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因为吸食五石散的事……
永和公主心里的气愤和怨气终于多过了害怕,不管不顾的哭喊起来。
就算是吸食了五石散,她戒不就可以了吗?
为什么父皇还要抛下她,要让她去公平年国外那个什么庵堂?
她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彭德妃淡淡的看着她,回头毫不迟疑的吩咐了彭嬷嬷去请了孔院判跟孙院判。
“公主要出宫去替圣上祈福,现在身体有些不舒服,你们尽快诊治好,让公主平静下来,别耽搁了出宫的吉时。”彭德妃交代完了,便又看了孔院判跟孙院判一眼:“清修也需要善加保养,两位院判稍后便从太医院择一太医,跟公主一同出宫,以防万一吧。”
清修?
都是在宫里浸淫多年的老人了,孔院判跟孙院判心里明镜似地,知道这就是隆庆帝对永和公主的发落了,急忙应是。
又都齐齐的松了口气。
隆庆帝让他们从太医院挑人,是让他们自己守口如瓶,不让他们跟着,也是对他们信任的意思。
可算是摆脱这个烫手山芋了,真是可喜可贺。
不管永和公主再怎么哭闹挣扎,终究还是被送出宫去了。
永清公主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抿着唇犹豫了许久才去问彭德妃:“皇姐以后还能回来吗?”
她不喜欢永和公主,也觉得永和公主这次是自作自受,可是她知道这回彭德妃也是想借着永和公主的手对付卫安的。
虽然永和公主是倒霉了。
可是卫安却还是好好的。
跟当初计划里的两败俱伤全然不一样。
彭德妃眨了眨眼睛,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绣像,笑着道:“或许罢,你父皇说,要等她想通了错在哪里,才让她回来。也不知她能不能有想通的那一日了。”
永清公主托着下巴,觉得彭德妃还是没跟自己说清楚,就壮着胆子又问:“那母妃……这回父皇是不是没有生卫家的气?”
彭德妃笑意微敛,半响才冷笑了一声。
卫家倒是有法子,这样竟然都能脱身没被牵连。
跟彭凌薇说的一样,卫家是个深藏不露的庞然大物。
他们虽不起眼,可是真正是会吃人的。
她心里对卫家戒备更深,想起妹妹寄来的那封信,便皱了皱眉头。
瑜侧妃说的是,卫家可是跟彭家倒掉又扯不清的关系。
既然跟彭家早就结怨了,难道他们不怕到时候五皇子得势自己报复?
本来就是有仇的,卫家又诡计多端。
原本就已经搭上了郑王跟镇南王了,要是再让他们搭上了沈琛。
日后岂不是防不胜防?
她将手里的东西扔在桌上,目光沉沉的冷笑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冯家那个丫头没用!”
永清公主想了想,便替冯淑媛辩驳了一声:“也不怪她,她已经尽力了。”
要她挑拨永和公主跟卫安,她的确是已经做到了,而且把挑拨的功力发挥到了十成十,之所以事情不成,一是卫安实在是太出人意表了,二是永和公主自己坏事。
可是彭德妃可不管那些,她冷冷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没再说话。
那边等着结果的冯淑媛也一直忐忑不安。
她原本以为永和公主就算是进了宫,处置卫安的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也总该会有结果传来的。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公主,就算是给公主做脸,隆庆帝也该对卫安小惩大诫的。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她等来的不是卫安已经受了处置的消息,而是彭德妃申饬的口谕。
彭德妃在口谕里说她争强好胜,不知进退,让她闭门思过三月。
这是当着那天来过的所有宾客扇了她的脸,还是重重的没有丝毫留情的那种。
中宫空悬,如今彭德妃就差不多是中宫,她的意思就代表着隆庆帝的意思。
原本她做的好的话,彭德妃该是赏赐东西下来。
可是如今下来的,竟是申饬的口谕。
她的及笄礼,原本应是盛大和圆满的,可是如今却成了一个莫大的笑话-----她在自己的及笄礼上受了伤不说,竟还因为及笄礼操办不当言行举止失当而受了申饬!
这是天底下独一份的特别。
在她之前,还从来没有过贵女被申饬过。
她从今以后的体面都没有了。
大家提起她,都会想起她在及笄礼上做的事,和帝后对她的评价。
冯淑媛怔了片刻,等到太监走了,仍旧回不过神来。
直到天色黑下来,她才终于从晕头转向中回过神来,疯了一样的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个干净。
她不过就是为了哄彭德妃和永和公主高兴而已,而且她已经做的很好了。
可是就因为永和公主自己犯蠢,以至于事情有了偏差,现在这责任就到了她的头上,她们就都认定事情是她的错。
不能对永和公主怎么样,她们就让她来给永和公主当替罪羊!
可是永和公主是公主,她纵然有什么错处别人也不敢说。
可是她却只是一个贵女,往后她的名声就毁了,她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她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王嬷嬷面带急切的拍着她的背,轻轻的劝她:“姑娘别伤心……”
怎么能不伤心?
冯淑媛在心里诅咒了永和公主好卫安去千遍万遍,连哭也哭不出声音来了,拿枕头蒙住了脸,任是谁劝也不肯见。
王嬷嬷只好叹气:“这回的事,连公主都有了不是……姑娘还是想开些吧……”
------------
第832章 战败
冯淑媛艰难的忍着嗓子的干哑疼痛,闷闷的问:“公主能有什么不是?”
人家是金尊玉贵的公主,错处都是别人的,她哪里会有什么不是,纵然有不是,也是别人的不是。
想到这里,她越发的觉得心里难受,哭的更加厉害了。
王嬷嬷低声道:“不是的,殿下……”她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宫里传来消息,永和公主出宫在佛前清修,给圣上祈福了。”
冯淑媛就猛地将被子给掀开了,一脸震惊的问:“当真?”
怎么会呢?
她当然知道出宫清修意味着什么。
可是难道连永和公主也竟被罚的这么重吗?
是了,肯定是了。
昨天出了事,今天就出宫去了,不是被罚这是什么。
可是…
冯淑媛觉得不寒而栗。
卫安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的?
她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让永和公主竟被罚的这么重的?
王嬷嬷见她肯出来了,就道:“现在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肯定会议论纷纷的,永和公主之前还当着平安侯夫人等人的面一口咬定是卫安把她推下马的,可是回宫以后就传出永和公主要清修的消息,卫安又安然无恙。
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垂着头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心里情绪复杂。
王嬷嬷便又叹了口气:“这回姑娘把卫家得罪狠了,是不是要送些礼物……”
冯淑媛脑子迅速转动起来,摆了摆手斩钉截铁的摇头:“不必,看不上卫安的举动都做出去了,也让大家都看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再去送礼,人家只会更加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没有风骨。既然已经成了仇人,送些礼物也改变不了这一点,不必再做无用功了。”
王嬷嬷见她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生气,便稍稍安心:“只是……”
没有只是。
冯淑媛从打击和难过中回过神来,眼睛虽然还红肿着,可是却已经不再跟之前那样晦暗不明了,顿了顿便道:“我们都知道彭德妃有份让我们留住卫安,卫安自己也知道。卫家要恨我们,也该连彭德妃一起恨。这一点卫家知道,彭德妃也知道。卫家到底是怎么样,彭德妃不在意,可是她不会放过卫家的。”
既然还有彭德妃挡在前面,她怕什么?
只是不能再跟卫安正面起冲突了。
她顿了顿,忽然抬头看了王嬷嬷一眼,思量了一会儿就道:“也不是不能送礼,你让嫂嫂准备准备,分头送些礼物无陈家跟卫家。”
王嬷嬷不明白,却还是依照吩咐去办了。
此时的卫家却并没有人关心这件事。
永和公主清修的消息传回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之前虽然也猜测出来隆庆帝不会对他们如何,可是心里总归是有些担心的。
现在对永和公主的处置已经下来了,他们心里也就彻底放了心。
不仅如此,宫里也派人送了赏赐出来,说是永和公主当时是摔得有些狠了,因此并没有瞧见,误会了卫安。
大家对事实如何都心知肚明,却都不多口,只是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天使。
原本大家都在关心着马球赛之后事情会如何处置的,可是等到今天结果出来,却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因为相比较起公主被罚来说,还有一个更石破天惊的消息传回来了-----浙江战败了,台州参将文志勇跟他的四千士兵一起死在了慈溪。
而倭寇不过是千余人而已。
这场战役的结果传回京城,朝野哗然。
御史们磨刀霍霍开始参奏浙江巡抚兼浙江总督无能,参奏浙江官场腐败,世家豪族吞并屯军田以至于出现大量逃兵。
隆庆帝便下令浙江全面抗敌,并下令,若是一月之内无法荡清慈溪的倭寇,参将以下将领全部免职。
可是这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蒋子宁在内阁大摇其头,无数次的叹气之后便说出了战败的根本原因:“没钱。”0
战士们吃都吃不饱,谈什么打仗?
薛子明沉着脸:“听说了消息,浙江总督去跟刘必平借粮了。”
蒋子宁跟众人都看着他:“刘必平怎么说?”
薛子明冷笑:“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哭穷,说是要跟朝廷请示,折子都已经送上来了。”
他双手送给了蒋子宁。
蒋子宁展开看了一遍,便又交给钱士云,一面道:“有恃无恐,这是有恃无恐啊!”
刘必平说的很清楚,以福建如今的情况,若是借粮给了浙江,明年的税收就交不上了,问户部这粮到底是借不借。
说到底还是在拿朝廷的东西做人情。
一面把福建的情形说的糟糕,说是福建港口因为倭寇入侵而剧减,福建原本又不是什么富饶的地方,每年能交足税已经是艰难云云。
贪了这么多银子,还想贪更多,就准备让朝廷一声令下,他借粮给了浙江,自己就借着粮食都借给浙江了这个幌子,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一片静默之后,还是陈御史忽然出声发问:“不知道平西侯如今已经到哪儿了?”
沈琛是加紧赶路去的,平时去福建少说也要一个月,可是朝廷给沈琛的期限是半月。
也就是说,沈琛基本上休息的时间极为有限,须得日夜不停的赶路,才能及时赶到福建。
现在沈琛已经出发四天了。
徐安英看了陈御史一眼,就道:“就算是平西侯肋下生了翅膀,恐怕也赶不及能立即就到福建。何况就算是他到了,筹措这些银子,逼刘必平拿出银子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御史直言不讳,看着他们,缓缓的提醒:“我是说,侯爷出发四天了,可有什么异常?”
众人就都反应过来陈御史话里的意思,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说起来……”徐安英点了点桌案,整个人的脸色都肃然起来:“好像的确是有些奇怪,似乎并没有收到过消息……”
难道刘必平真的有这么大胆?!
------------
第833章 麻烦
众人的目光纷纷变得严肃起来。
蒋子宁便立即吩咐:“平西侯身边有锦衣卫和羽林卫护卫,快让人去查!”
徐安英急忙应是。
蒋子宁便又看着钱士云,问他:“平西侯就算是及时赶赴了福建,一时半会儿也解不了燃眉之急,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户部早已经空了,应付江西和西北的银两就已经耗费甚大,实在是不能再往浙江拨更多的银两。
钱士云思索片刻,便跟薛子明交换了个眼色,无奈道:“到了此等地步,东南不动也要动了,查一查江南织造局吧。”
众人就都纷纷肃穆。
这是说,之前顾忌动了刘必平会震动官场和朝局,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东南急需军费,无论如何也得给筹措妥当,否则便是贻误了战机。
这是要当千古罪人的。
陈阁老却半响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道:“未必便要到这个地步吧?要是现在动了江南织造局,到时候又要动福建,牵扯的人就太多了。”
徐安英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仗肯定还是要打的,办法也肯定要想。
蒋子宁忽然便道:“不能让织造局牵扯进来,不如就让织造局学一学那些盐商。”
众人都眼前一亮,明白了蒋子宁的意思。
是啊,让织造局把那些丝绸商人聚集起来,学一学让那些盐商们认捐。
就算是为了填之前的那些坑,织造局的人也会把这件事办妥当的。
总要先应付了眼前这道关卡再说。
众人都没有异议。
蒋子宁便看向薛子明:“子明,由你派人下去。”
薛子明起身答应了。
织造局捞了这么多年,该脑满肠肥的也都脑满肠肥了,值此之际,他们总得付出些什么。
薛子明正要坐下,忽而又想起了一事,看了一眼蒋子宁和钱士云等人,皱着眉头问:“当初易家跟彭家走私的事情闹出来……除了易家跟彭家牵扯进来,好似还供出了好几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