然跟自己的亲生母亲不是一条心,否则的话,哪里能容的了沈琛在我们跟前蹦达。”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徐安英有些叹息,如果楚景吾能跟临江王妃一条心的话,那徐家可就完全不必落到如今这一步了。
徐大老爷很有些沮丧,见徐安英不说话,心里就更加不安,忍不住絮絮叨叨的念了许久,诸如以后怎么办,沈琛往后肯定会记仇,卫安肯定会报复之类的话,翻来覆去的提起。
其实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徐大老爷自己也知道,卫安跟沈琛的不好对付,不说其他的,就说那些跟沈琛和卫安对着干的,基本上就没有好下场的,这一点,就足够叫他害怕了。
虽然说徐安英是阁老地位稳,可是话说回来,当初的蒋子宁那可是首辅,不一样该下台还是下台了吗?
徐安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对这个儿子心里头有气那是肯定的,算计人还能留下这么多的尾巴给别人抓,活活的把自己给坑了一把,可是再气,儿子总归是儿子,他靠在椅背上,打断了徐大老爷的喋喋不休:“好了,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我自有主张,徐家还倒不了。”
他站起身来,见徐大老爷也跟着自己转了个方向,便又道:“你回去收拾收拾罢,不要拖了,明天就出城回老家去静思己过,这几年都不要再回来了。”
徐大老爷顿时又有些着急,他没有料到父亲竟然最后还是决定让他回老家去:“爹!为什么就一定要我回去不可?”他急的厉害,顾不上其他的,膝行了几步到了徐安英跟前,很是委屈:“难道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接了那么多的好处,那是多少银子?!五万两银子!够一个伯爵府省吃俭用用上十年了!何况还有母亲…她那么大年纪了,还要向一个小辈低头赔罪认错,他们难道还嫌不足吗?!”
他有些赌气的冷哼了一声,很是委屈:“我不回去!”
老家有什么好的?哪里有京城的繁华?何况要是被赶回老家去,那就更是跌份的大事,老家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待他。
他跟着父亲已经高高在上惯了,在族人面前都是趾高气扬的,哪里能忍受得了回乡去吃苦的日子?!
可是徐安英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瞧。
徐大老爷被他看的有些心里发虚,跪在地上挪动了几步,见徐安英还是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才嗫嚅着开了口:“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