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敛财手册——茗荷儿
时间:2019-03-29 09:50:13

  言外之意,夏家若是有意结亲,就请了媒人上门。
  能有这么个得力的亲家,无疑于天上掉馅饼。
  夏太太大喜过望,满口答应了。
  夏怀宁却不同意,搪塞道:“萱娘去了才刚一个月,还没做七,不好谈论亲事。”
  夏太太斥道:“萱娘,萱娘,那有这么叫自己嫂子的?再说,嫂子死了,也轮不上当小叔子的守孝……我看姚家是真心想结亲,之前五月中,有人跟我提过,我还以为随口说说,没怎么当真,谁知竟是真的。有这么个岳父,以后你的前程就不用愁了,他总得给你安排个肥缺,或者是有权势的。娘也跟着你享两天清福……对了,你嫂子嫁妆里有不少好东西,你看着挑出几样来,回头上姚家去带着。”
  夏怀宁淡淡道:“萱娘的东西是留给瑞哥儿的,娘别惦记。”
  “切,瑞哥儿一个毛孩子能花费多少?”夏太太“嗤”一声,“你嫂子整整四十八抬嫁妆,还有许多现银,瑞哥儿八辈子花不完,用点东西怎么了?你是他亲爹,他还能不让你用?”
  夏怀宁抬眸,“既是如此,我就实话告诉娘,我不想成亲,别说萱娘现在没做七,就是过了周年,我也没有娶妻的打算。娘不用费心了,再有上门提的,都回了吧。”
  “不行!”夏太太霍地站起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老大不小了,不能连个儿子都没有。”
  “娘刚才不是说了,瑞哥儿就是我的儿子,怎么能说没有儿子?”
  夏太太怒了,“瑞哥儿可是记在你哥名下,跟你没关系……我早看出来了,就是那狐狸精不安分,把你勾得五迷三道,忘了本分。”顿一顿,目光有些犹疑,“得亏她命不济死得早,你就歇了这份心,我明天去请官媒到姚家把这事儿给你定下来。”
  夏怀宁直直地盯着夏太太,“娘,萱娘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还能怎么死?”夏太太有些心虚,却扬了声道:“你没看她瘦的跟竹竿似的,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看就没有大寿数。”
  夏怀宁不信。
  恩荣宴的第二天,他到大兴找杨萱。
  杨萱袅袅娜娜地站在田头,神情安详淡然。
  虽然仍是瘦,可较之在京都时,气色却好了很多。
  湖蓝色袄子衬着她肤光如雪目若点漆,莹白的面颊上还带着浅浅红晕。
  杨萱无情地拒绝了跟他外放的要求,却把自己做的两身衣裳托他带给夏瑞,还恳求他多教夏瑞读些书。
  那时候的她康健平和,怎么可能会在短短两个月之内病入膏肓,而且在夏怀茹与张嬷嬷去看她当天就死了呢?
  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杨萱生病的消息。
  看到夏太太躲闪着的目光,夏怀宁不能不多想,遂沉着脸,冷声再问:“娘,萱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夏太太色厉内荏地说:“不是说过了,病死的。”
  夏怀宁道:“娘不愿对我说实话,可能会对别人说吧。”扬声叫他的小厮长福,“去街上看看有没有衙役经过,就说家里有点小事,请他们帮个忙。”
  夏太太厉声嚷道:“你要干什么?”
  夏怀宁无奈地叹一声,“我觉得萱娘死得不明白,想请娘和张嬷嬷她们到衙门说清楚,又怕娘不肯去,只好让衙役过来搭把手。想必我这个探花郎,还能指使动他们。”
  但凡平民百姓,岂有不怕见官的?
  夏太太当即变了脸色,凄厉地嚷道:“夏怀宁你这个不孝子,娘还不是为了你?你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窍,一门心思惦记着她,她是你嫂子,你可不能乱来。”
  当初以死相逼迫着他洞房的是她,现在说他跟嫂子乱来的也是她。
  夏怀宁只是冷笑,“所以呢,你们把萱娘怎么了?”
  夏太太有气无力地说:“鸡汤里放了砒~霜……”
 
 
第19章 
  夏怀宁冷冷地站着,面无表情。
  先后两世,他的母亲没有变过,他的长姐没有变过,他的家没有变。
  唯一变得只有他。
  他看见过光,接触过美好,所以不想继续再在这乌七八糟的烂泥塘里混,他想挣扎着爬出去,过另外一种全然不同的生活。
  夏太太心神不宁地看着面前的夏怀宁。
  夏怀宁是八月初生辰,刚满十二岁,与她个头差不多高,却是瘦,远不如她长得健硕结实。
  就是这样瘦弱的半大小子,她自己生养的儿子,却让她莫名地心生怯意。
  尤其那双眼睛,淡漠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毫不留情地甩手离开。
  夏太太吸口气,小心赔笑道:“宁哥儿,中午你想吃啥,我让孙嬷嬷给你做。”
  夏怀宁温声道:“不用特意将就我,家里我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默一默,又道:“娘,我跟您商量个事儿。先前我那同窗赔了六十两银子,您又得了孙家一百两,能不能借我五十两,五年后,我五倍还给您?”
  夏太太立刻警惕起来,“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想买什么东西直接跟娘说,可不能跟那些公子哥儿学着胡花乱花,更不能买那些当不得吃当不得穿的没用东西。”
  夏怀宁轻轻叹一声,“那就算了,我先回房去。”
  前世夏太太能腆着脸每月去夏怀茹婆家打秋风,能在杨萱死后堂而皇之占有她的首饰。
  不借银子也在意料之中。
  夏怀宁原本对于借钱也没抱太大希望,此刻也没有多大失望。
  那只能完全靠自己的努力了。
  从重生那天起,夏怀宁就想得清楚,这一世,他要尽力让夏怀远避开马踏之殃,不再早早故去,这样就无需杨家姑娘来冲喜。
  夏怀远就可以在家里奉养母亲。
  他会在其它地方另置一处宅院,不再生活在家里。逢年过节,他会捧上大把银钱孝敬夏太太。
  反正,只要有银子,夏太太就会开心。
  而他,要好好守着杨萱,为她挣一份前程,看着她每天笑靥如花温柔以对。
  杨萱全然没想到自己的下半辈子已经被夏怀宁惦记上了。
  她正和杨芷查看大兴田庄送来的账目。
  大兴田庄只有两百亩,其中约莫四十亩山林地,没法种粮食,便栽了桃李杏树以及葡萄。
  庄子上十五户人家都依靠一百六十亩地过活。
  辛氏是才女,但对于中馈庶务却不甚精通,就没有教给杨萱。
  而前世杨萱嫁得匆忙,在账目上更稀里糊涂。根本不知道她平常吃的米多少钱一斤,菜多少钱一把,身上穿的衣裳多少钱一尺。
  对于五谷杂粮也完全不认得。
  还是到了大兴以后,才慢慢分清了黍和稷,分清了粳米和江米,才知道大多农户家里吃不起粳米,都是用禄米搀着杂粮吃。
  禄米本来就是陈粮,口味算不得好,还要再混上高粱或者菽子,就更难以下咽了。
  想起往事,杨萱一时有些恍惚。
  杨芷看她发呆,戳一下她臂弯,愁眉苦脸道:“萱萱你看明白没有,反正我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哪儿跟哪儿,干脆咱们去问问母亲吧?”
  杨萱应声好。
  两人便披上斗篷捧着账本去了正房院。
  辛氏最近孕吐轻了许多,加之月份渐大,身形愈加丰腴,气色也极好,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润。
  此时,她正翻着账本跟秦嬷嬷核算过年的花费以及来往的年节礼。
  得知两人来意,辛氏笑道:“田庄的账目我到现在仍糊涂着,都是秦嬷嬷帮忙看,正好请嬷嬷给讲讲。”
  秦嬷嬷连呼不敢,一边“劈里啪啦”地扒拉着算盘珠子,等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拿过田庄的账本,翻开头一页,告诉她们,“这是今年的花费,年初置办农具,添置牲口、买种子,年中疏通水渠,共花费二百八十两。”又翻开第二页,“这是今年的收成,山上的忍冬花、天门冬等等草药卖了七十八两;树上的桃子、杏子、葡萄等果木收入三十二两,最后是稻米杂粮等等,收入七百五十六两。”
  接着翻开后面几页,却是更详细的记录。
  例如小麦四十亩,得粮四十八石,按每石八百文,共得银三十八两另四百文。
  带壳稻谷百二十石,每石四百文,得银四十八两。
  去壳稻谷二百石,每石六百文,得银一百二十两。
  另外还有高粱、黄豆、绿豆等等,都逐项记得清清楚楚。
  杨萱总算明白了,将账本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一遍。
  抛去花费和官府的税收之外,大兴的二百亩田庄约莫有三百六十两的收益,其中四成是杨家的,大概是一百五十两。剩余的二百一十两,十五户人家按着各自出的劳力另行分派,平均每家十四两。
  这十四两中还得把他们平常吃用的粮食刨去,再除去添置的衣物、日用品,以及偶尔请郎中瞧病。
  一年忙碌下来,每家能攒下三四两银子已经不错。
  而在杨家,她每年单是月钱就有二十四两银子。
  可见当佃户实在不容易。
  秦嬷嬷约莫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咱家里祖上老太爷良善,都是先把官府的税和花费抛去之后再抽四成收益,别的人家毛算出来多少利,直接抽四成或者五成,其余税收花费都从剩下的银钱里扣,分到各人头上,一年忙碌下来能得四五两银子已经不错。还有的,不管年景如何,每亩地一律按着二百斤粮食算,遇上不好的年头,白白出一年劳力不说,还得倒找给主家钱。”
  杨芷不解,“怎么会倒找银钱呢?”
  杨萱抢着回答,“要是遇到水灾或者旱灾,地里庄稼都没了,主家还是要照常抽利,岂不就是农户从自己口袋里贴补出去?”
  秦嬷嬷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这样下来,第二年就买不起种子,又得跟主家赊账,等到秋收,利滚利算下来,得来的银子还不够还债,这一年还是白干。””
  杨萱想一想,哀求道:“娘,咱们以后还是这样收租好了,不要跟别人学,你说一年忙碌下来反而还欠债,让人怎么过?”
  辛氏微笑地看着她,“这是你曾高祖留下来的规矩,为的就是行善积德,已经传了好几代人,肯定不能随便更改。”
  杨萱点点头,略略放下心来。
  或许正因如此,所以田庄上的佃户才对杨萱非常尊敬又非常感激吧。
  佃农们家里都很清苦,轻易不沾肉星,自己家里养的鸡不舍得吃,却每隔七八天就会宰一只肥肥的大公鸡送给杨萱。
  男人们偶尔到山上猎到野兔或者山鸡,也会清理干净送过去。
  张家媳妇最擅长做野味,炖出来的兔子肉能把人的鼻子都香掉。
  住在附近的小孩子禁不住馋,探头探脑地在门口转悠。
  杨萱食量小,吃三四块肉已经足够,便让张家媳妇切两只白萝卜,浓浓地炖一锅汤。开锅后,将门口的小孩子叫进来,连肉带汤每人盛一碗,让他们坐在院子里吃。
  听着他们欢声笑语,杨萱也会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不知她死了之后,是谁接管了田庄?
  会不会苛待庄上农户?
  张家媳妇连着生了三个闺女,做梦都想要个儿子,她死前张家媳妇又怀了胎,也不知第四胎生得到底是男是女?
  杨萱决定,等有机会一定再去田庄住几天,看看前世的那些人过得怎么样。
  日子过得飞快,小年那天结结实实地下了一场大雪,不等残雪完全化净,启泰十八年的最后一天到来了。
  杨修文带杨桐去祠堂祭祖,向祖先们汇报这一年的所作所为。
  辛氏拟定了午饭和年夜饭的菜式,交给厨房准备。
  杨芷则跟着素纹学习怎样剪窗花。
  前世,杨萱寡居在家,很久没有这样热闹地过年了。她一会儿跑去厨房看看菜式准备得如何,一会儿看看窗花剪出来多少,一会儿又到门口看婆子们贴春联。
  东窜西跳的,倒是真正像个期盼过年的九岁小丫头了。
  大年初一,那盆一品红应景地开了花。
  花朵儿不算大,茶盅口一般,可胜在颜色纯正,极艳丽的大红色,不带半点杂质,在绿腊般光润的枝叶衬托下,尤显喜庆华贵。
  辛氏非常高兴,不迭声地道:“大吉大利啊,真是好兆头,今年定然有喜事。”
  杨萱“吃吃”地笑,“那当然,家里添丁就是最大的喜事。”
  杨修文便瞧着辛氏笑。
  辛氏产期在二月中,已经诊出来是男孩。
  范先生说出脉相那天,杨修文欢喜得喝了一小坛春天里酿的梨花白,又借着酒劲儿一连取了好几个名字。
  杨家子嗣向来不旺盛,刚得杨桐那年,杨修文便决定不用那些金玉之物命名,也不选清贵文雅的字,反而根据门口两棵梧桐树,起了杨桐这个名字,以期孩子能平安长大。
  儿子既然用了“木”,女儿就决定用“草”,都是极寻常的名字。
  如今见一品红开了花,而且这个吉兆很大可能是应在胎儿身上。
  杨修文心思活络起来,拊掌道:“就这么决定了,就用‘桂’字,给孩子取名杨桂。”
  “桂”音同“贵”,而且“圭”乃是古代帝王举行朝聘或者祭祀礼时所用的一种玉器。
  辛氏觉得不妥,却不便在大年初一拂了杨修文的兴头,遂笑道:“桂字不错,不过也得看看孩子的八字,再做决定。”
  话音刚落,文竹笑吟吟地回禀道:“夏公子来给老爷太太拜年,大少爷正陪着往这边来。”
  辛氏本就对夏怀宁印象不错,此时因为这一品红更是觉高兴,忙叫瑞香把事先准备好的荷包取过来,又往里添了对银锞子。
  不多时,杨桐与夏怀宁并肩而来。
  杨桐穿宝蓝色锦缎长袍,腰间系一块竹报平安的玉佩,气度清雅温文;夏怀宁则穿件鸭蛋青素面潞绸棉袍,身上虽无饰物,可他目光沉稳,笑容笃定,在气度上丝毫不输于杨桐。
  夏怀宁先跪地给杨修文与辛氏请了安,又与杨萱姐妹寒暄过,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杨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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