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已经开始,放着当背景音十分热闹。
说好了一起做年夜饭,结果卫少只能切切酱鸭,卫如希会拌沙拉,潘朵拉倒是会猪肉炖粉条,但是在上海的厨房里找不到粉条,她也没辙。
四人中也就是颜未染翻着厨房内厨师配好的菜,拿木耳拌了烤麸,烧了酒香草头,炖了腌笃鲜,炒了油爆虾,蒸了葱油鲈鱼,炖了红烧肉。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甚至还搞定了花雕鸡和响油鳝丝,最后以螃蟹年糕和桂花丸子结束,简直是完美的年夜饭。
几个人聚在一起干杯庆祝新年,潘朵拉翻出了卫少最好的酒,可惜颜未染不能喝酒,一个人倒了茶。
“新的一年,我要再减二十斤!”卫如希。
“新的一年,我要糟蹋一打大老爷们!”潘朵拉。
“新的一年……”颜未染还没说出来,就被潘朵拉笑得杯中茶洒了大半杯,“朵拉你来个正经的追求好不好?”
潘朵拉甩着已经染回亚麻棕的短发:“那……开拓交际圈儿,感情生活可劲儿造?”
“行了,就这样吧。”卫泽希将她凑到未染旁边的脸推开,示意未染许下新年愿望。
颜未染想了想,笑意盈盈说道:“希望我和所有的朋友都能健康快乐,幸福美满。”
卫如希和潘朵拉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卫泽希。
然而卫泽希却开心地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接了下去:“好,新的一年我们把染染祝福分一分,前一句送给你们,后一句给我和染染,公平吧?”
卫如希发自内心佩服哥哥,毫不迟疑地助攻:“干杯!”
潘朵拉嘻嘻哈哈地说着“哎妈卫少,瞧把你能的”,举杯在卫如希的杯子上重重撞了一下。
卫泽希侧头看看颜未染,对她挑挑眉:“怎么样?”
颜未染没回答,只低头笑着,举起酒杯,四个杯子碰在一起,琥珀色的酒液和茶水动荡飞溅。
颜未染觉得自己被卫泽希扣住的肩膀上,血液流得也有这么快。
潘朵拉的酒量惊人,酒品也很惊人,喝醉了就抱着颜未染又哭又笑,一定要回去看护“小翠”,不然“小翠”今晚一个人孤单单不敢睡觉的。
费了老大劲,颜未染才从她口中掏出真相,“小翠”是店里那盆绿萝的名字。
无可奈何,颜未染只能拖着趔趄的她上了车。喝了酒的卫泽希没法开车送她,只能懊恼地帮她把潘朵拉丢在后座,又恋恋不舍趴在颜未染的车窗上,问:“把她丢回家和小翠做伴,然后回来和我们一起放烟花?”
“看情况吧。”她像个纯洁的小红帽,仿佛听不懂大灰狼的诱惑,侧头一笑,招了招手便开车离开了。
灯火影绰的大街,她开车穿过树影与灯光。除夕夜,路上的车并不多,她在一个路口停下车时,眼前忽然一亮,然后铺地的亮光洒在了她和面前的路上。
她抬头向前看去,在大楼的间隙中,是升腾的烟花在开开落落。
车内的她听不到声音,只有无声无息的焰火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在她的眼前。
眼眶忽然一热,记忆中无数明亮的烟火重叠在夜空之中,和她面前的烟花一样亮得灼眼,让她双眼湿热。
那是某一夜的烟花下,她和程嘉律携手仰望。在烟火的光亮最为绚烂之际,程嘉律低下头,轻轻吻了她。
程嘉律对她,总是温柔的,甚至有些小心呵护的意味。而卫泽希却是霸道强横的,与前者迥异的作风。
她至今还记得那时候和程嘉律交握的双手温度,但转眼时过境迁,她唇上的气息已经属于另一个人。
明明已下定决心从程嘉律面前转身离开的她,却总在某些时刻无法彻底遗忘过往,她毕竟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坚定决绝。
也不知是愧疚,还是伤感。
她伏在方向盘上,想着在纽约海边,卫泽希吻得她虚弱晕眩,在她耳边说的那一句“这样才对”;想着刚刚在燃烧的烟火旁,他们忘我的亲吻,心都仿佛被燃烧起来,灼热到根本无法察觉外界的温度。
忽然之间她眼圈都湿了。温暖的依恋感弥漫在胸口,她差点要不顾后座的潘朵拉,在这个路口急转弯,回到他的身边,和他紧紧相拥。
她自小被遗弃,这二十多年来孤单跋涉,只想着能为自己寻觅一座房子。她曾差点拥有一座举世无匹的华美宫殿,可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需要的只是一座能遮风避雨的、坚固稳定的房子。就算天塌下来了,依然会屹立不倒地替她撑起一切。
也许,这就是她一直不曾拥有所以苦苦寻找了半生的家。无论她到哪里度假,海洋,森林,湖泊,草原,可最终她的归宿,绝不是那些五光十色目眩神迷的地方,而只是那个她选择栖身的地方,她扎根的怀抱。
她将手搁在方向盘上,俯下脸,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后座上的潘朵拉在睡梦中轻声呢喃。寂静的路上没有其他车,她也不管红绿灯,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静静地坐在车内看着那阵烟花散尽。
回到家中,折腾潘朵拉这个大麻烦差点没让颜未染虚脱。
呵护过小翠之后,颜未染给潘朵拉灌了半瓶水,她显得稍微清醒点,摸上楼倒头就栽在床上睡去了。
跟在后面的颜未染又好气又好笑,拍着她的脸颊:“朵拉,朵拉,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啊!”
“大过年的……姐你就给老妹儿睡一下呗……”
颜未染试了试,实在拖不动这个大块头,无奈只好拿了她的枕头过来,又帮她解开外衣,盖好被子。
等她洗过澡吹干头发上床,才发现卫泽希给自己发了微信。
一个含泪扁嘴的委屈表情,后面是条语音。
颜未染笑着把音量调低,打开听一听,果然是问自己到家了吗。
“嗯,刚刚到家了,准备睡觉啦。”
“潘朵拉呢?有没有压垮你?”卫泽希问。
“没有啊,朵拉看过小翠后就很安静地睡下了。”
“那就好,我一直担心你被她那身板压倒起不来。”
颜未染听着耳边潘朵拉的鼾声,无奈笑道:“身板是什么形容词啊?朵拉身材这么好,当模特都绰绰有余。”
“切……”卫泽希显然没兴趣把话题放在潘朵拉身上,换了个话题和她聊起来,“再过两分钟就是新年了。”
“嗯,快十二点了。”颜未染把手机压在枕边,闭上眼睛一边准备入睡一边和他聊着,“还不睡吗?”
“不睡,我要和你聊天,从第一年一下子聊到第二年。”
颜未染默然笑了:“听起来好漫长。”
“和你就不漫长。”他说。
颜未染心口微动,有些话忽然就涌到了喉口,温温软软的,像有融化的蜜糖流过。
正想说什么时,有只手摸啊摸啊就摸到了她的身上。
是潘朵拉就翻了个身,把手臂就搭在了她身上。
颜未染迟疑了下,放下手机,想要将她的手拨开。谁知还没碰到手,潘朵拉反而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抱住了。
还没和人这么搂抱着睡过的颜未染,本来想着忍忍吧,睡自己的就好了,谁知潘朵拉抬手摸她的胸部了,摸了还不算,还捏了捏,揉了揉,咂吧咂吧嘴。
颜未染忍无可忍,抬脚把这个女色狼给踹出去,抓着被子把自己卷了卷。
可潘朵拉又凑上来,还带着醉意嘟囔着:“咋的,卫少嫌弃我身板,我试试他媳妇手感不成么?”
看来她刚刚是听到卫少说的话了,和醉鬼真是没法较劲。颜未染无力地把她的脸推开:“首先还不是媳妇,其次,摸完了就赶紧睡觉。”
“不睡不睡,姐,睡不着咱唠个嗑呗……”潘朵拉加大力度把她抱得死死的:“卫少身材咋样,杠杠的吧?”
被这个熊一样的女人抱住,颜未染只能无力放弃了挣扎:“我怎么知道?”
“啥?姐你咋不知道?你还没吃了他呀?”
第186章 庭审
潘朵拉这个生活糜烂的女人对她啧啧称奇,上下其手,“哎呀妈呀,我瞅着卫少挺能的啊,咋遇上姐后变这熊色儿?大家都说卫少六块腹肌外加人鱼线,姐你能忍得住?还有姐你这胸是胸腿是腿的他能憋得住?别是忽悠我吧?”
颜未染用力拨开她乱动的手,保护自己的贞操:“我看那个阿峰至少有八块腹肌还有大肌群吧,你把他给吃了吗?”
“哎呀……姐,别寒碜老妹儿了,好害羞啊……”刚刚扬言要泡一打男人的潘朵拉,居然把脸埋在了被窝里。
颜未染啼笑皆非:“你这个老司机,听到这种话题还会害羞?”
“不,奏是想到阿峰的肌肉,害羞了……”
颜未染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女人。而潘朵拉又抱住她的手臂,喃喃问:“姐,你会撂下我搬去和卫少同居不?”
颜未染迟疑片刻,说:“目前不会。”
“搁往后呢?”
“往后……说不定你先跑去找阿峰了啊。”
“阿峰咋比得上姐,那山炮见天儿耍流氓……”潘朵拉嘟囔着。
颜未染打量着她,有心问她怎么耍的,但潘朵拉已经在酒精的催促下,声音越显模糊:“姐……你是真滴喜欢卫少了?”
颜未染默然半晌,还没回答,耳边潘朵拉已鼻息阵阵。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上面卫泽希的消息已经发了十来条,她一直没回,他也一直坚持发过来。
她插上耳机,静静在黑暗中听完了他发给自己的那些话。大致是一些你明天什么时候起来,是我过去给你拜年还是你过来给我拜年的闲话。
她听着这些无聊而没多大意义的话,唇角含着微笑。
待全部听完,她要回复时,窗外忽然一亮。
十二点到了,烟花齐放,照得夜空亮如白昼。
颜未染下了床,赤脚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的烟花。
叮的一声,新消息发到。她点开,听到卫泽希问她:“染染,新的一年,你的愿望是什么?”
“嗯……”她按下语音键,考虑了一下,含笑看着窗外灿烂的花火,轻轻说,“幸福美满。”
两秒之后,新消息传来,是卫泽希的轻笑声。
他说:“好巧,我也是。”
开年不久,鞭炮声仿佛还在耳边,官司就开庭了。
卫泽希拒绝了所有的媒体探访,以他的能力不让媒体关注这件事自然很简单。所以尽管张羽曼开庭当天在微博上贴出战斗宣言发誓要和颜未染斗到底,也没什么人理会,更没有闲杂人等来到法庭旁听或者在门口期待结果。
张羽曼满肚子窝火,仿佛她全副武装地上了战场,却发现对手正在对面摆下功夫茶,还悠闲地表示要先喝一壶,让她别提多憋气。
而颜未染坐在被告席中,眉头微皱。卫泽希陪在她身边,也是难得神情专注。只有在旁观席上的潘朵拉狠狠把白眼给张羽曼瞪回去。
卫泽希看看颜未染绷紧的神情,便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想要安慰她。然而入手才知道,颜未染此时的掌心,满是冰冷的汗水。
他怔了怔,握紧她的手,低声问她:“怎么啦未染?张羽曼起诉我们根本就是证据不足,我们至少有八成的胜算,你别紧张。”
“我不是紧张,我是看见她那模样,特别愤怒。”颜未染慢慢地收紧手,与他十指相扣,低低地说,“像张羽曼这样的人,赢了就是天上掉馅饼,输了也不会失去什么,有什么大不了?可我们明知她在胡搅蛮缠,却还是要被她耽误烦扰,平白无故受到损害……”
因为对方证据不足,所以显而易见,很可能会导致当庭无法宣判,而休庭后,这场诉讼一再拖延,无法结束。
纵然她掌握着可以对张羽曼一击致命的证据,但张羽曼对他们的损害已经成了既定事实,那么,他们这段时间以来为思染持续所造的声势,将受到重大打击。她在日记本中一步一步按照计划走下来的、这条漫长的路,走得这么艰辛,步步如履薄冰,可能就会毁在这一刻。
可这个罪魁祸首,如今还摆出这大摇大摆的嚣张模样,叫人怎能不愤怒。
张羽曼朝她这边翻着白眼,和律师在原告席上坐下。
颜未染不再理她,静坐在被告席上,尽量调试气息,让自己尽可能镇定从容地面对这场暴风雨。
书记员确认当事人,核对证件后,审判长宣布开庭。
张羽曼诉颜未染侵吞母亲张思昭遗物一案,依据原告起诉书及双方诉辩,目前得出共同认定的内容如下:一,张思昭去世前将配方交给颜未染,颜未染于去年将配方交还张羽曼;二、生前接受张思昭委托、为其完善配方的研究室,至今仍在进行研究。
目前双方的争议有两点:一,颜未染是否存在侵吞张思昭遗产行为;二,颜未染的品牌“思染”产品与张思昭配方是否有关。
张羽曼的律师姓鲁,在诉辩时一力主张完善后的配方应属张羽曼所有,颜未染此种行为属于侵吞他人财产,要求她交出配方,归于合法所有人张羽曼。
郭律师则主张,颜未染已经将张思昭的配方原封不动交给张羽曼,目前手中并无其他配方,张羽曼的起诉对象产生了偏差。
鲁律师请求出示录音证据,证明颜未染确实与研究室人员联手,隐瞒了配方。
而郭律师则主张我国法律不采信不正当手段偷录的音频,何况张羽曼在录音过程中不仅有诱导、刺激的行为,而且对方的回答并不明确,无法采信为研究室的新配方与颜未染有关的证据。他强烈要求原告提出证明颜未染知晓新配方的其他证据。
郭律师的太极推手使得圆熟,张羽曼的火暴脾气按捺不住,当庭就跳了起来:“你要证据是吧?好,那就给你看看我们的证据!”
“肃静!”审判长敲法锤警告。
张羽曼悻悻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对着颜未染无声地嚷着:“抵赖有用吗?呸,做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