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拉了她在椅子上坐了,摩挲着她的手好半响,才低声道:“安安,我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沈琛有些不敢看卫安的眼睛,有些艰难的说:“我…我或许要……”
卫安没让他为难多久,便神色平静的问:“你要先赶回去?”
这也是应当的,卫安早就想要告诉沈琛,该先赶回去,因为带着她这个女流之辈,总归是不那么方便,肯定要耽误很多时间。
可是沈琛却觉得极为不安,他嗯了一声,叹了口气有些艰难的说:“父皇的情况不是很好,听景吾的意思,是忽然发了重疾,朝中如今是由徐阁老守着,景吾已经几天没有看见过圣上了。”
这是什么意思?!
卫安原本就觉得庆元帝的病来的太诡异蹊跷了,现在一想便明白过来,她诧异的看了沈琛一眼,很快就又平静下来:“圣上是被人所害?”
“一切都言之过早。”沈琛飞快的接过了话,神情凝重的道:“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得尽早赶回去。”
沈琛毕竟是庆元帝最爱重的儿子之一,而且庆元帝给了他很大的自由跟权力,京城可是有人戏说沈琛跟楚景吾是一字并肩王的关系。
可见沈琛在勋贵圈里的影响力。
沈琛不在京城的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要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是谁所为,可是太子的位子却不算坐稳,庆元帝也不是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谁都不知道最后会是怎么样。
卫安立即便领会了沈琛的意思,皱起眉头:“不行。”
沈琛有些意外,这回是一起出来准备去云南的,本意就是带卫安出来走走散散心,离开京城那些是是非非,现在出了事要提前走,的确是说不过去且也不好的行为。
可是他没有料到卫安会表达的这样明显,他愣了一下,才摸了摸卫安的头发有些不安的说:“安安听话,我过些天便来接你。”
“不是接不接我的事。”卫安摇头,见沈琛难得的垂着头,就笑起来了:“是…阿吾送信来的事,能瞒得住吗?”
几乎是同时,沈琛就抬起了头,眼里一片冷凝。
是啊,谁都知道他跟楚景吾的关系,楚景吾送信给他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要小心些。”卫安见他立即就明白过了,也不多话,静静的想了一会儿,才道:“只怕多的是人在路上想要拦你。”
那些人想要达成目的的话,肯定得对沈琛杀之而后快。
而有什么机会比现在更合适呢?------庆元帝病着无法管事,楚景吾如今也是风雨飘摇,沈琛已经没了靠山,正是危险的时候,这个时候对他下手杀了他,保准无声无息。
沈琛没有料到卫安说不行是这个意思,感动又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该先走。
卫安便已经开口了:“岑先生大约已经给你出过主意了吧?这个时候,你一个人先带着人走,是最好的。迟一天赶到京城,事情便可能糟糕一分。”
沈琛咬了咬牙:“可是你呢?”
“我慢慢的走回去啊。”卫安便笑了,握住沈琛的手:“夫妻本来便是一体,没有理由我一直都要你的庇护,却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就得享有特权。”
见沈琛迟疑着不肯下决定,卫安便晃了晃他的手:“不要迟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轻车简从,秘密带着……”她想了想,才道:“秘密带着岑先生便是了,疾驰赶回京城。”
岑先生身手一流,有他在,加上沈琛自己身手也了得,又能避开其他人的耳目的话,这一趟回京的路途应当不会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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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5章 驾崩
沈琛到底是当夜离开了驿站,走之前他特地将自己贴身的玉佩给了卫安,言明自己一定会如约来京城接她。
卫安手里握着那块玉佩,心潮起伏,照常洗漱睡觉,第二天便叫来了汉帛说:“我们也要赶路。”
汉帛就有些不明白,睁大眼睛皱眉:“王妃,现在王爷已经…您可以慢慢的回去,不必赶得这么急的,不然恐怕身子吃不消啊!”
为了掩人耳目,沈琛只带了岑先生走了,汉帛和清风加上那些守卫都留给了卫安。
这么多的人手,已经足够护送卫安安全的回京了,不必风餐露宿的赶路的。
卫安却坚决的摇了摇头,见汉帛还没有明白过来,就摇头说:“王爷走的隐秘,那些人未必知道王爷已经走了,还是把精力都放在我们身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加急赶路,他们便会以为王爷舍不得抛下我,还是跟我在一起,那王爷那边就会顺利许多,也会安全许多。”
汉帛没想到卫安竟然是这么想的,既感动又感激的立在卫安跟前,重重的应了一声是:“那我这就吩咐下去,一切如常的赶路!”
“不只是这样。”卫安摆了摆手,神情冷静的吩咐他:“你再去请个大夫来,然后……”
汉帛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到卫安竟然会出这个主意,好半响才啊了一声急忙反应过来去了。
他带着人横冲直撞的在镇上找了半天的大夫,然后又把人给带回了驿站,给卫安看过病之后,就又急匆匆的上路了。不同的是,在外人看来,沈琛从这个时候开始,就不再骑马,而是改为跟卫安同坐一辆马车了。
在他们离开小镇不久,就有人立即找到了这个大夫,问他:“之前的那一行人请你去看什么病?!”
大夫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被吓了一跳,等到那人递来一锭银子,才颤颤巍巍的说:“是…是喜脉……那位娘子有喜了,不是什么病……”
对面的人对视了一眼,便冲他挥了挥手。
“怪不得。”徐大爷咳嗽了一声,目光阴鸷的看向之前沈琛的马车离开的方向:“原来如此,卫安怀孕了,沈琛那个人爱妻如命,虽然已经接到了京城的急报,也不舍得走快些。”
他身边跟着的人嗯了一声点头说:“京城的急报毕竟只是说圣上染病,沈琛再聪明,也不可能未卜先知,所以他当然是更着急自己妻子的身孕l了,这样倒也好……”
可不是,这样倒也好,沈琛慢悠悠的回去,京城的天地早已经换了。
徐大爷笑了一声,转而卷起手皱起眉头说道:“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沈琛还是不要再回去了比较好,我不想再看见他了。夜长梦多啊,拖着拖着,容易出事。”
底下的人很明白他的意思,一听他这么说就很快应了:“您放心,等到过了前面的州府,寻个合适的机会……”他比了手起刀落的手势:“保准让他们见不着京城的太阳。”
徐大爷嗯了一声,很满意对面的人的机变,顿了顿就又紧跟着说:“斩草除根,不要留下后患!”
他是被沈琛和卫安给弄怕了,这两夫妻实在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是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再反扑的话,到时候就难处置了。
另一头的汉帛坐立不安的坐在卫安的对面,虽然马车极为宽阔,还能摆下一张胡床,可是他仍然觉得不自在的厉害,挠了挠头问卫安:“这一路回去,我都得这样呆在您的马车上吗?”
可是这样多不自在啊,何况这样以后要是有什么流言传出去的话,对卫安很不利的。
卫安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就说:“也用不了多久,恐怕这几天就不必了。”
汉帛就松了口气,哦了一声说:“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然的话,被别人看见了,到时候只怕对您的名声不好。”
素萍倒了杯茶给卫安握着,心里很是不安:“王妃,咱们这样赶回去,若是…”
如果中途有人想要对她们怎么样的话…
“没事。”卫安低声安慰她:“那些人要动手也会找合适的地方,荆州地大物博,我们走的又是官道,一路都递了名帖公文,他们不敢胡来,等再过……”
她眯了眯眼睛,笑了一声:“等过了荆州,到了山西的时候,才真的要打起精神来。”
那是徐阁老的地盘,他的得意门生可就在那里当着巡抚。
出了什么事,也好遮掩。
纹绣被她说的更不安,连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搓了搓胳膊皱着眉头说:“那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很危险了?”
“没事的。”卫安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沈琛留给我们的人手足够,再说…只要他们不是想要谋反,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来杀我,到时候,我们先递帖子给大同的守将……”
虽然离得很远,可是大同的守将是沈琛的好友,到时候一定会来帮忙。
过了山西再说吧。
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纹绣坐在边上,跟素萍对视了一眼,都往卫安身边靠的近了些。
还没有赶到山西,卫安进了山西边上的驿馆,便听见驿馆里头哭声一片。
这是怎么了?
汉帛吓了一跳,他现在不能露面,一直都带着兜帽装作是沈琛的样子,此刻就掀开帘子声音低沉的吩咐了一声,让人进去问问。
清风急忙先去,等到出来的时候已经眼眶泛红,哭着说:“收到邸报,圣上驾崩了!”
死了!
庆元帝竟然死了?!
众人都有些不可置信,面面相觑了一阵才都齐刷刷的去看卫安。
过了好一会儿,汉帛才声音颤抖的问卫安:“王妃,您说王爷他……”
他赶回去见到庆元帝了吗?!
现在京城的局势又如何了,不会是出事了吧?
卫安也有一瞬间的怔忡,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吧。”
他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如果真的来不及,那也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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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6章 埋伏
这一天大家都没了赶路的心情,庆元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上了邸报,他才当了月余的皇帝就死了,听起来简直是一场笑话。费尽心机的当上的皇帝,这一辈子为了这个位子锲而不舍,忍辱负重的日子过了几十年,身边什么都有了,终于俯瞰这世上的所有人,可是却一朝身死了。
真是憋屈啊。
卫安在心里摇了摇头,接过了纹绣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才在素萍的服侍下上了床休息。
她是睡不好的,这些天其实她就没有睡得好的时候,毕竟一路上还要装作沈琛还在,赶路的进度一直都是飞快的,从来没有停留过,休息不好才是人之常情。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暂时停一停了,她倒是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沈琛怎么样了,这个时候到底已经到了哪里,是不是安全的回到了京城,如愿的见到了庆元帝最后一面?
还有郑王,他在京中已经领了庆元帝分的差事,正掌管着五军营,也不知道庆元帝突发重疾,对他有没有什么影响,还有卫家……之前赶路顾不得想也逼着自己不去想的事到了这个时候全都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卫安觉得心里沉重得透不过气来,好半响才呼出了一口气。
纹绣坐在脚踏上替她将破了的腰带缝好,见她神思不属,就轻声安慰她:“王妃也不要太着急了,不是有句话叫吉人自有天相吗?王爷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是说是这么说,卫安却还是半点也没有觉得轻松到哪里------庆元帝忽然暴毙,若是留下了遗诏还好,若是没有留下遗诏呢?若是沈琛又没有赶回去见到庆元帝最后一面,那么谁知道徐安英会趁着这个机会做什么手脚?
毕竟庆元帝还对徐安英有几分倚重,可是楚景吾却完完全全是跟沈琛一条心,把徐家看的跟狗屎没有什么分别。要是楚景吾上位,徐家才是真的灭顶之灾。
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若是徐安英再勾结了瑜侧妃……
卫安简直不敢想象沈琛回京会遇见什么危险。
那些人是不是早就在中途守株待兔?沈琛身边虽然还有岑先生,可是如果徐安英早有准备在路上准备截住他……
她晃了晃自己的头低声问纹绣:“汉帛呢?他那里有消息送来吗?”
沈琛已经把消息渠道都给了汉帛处理,这一路上他们也接到过许多不知真假的消息,可是卫安都没有管,全部按下去了,只是一门心思的往京城赶。
毕竟沈琛已经回去了,不管京城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她都得赶到京城去,跟沈琛和卫家的人和郑王在一起。
汉帛正是去处理这些事的,听见纹绣说卫安找,急忙便跟清风一同进来了,知道卫安担心,没有等她问就先回答了她的疑问:“现在只知道圣上驾崩了,至于是否留有遗诏,驾崩之前太子和内阁大臣是否陪伴在侧,这些都还不知道,京城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了……”
那就是说,事情不怎么好,否则的话,沈琛早就已经该送消息来了。
卫安嗯了一声,垂下了头没有开口。
汉帛在边上有些不安,他跟着沈琛久了,对沈琛就如同是对自己的哥哥一般敬重,见卫安垂着头不开口,很担心的问她:“王妃,王爷是不是不好了?”
卫安叹了口气,见汉帛已经急的有些失去分寸,便摇头皱眉说:“也未必,既然没有坏消息传来,那就说明事情未必就真的糟糕到了极点,沈琛回去若是能先找到平安侯等人……”
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如期进宫去了,进宫了又是否一切顺利。
卫安收回目光,见汉帛忧心忡忡,就摇了摇头说:“算了,现在多想无益,我们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保命吧。不要到时候沈琛没事,反而我们却丢掉了性命不能活着回去见他。”
汉帛便悚然而惊:“这一路上都风平浪静,并没有人来找麻烦……”
“现在正是时候,对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卫安挑了挑眉,理智的分析给他听:“圣上驾崩的消息才传出来,京城中的消息被封锁了,四处都乱的很,就算是我们死在了途中,也不怕没有机会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