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发怒了,看着众人皱起了眉头:“钦差正在休息,你们闯进钦差的院子里来,惊扰了钦差大人,这可是大罪!”
“少拿这些糊弄我!”陈大老爷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心里更加焦急愤怒:“我还怕这些?你老实告诉我,许家姑娘是不是在钦差院子里?!”
他咬牙切齿的盯着许大善人冷笑了一声:“若是,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是我看错了人,我们陈家的门第也配不上许家!”
他也认了!
可是不能这么拖着,然后到最后告诉他没事,让他的儿子当绿毛龟,这世上的事,总要讲个道理,没这么做人办事的!
许大善人说话都忍不住有些磕磕绊绊了。
他实在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忽然会不见,又被说成是在沈琛这里。
这看青枫的表现,还真像是心虚。
可要是许娇娇真的在沈琛那里,那就完了!
这帮人原本就虎视眈眈,对他能占大头,成为领头羊和市舶司副使耿耿于怀,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借着这件事攻讦他跟沈琛。
而刘必平再从中插手,上个折子,那沈琛这钦差恐怕都当不成!
钦差当不成,他们许家之后的下场只能更惨!
也不知道是谁要这么害他们!
他急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一个大男人,急的浑身都是冷汗,恨不得求爷爷告奶奶,让这些人能息事宁人。
可是也没人在意他,现在这个时候,他是怎么想的,是最不重要的了。
大家都只对院子里究竟是什么情形最感兴趣。
若真的是许娇娇宿在了钦差这里,啧啧啧,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这么多人的众怒,这钦差,沈琛也做不长久了。
会来新的钦差,就意味着事情会有改变,利益就可能重新分配。
立即就有人阴阳怪气的啧了一声:“是啊,死也得当个明白鬼吧?这可不大光彩啊,你说送女儿就送女儿吧,要送也送个没定过亲的啊,这样送一个定过亲的,这得跟亲家多大仇?”
青枫目光冷淡,守在门口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们一眼,才不紧不慢的问:“你们说什么呢?什么人?”
还在装呢。
陈大老爷被激的顾不了那么许多,带着颤音指着青枫,也实在是顾不得什么尊卑上下了,一把就要去拽青枫的手:“上差,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您请钦差大人起来……我们有话要问一问他。”
青枫忍不住便冷笑了一声:“这话真是新鲜了,你们榕城就是这样的规矩?随随便便,不管哪个阿猫阿狗都能进钦差的房间,都能吧钦差临时从床上拉起来了?你们榕城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平常自然是会有人怕的。
可是今天青枫这么一通发作,却没什么人吧他的话真的当回事的。
说到底,谁都知道今天的事就算是追究起来,也是法不责众的事-----这么多人呢,先罚谁啊?
就算是真的要罚,那也先罚陈大老爷啊。
何况若是真的有事,那就更说不上罚谁不罚谁的事了,那直接钦差大人自己就得骑虎难下。
这么多心思各异的人呢,就没有一个不想进去瞧瞧热闹的,一时之间青枫有些招架不住。
他越是招架不住还得强撑,大家心里就越是笃定里头有事,他心里有鬼了,闹的更加厉害,一时之间难以收场。
众人起哄的声音甚至都盖过了外头的鼓乐欢笑声。
这样的场景之下,里头不得不有动静了,汉帛从里头奔出来朝他们问:“干嘛呢干嘛呢?钦差大人休息呢,你们这是耍什么名堂?”
“没什么名堂。”陈大老爷朝他拱了拱手,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我们就是想见见钦差大人,好问几句话。”
汉帛啧了一声。
众人还当他又会阻止,谁料到他忽然哦了一声,开口道:“钦差大人也正好醒了,正有事儿找陈大老爷和许大善人呢,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虽然肯见人了,可是见的却是陈大老爷跟许大善人,这说明什么?
说明方才婆子没有说谎,许家姑娘是真的进了钦差的院子。
钦差现在是醒过来了,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所以想要让陈大老爷跟许大善人单独叫进去好私了。
众人神情各异,青枫已经让开了一条道:“陈大老爷,许大善人,请进吧。”
便又有人忍不住讥笑:“钦差大人只请陈大老爷和许大善人两个吗?我们是进不去的了?”
青枫的眼神便定在那个人身上,笑了笑:“这位是?”
他目光落在许大善人身上。
许大善人看了那人一眼,勉强稳定心神回答他的问题:“这位是榕城底下青河县的知县。”
来这里的就都是有名有姓的,本来人就不多。
青河县因为离得近,又跟码头相距不远,因此青河县令也在被邀请之列。
青枫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句:“既然你这样想进来,那也一同进来好了。还有谁特别想进来的?”
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了,众人都察觉出来,面面相觑。
不是来捉奸的吗?刚才这护卫还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怎么现在好像又变了?还主动让人进去呢,难道里头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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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1章 看戏
可是现在不进去也来不及了,因为刚才那个挑事的青河县知县已经一把被青枫拽住了手扯进了院子里。
是真的用扯的,半点犹豫和面子都没有给他,径直就直接将他摔了进去。
青枫的手劲大的很,一下子就把青河县知县给拽的一个趔趄,从门槛处绊了一下之后仰面直接摔在了地上。
通过敞开的大门,大家将青河县知县摔的狗吃屎的模样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不约而同的都发出一声惊呼。
这…这动静是不是闹的太大了一些?
青河县知县狼狈的站起来,气的面红耳赤几乎站不稳,一站稳了就指着青枫忍不住大骂:“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一定要告你们!”
青枫便冷眼看了他一眼,让开了道请这帮人进去,一面自己大踏步走在前面,经过青河知县身边的时候,冷冷的对他说了两个字:“请便。”
他是不在乎的,看他这副态度就知道了。
他不过是个护卫,能这么嚣张当然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沈琛。
也太嚣张了一些。
要是沈琛这回落下马来,他们以为他们会有好日子过了吗?
大家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敢再有谁敢出言挑衅了,很快就到了花厅。
也对,虽然大家都有猎奇心理,也都觉得自己是来捉奸的,可是难道钦差大人真的会让人去他的卧房不成?
如果有许娇娇在,那他当然是更要遮掩了啊。
大家都一副很明白的模样,直起了脖子看热闹,不时又去看看忍耐得青筋暴涨的陈大老爷。
陈大老爷已经快要等不及了,忍不住催促:“上差……”
话音刚落,外头已经有了响动,沈琛在汉帛跟雪松的陪伴下进门来,见了众人行礼,也不再如之前那样随和的让起,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哟,这来的可真是够齐整的啊。”
可不是,除了几个老成持重的,王家的当家人,刘家的当家人,其他人可都来了。
众人都有些讪讪,只是陪笑不说话。
反正丢了女儿,儿子带了绿帽子的人也不是他们自己,自然有别的人开口问出他们想要的回答,他们只是来看戏的罢了,可别多事。
陈大老爷便忍不住了,径直问:“钦差大人…”他见沈琛清澈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才坚持着问:“大人…请问大人……”
沈琛目光清明,衣裳冠带都是之前退席时穿的,并没有半点变化。
他回头看了陈大老爷一眼:“陈大老爷要问什么?”
陈大老爷有些问不出口了。
沈琛却笑了一声自在的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冷淡的道:“不如本侯来替你问?你是不是想问我,刚才侍候我的女子里头,是不是有不该进来的进来了?”
陈大老爷愣住了,看了许大善人一眼,又看看面色铁青的青河县知县,只觉得脑子成了一片浆糊,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沈琛便皱起眉头来:“巧了,我正好也是为的这件事,想去请各位大人过来一趟,不过现在你们既然自己来了,倒也免了这些事。”
许大善人后知后觉,急忙上前两步:“侯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琛扬手打断他的问话,目光在众人身上都过了一圈,才转过头问许大善人:“今天侍奉的人,应当都是许家的人吧?”
许大善人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问,却还是应了:“都是许家自己别院内的人。”
“那看来,这些人对您可不够忠心呢。”沈琛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否则,竟有人在我的酒中下毒。”
下毒?!
许大善人一愣,紧跟着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琛。
陈大老爷也懵了,不知道好好的为什么话题转到了这里。
沈琛却已经朝汉帛点了点头。
汉帛面无表情一打响指,里头的门就忽然开了。
随着门开,几个下人打扮的男男女女被像是赶鸡一样的从里头赶了出来。
沈琛微笑着看了他们一眼,去问许大善人:“眼熟吗?”
许大善人怔怔的看着,半响才摇了摇头:“有些是知道的,有些…不认识…”
沈琛嗯了一声,眼睛定在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身上,朝青枫点了点头,等青枫单独把那人踹了一脚给踹翻在地,才问:“这个呢?”
许大善人肯定的摇了摇头。
“这人今天是送酒的,他送给别人的酒都是酒,送给我的酒……”沈琛微笑,站起身来,忽而一脚踩在了那人手背上,反复碾磨,直到那人尖叫也没有停止,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接过之前的话道:“是加了料的,他给本官下毒。”
陈大老爷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些跟着进来看热闹的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往后退,怔怔的看着对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琛冷哼了一声,终于施恩似地将脚提了起来,挑了挑眉俯身看着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冷冷的问他:“我的护卫已经查的很清楚了,我的酒水是你单独送上来的,我们一桌的酒水都是你在看顾,出了问题,你要说不是你,你不知情,恐怕大家谁都不信,你说是不是?”
尖嘴猴腮的男人被吓得有些想要干呕,他也的确动静极大的仰面干呕了一阵,才看着面前的沈琛,惊恐又似乎茫然的摇头哭起来:“我……我不知……”
沈琛刚才才从他手上挪开的脚瞬间又踩了上去,目光冷淡的盯着他,一字一顿,毫不带感情的沉声道:“你最好不要再说不知道,不明白,被陷害这样的废话。我没有查清楚的话,是不会单独把你拎出来的,你最好老老实实说实话,因为被抓的不止你一个,给你打帮手的,给你放风的,还有负责往我院子里带人的,我这里可都有数,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要是撒谎……”
沈琛的脚在他手背上再一次碾磨,目光里带着无尽的冷意:“你要是撒谎,可不大妙,因为我最讨厌撒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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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2章 指认
尖嘴猴腮的男人被沈琛给踩的五官都变了形,先是额头开始冒冷汗,继而便开始觉得浑身发冷,等到后来,已经觉得全身都控制不住剧烈抖动了,才终于知道沈琛说的话是真的-----眼前的这个少年钦差他不是在说假话,他是来真的,要是不说真话的话,他现在就可能会立即杀了自己。
他急的咿咿呀呀的哭号起来。
沈琛不为所动,一面脚上用力,一面冷淡的环顾着旁边的人。
众人都被他看的有些胆寒,下意识的都忍不住往后退。
周围的人都被沈琛吓怕了,陈大老爷也不例外,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人,好像有些想明白了----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他冷静下来了,也就能思考了,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蹊跷。
许大善人要是真的是个卖女儿的蠢人的话,当初就不会把许娇娇许配给他儿子了,而且这么多年,许大善人也的确是没有反悔的意思,反而还经常规劝许娇娇,对陈大少爷也一直都很好,没有鄙视的意思,还主动提出意见,说是要考虑教陈大少爷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也好让他以后能生活的更好些。
一个这样的人,没理由会做出这么蠢的事-----大家都能想到,难道许大善人不知道,送女儿的事要是被知道了,他这副使做不长久,必定招来反弹吗?
而且看沈琛这模样,沈琛是根本没有睡的----他身上的衣冠都齐整的很,而且还揪出这么多人,这说明沈琛是心知肚明自己被人算计了,也知道是谁在算计他,所以有备而来,在等着想看热闹的人自投罗网。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听见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的哭喊声更大了。他收敛心神看过去,正看见沈琛手里拿着竹签一点一点刺进他的手指,那个人痛的连鼻尖上都是冷汗,正一点一点的往下掉。
他终于坚持不住了,对沈琛哭了:“我没有下毒,我没有下毒!我下的只是普通的春药!”
春药?!
众人哗然,没料到他忽然竟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春药啊!
有些心思转得快的已经想到事情是怎么回事了,便不约而同的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还得把许大善人的女儿给送到沈琛这里呢,原来竟是有人在算计钦差大人。
可是是谁呢?
大家都在心里想了一想,想完了便忍不住都闭嘴了-----要跟钦差大人做对的,现在又被钦差大人压得死死的,看不得钦差大人好,也看不得许家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