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公主分明就是故意找茬儿的。
虽然之前已经被卫安叮嘱过不必替她开口说话,可是到了此刻陈绵绵也忍不住出声替卫安辩驳:“殿下,寿宁郡主并不是这个意思……”
永和公主立即哦了一声,看也没有看陈绵绵一眼,继续追问:“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平安侯夫人皱起了眉头:“殿下,时辰快到了,不如先行大礼吧,误了时辰不吉利的…”
永和公主便冷笑:“是谁误了时辰?!寿宁不肯给本宫行礼,目无尊上,对父皇不敬,又出言顶撞主人,若是这及笄礼有什么延误,也是她误了时辰!”
她说完,便逼视着卫安嘲弄的问:“你说是不是?”
是不是?
卫安难道能说不是吗?
在永和公主这番指责下,不是也变成是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永和公主,没有说话。
永和公主便愈发的气怒:“本公主问话,她竟也敢不答,这岂止是不把我和父皇放在眼里?分明就是仗着郑王功高因此目中无人了!来人,去掌她的嘴!”
到了这个时候,之前那些闹腾的厉害的贵女们也都纷纷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了,永和公主这分明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奔着要以言论杀人来的,让她们帮着数落人孤立人自然是可以做的,反正还能博得公主欢心,可是要她们帮着杀人,这就有些太过了。
她们跟卫安也没有刻骨的仇恨,实在没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
不过片刻,卫安就抬起头来了:“殿下刚刚说什么?”
她问了一声,又看了永和公主一眼,拔高了声音:“殿下刚刚是不是说我没有及时给殿下行礼?因此是家教缺失,是仗着我父王功高因此目无尊上?”
永和公主就冷笑了一声反问:“难道你不是?”
卫安面色如常,目光有些冷:“当然不是!”
她冷静的否认,毫不退缩的对上了永和公主的眼睛,一字一顿,用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音量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跟前头这些姑娘们是一同进来的,只不过是前后脚罢了,我进来的时候,她们才刚刚站起来,可殿下却因为这个而出言讽刺,还借着我并没有来得及行礼的事硬要说我不想行礼,这是什么道理?”
永和公主刚才的几句话每一句都恶意满满,卫安也就抿了抿唇冷笑:“至于说我祖母和我外祖母教的不好,那便更可笑了。大家都知道,我祖母和外祖母皆是名门望族出身,不知道公主殿下是觉得齐家的家教不好,还是觉得明家的家教不好?而说起什么仗着功高的话,我就更不敢认了,我父王从来都是忠君之事,并不敢居寸功,他是如此想,我自然也是如此想,怎么敢因为有些微的功绩就目中无人?公主如此说话,难道是觉得我父王有什么不当的举动?”
相比起永和公主的尖锐和嘲讽,卫安说的话已经算得上是极为温和了,也没有一个难听字。
只是话里蕴藏的寒意却也半点不比永和公主的少。
永和公主讥讽她家教不好,她就故意拿老王妃和卫老太太的出身说事,永和公主若是再说她的规矩,那就是在讽刺明家和齐家,可是现在这关头,大家都知道明家是冤枉的,永和公主再跟明家过不去,脸面上就太难看了。
永和公主的杀招是说她仗着郑王目中无人,她就直言不讳的说郑王根本就没什么功劳,不动声色的拍了隆庆帝的马屁还自陈了心意,又说永和公主故意这么说的。
其实也是个难缠的人了。
平安侯夫人心里就有些后悔答应了来当这什么司仪。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碰上永和公主跟卫安这两个都难缠的人闹意气。
偏偏这两个人还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的都牙尖嘴利的,说的话还处处都是陷阱,让旁边连帮腔的人都没有。
她有些头痛的看了一眼身后跟来的荣昌侯夫人,示意她该站出来说两句话了。
荣昌侯夫人却往后退了一步。
她年纪还太小,又没有经过事,嫁过来以后中馈也都不是她在主持,不会应付突发状况,遇上这两尊大佛打架,她根本就不想也不敢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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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6章 颜色
永和公主就彻底冷下了脸,冷冷的道:“放肆!”
她说完了这句话,就冷着脸对已经下了楼的嬷嬷道:“还不掌嘴?!”
事情有些不在控制了,偏偏荣昌侯府还没个能做主的长辈,平安侯夫人跟怀仁伯夫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主,她们不过是外命妇,实在是怎么处置都不妥当。
还是永清公主在后头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说:“皇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人家不过是迟来了片刻还未来得及跟您行礼罢了,您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永和公主哂笑,不以为然的冷笑:“你说这话,是说我罚她罚的错了?”
她心里满心都是因为沈琛而堆积起来的怨忿,如今想给卫安一个下马威,卫安竟然都还敢还嘴,早已经对着卫安异常的不满。
就冷声对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嬷嬷吩咐:“来做客却上门怪主人,又对本宫不敬,本宫为什么不能打?给本宫掌嘴!”
这脸要是真的打了,卫家的人也不必做了,卫安就冷冷的环顾了一圈,目光沉沉的冷笑:“我看谁敢!”
“公主是金枝玉叶,自然是想打谁就打谁。”卫安仰头看着永和公主,不卑不亢的笑了一声:“只是公主尊贵,要打人总得给个理由吧?刚才公主殿下数落的我罪状,我都已经解释了,就算是如此,公主殿下也还要打人吗?”
专程拐弯抹角的让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冯淑媛送了帖子来卫家,卫安还以为永和公主是酝酿了多大的一个局,可是原来竟然就是这么明目张胆的为难。
这样的为难和让人难堪下不来台的法子,实在是太不上台面了。
永和公主挑了挑眉,眉目间带着凌厉的怒气:“理由就是你不敬本宫,这还不够?!”
“那要怎么才能算是敬?”卫安反唇相讥,没有耐心再陪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打嘴仗:“公主殿下说我没有行礼,如今我已经给公主行了大礼,难道我行的礼有什么不对?还是说公主是指责我反驳了您的话?可您的话涉及到家中尊长,我也并不是有意冒犯,不过是替尊长辩驳一二……”
永清公主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她也以为永和公主准备了什么了不得的杀招来对付卫安呢,可是结果竟就是这样?
还是说,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头的下马威而已?
可如果只是下马威,这下马威也没有给成啊-----人家卫安反驳的有理有据,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她说的也有道理,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永和公主一直在咄咄逼人,鸡蛋里挑骨头找她的刺。
永和公主已经反应过来了卫安说这番话的用意,忍不住更加愤怒。
事情再这样下去就没法儿收场了,平安侯夫人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些话平息纷争再说,外头就来了丫头禀报说宫里差了人送了东西来给冯淑媛。
平安侯夫人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看了卫安一眼,又看看永和公主,垂下头来敛衽给永和公主和永清公主行礼,低声道:“殿下,宫里也送了赏赐来了,及笄礼的时辰已经到了,不宜再拖,外头侯爷他们也都在等着呢,殿下大人有大量……不如就别跟郡主计较了罢?”
她早就知道卫安厉害,知道卫安根本不可能是能低头的人,见永和公主逼得这么紧,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永和公主也定定的看着卫安不做声。
还是冯淑媛出来,语带哀求的喊了一声公主,永和公主才挥了挥手,冯淑媛如获大赦,立即恭恭敬敬的出去接了赏赐。
又看了一眼卫安,皱了皱眉头叹气:“郡主明知道今天是我的及笄礼,何必在这个关头上给人难堪?我是诚心实意的邀请郡主来做客,郡主却如此做派,让大家都不开心,实在是让我太伤心了……”
真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陈绵绵目瞪口呆,忍不住指责:“冯淑媛,你太过分了!”
卫安伸手拉住了她,对着冯淑媛绽出一个歉意的笑来,很快就接过了话头:“您说的是,是我冒失了。我行为粗鄙上不得台面,有我在只会让大家都不开心,还坏了您和公主殿下的兴致,真是万死也不能补救,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改日自当登门跟您道歉赔罪。”
她刚刚眼尖的看见了冯淑媛交给底下人的托盘,那里头盛放着一只金色的马球。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的难堪和为难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的马球上头。
她们分明是不想放她走故意为难她,却又偏偏要把不懂礼数和扰乱了气氛的责任归结在她头上。
不仅想让她丢命或是缺胳膊少腿,还想着让她的名声也臭到底、
却又要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真是什么话什么人都被她们给演尽说尽了,可卫安偏偏就不想惯着她们了。
她见冯淑媛呆立当场,便叹了口气:“我一来就让大家闹的这么不开心,处处都是错让大家看了笑话,也实在没有脸面再呆下去了,不如就此告辞,不打扰各位的兴致了。”
她说完就转身要走。
冯淑媛就蒙住了,怎么都没想到卫安竟会忽然来这么一招。
她要是走了,那之后的马球赛怎么比,又是谁跟谁比?之后的戏就根本唱不下去了。
到时候不仅永和公主会怪罪到她头上,不能给彭凌薇出气的话,彭德妃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冯淑媛忍不住上前两步拉住了卫安,皱着眉头道:“你这样就没有意思了,这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是你先出口伤人在先,怎么连让人抱怨两句都不成了?我的及笄礼请的客人,连口水都没沾唇就要走,说出去了,大家还不以为是我们侯府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吗?”
她咳嗽了一声,抬眼看了一眼永和公主,意思是让她还是稍微忍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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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7章 马球
要是卫安真的不管不顾的就要走,她们难道能光明正大的绑人留下来吗?
原本之前送帖子就已经是威逼利诱了。
可是再怎么威逼利诱,旁人是看不见的,旁人只知道侯府给卫家送了帖子,觉得卫安来也理所当然。
现在大家也都看见了侯府对卫安的态度,他们对这个客人的确算不上尊重,不仅是尊重,甚至连基本的待客之道也没有。
主人冷落,还帮着来访的客人讥讽她,她就算是要走,别人就算是看在侯府和公主的面子上不敢多说,心里也是要觉得理所当然的。
是她们自己送给了卫安离开这场赌局的通行证。
冯淑媛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了。
同样觉得自己骑虎难下的还有楼上的永和公主,她看着卫安,眼睛里的杀气几乎已经就要遮掩不住了。
永清公主就在心里笑了一声。
都知道卫安不好对付,可是永和却还是自己沉不住气,在计划还没开始的时候,就非得先让人家难堪,预备给人家一个下马威。
现在却被卫安堵在了这里,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不管怎么样,她总是乐意看着永和公主吃瘪的,因此也就站在一旁看热闹。
陈绵绵忍不住了,见冯淑媛还是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听起来算是给了卫安面子,实际上却还是在指责卫安不会看场合行事,忍不住就冷笑起来:“我还以为淑媛你不知道这是你的及笄礼!既然给人下了帖子,自然是诚心实意的邀请人家来吧?人家既然来了,自然也是诚心实意的要祝福你,你做什么非得这么作践人家?说到不知礼数……”
她顿了顿,咬了咬牙道:“我也只好不知礼数了,安安说的是,既然既然殿下觉得我们怎么做都是错,那我们便干脆不在这里惹人嫌了。”
她说着便拉着卫安要走。
冯淑媛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又尴尬恼怒,却又知道绝不能让卫安走,忍着气重重的拉了陈绵绵一把走到卫安前面,耐着性子放低了姿态:“刚才是我孟浪了,我是听了外头的传言,见你说话又不客气,便多嘴同公主殿下多说了几句,以至于殿下误会了你……”
卫安便若有所思。
冯淑媛绝不是一个冲动易怒的人,她甚至跟仙容县主都不一样,这不是一个恃宠生娇仗势欺人的人,做每件事都是深思熟虑的,理智的很。
就像是现在,她明知道说出这几句话以后,别人都会觉得她多嘴多舌,且受不了委屈,可是为了平息永和公主的怒火,也为了给永和公主台阶下,为了留住她,她竟能在自己及笄礼的大日子放下身段,做到这个地步。
这句话一出,永和公主果然有了台阶可下,冷冷的笑了一声便道:“既然是这样,那倒是本宫误会你了。”
冯淑媛蹙着眉头看着卫安,一副居高临下却又克制的模样:“我是诚心实意邀请你的,待会儿礼成了之后,还有许多玩耍的花样,你要是不来,岂不是太可惜了?”
众人就都察觉出些不对来了。
看永和公主和冯淑媛对卫安的态度,分明是嫌弃她到了极点的,可是等到卫安真的被她们逼得想走了,她们却又似乎很怕她会走似地。
这样矛盾的态度让众人都忍不住诧异。
平安侯夫人更是有些担忧的忍不住说了一句:“寿宁郡主看起来似乎不大舒服……”
有了平安侯夫人这句话,卫安要是想走的话,便可以顺利找到理由走了。
永和公主轻飘飘的看了冯淑媛一眼。
冯淑媛便忍不住哎呀了一声着急起来,一面拽了卫安往楼上去,一面道:“时辰都快过了,外头的客人恐怕也都进来了……”
时机被打断了,再要多说就是得罪人的事,平安侯夫人看了卫安一眼,见卫安神色如常,便也不好再说,点了点头亲自主持了典礼。
冯淑媛的及笄礼早已经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了,各色东西都是齐全的,请的人也都非富即贵,知道冯家如今深受皇恩,大家都很给面子。
连陈绵绵也忍不住小声跟卫安说:“她的及笄礼操办的倒是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