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趾高气扬，仿佛她跟去纽约是对他弟弟有企图似的。颜未染当然不会放任这种人的傲慢，便转身面朝着他，直接说道：“当初我和嘉律曾经被人害得身受重伤，差点死在纽约，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幕后凶手是谁，所以这一次我过去，就是去报仇的。你们程家有兴趣的话，就帮我一把，没有兴趣的话，那我一个人去找她血债血偿！”
程嘉修缓缓回过头，第一次用正眼打量着她：“哦，对方是谁，有证据吗？”
颜未染懒得搭理他，将手按在门把手上，就要离开。
一直沉稳如山的程嘉修，终于动了。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攥住颜未染的手腕，将门重新锁上了。
颜未染甩开他的手，低头将衣袖整了整，看着那力度在自己手腕上留下的红肿痕迹，她微皱眉头，抬头瞥他一眼：“程先生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她，问：“我们没能查出来的凶手，你却知道了是谁？”
“因为你们追踪的对象弄错了，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纽约那边的黑道势力，结果查来查去是不是始终没有任何进展？而我，一开始也是。”颜未染说着，抱臂靠在门后朝他冷冷一笑，“不相信的话，请你拭目以待。”
“你孤身一个女人，没有任何依凭，怎么查出真相的？你确定你寻找到的答案，是正确的？”程嘉修那双鹰隼般的目光盯着她，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压不住的危险意味，“我建议你，把那个人的身份名字说出来，好让我们帮你确定一下。”
虽然他态度恶劣，但颜未染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他身后的程嘉律。
程嘉律朝她点了一下头，目光沉静地又望向哥哥。
至少——颜未染心想，他是个在乎弟弟的哥哥——尽管在乎的方式令人难以接受。
而且，她来找他们，不就是为了找个同谋，借助更大的力量，将方艾黎置于死地吗？与其到纽约后和嘉律商量，还不如现在直接就对程嘉修坦承了。
所以颜未染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目光从面容苍白憔悴的程嘉律身上，缓缓转到程嘉修身上，低声而确切，一字一顿地说：“方艾黎。”
第192章 装傻
“来自北美的数百位消费者联合起诉方氏一案，日前法院开庭在即。然而医院方面传来消息，因不堪面对超负荷压力，方氏执行总裁方艾黎精神崩溃，确诊为严重精神分裂症，已无法正常进行交流，法庭的第一次开庭，她缺席已成定局。”
在美国一落地，就看见这样的新闻报道，颜未染简直出离愤怒，只能冷笑对同行的卫泽希说道：“看到了吗？方艾黎已经在策划怎么逃避法律追究了。”
“一看就是在装疯卖傻。”卫泽希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对手，“方艾黎这女人挺有本事啊，居然在这时候还能找到帮她造假的医生？”
“可不是嘛，方氏那罗烂劲儿，咋还有人理会他们？”潘朵拉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张羽曼那高跟鞋，撇撇嘴一手一个拎起了自己和她的行李箱，顺着人流往外走。
张羽曼现在化的妆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浓了，衣服也穿得低调多了，至少里面不再穿低胸，换成了件可以抵御纽约寒冷的毛衣。
她抓回潘朵拉手中的箱子，冷哼道：“高跟鞋是我本体，需要你帮我？”
果然，蹬着十二厘米的超高跟，张羽曼拖着行李箱，虎虎生风走得飞快。
“得意啥，老娘这身条儿，哪天蹬上高跟鞋还有你活路？”潘朵拉嘟囔着，抬头刚好看见新闻上的画面，那个给方艾黎做鉴定的医生一闪即逝。她顿时惊得张大嘴巴，一扯颜未染，抬手指向画面上的那个医生：“哎呀妈呀，这货……这货我熟啊！”
颜未染抬头看去，可惜画面一闪即逝，她没看清医生的模样，就连新闻也结束了播报，开始了下一条内容。
颜未染问：“他是谁？给你看过病？”
“这不我家庭……”潘朵拉说到这里，又硬生生扳过了舌头，“家……家附近的借比儿吗？！”
借比儿是东北话邻居的意思，卫泽希和颜未染交换了个眼神，也没戳穿她。
潘朵拉目光游移地出了机场。阿峰开车来接他们，卫泽希把自己和未染的行李塞进车内，示意潘朵拉。
潘朵拉还有点呆呆的，按着箱子迟疑许久，才说：“我……我这都回纽约了，觉着该回家一遭，贴乎下我爸去。”
阿峰往车门一靠，抱臂看着她：“少废话了，上车！”
潘朵拉还在踌躇，停车场那边又来了一辆车，窗户摇下，是个板正的年轻人。他跳下车就对卫泽希说：“卫少，好久不见啊。”
卫泽希和他握了握手，转头对众人介绍：“程嘉修的得力助手。”
“程先生想要与您谈一桩合作，若您有意向的话，可以跟我来。”
说了谈合作，却什么端倪都没露，卫泽希就有些兴趣缺缺，说：“让他找我爸去吧，他们肯定有很多话题可聊。”
“抱歉，这事和令尊的事业无关，但与您目前手头上自己的项目有关。”
“哈？什么状况？”自己的项目，卫泽希看了颜未染，心想也就是思染了，那么对方不找未染却找他，是什么意思？
反正下午也没事，他就单手搂了未染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那我去一下，等我回来吃饭。”
颜未染轻声说：“别被他占了便宜。”
“知道，一切从思染的利益出发。”他笑着，俯头亲了亲她的头发，含糊地说，“等我回来，咱把潘朵拉给彻底查一查。”
“嗯，我估计是她的家庭医生，目标明确就好查了。”颜未染低低说道，“看来，方艾黎现在走投无路，已经与潘朵拉那个弟弟搅在一起了。”
“到时候看是分而化之还是一网打尽吧，我先去探探程家的意思，你跟潘朵拉好好谈谈。”
两人寥寥数语，把局势分析了一遍。
没想到的是，这边刚送走卫泽希，那边一转头，他们才发现，潘朵拉已经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在卫泽希身上时，悄悄溜走了。
阿峰的目光在杂乱的停车场中扫了一遍，没发现潘朵拉的踪迹，只能无奈示意颜未染和张羽曼上车。
颜未染和张羽曼向来不对盘，虽然现在为了张思昭之死而同赴美国，要向共同的敌人方艾黎讨债，但一路车上两人都是脸朝外面假装看街景，没话可说。
到达下榻酒店，两人也是各自拿了行李，告别了阿峰，进内去办理入住手续。但在登记的时候，颜未染突然抬手按住张羽曼拿证件的手，说：“我们住一间，好有个照应。”
张羽曼瞟了她一眼，皱眉问：“老娘闭着眼睛都可以在纽约从南走到北，需要照应什么？”
“给方艾黎出精神证明的那个医生，很可能与Guglielmo家有关。”颜未染冷冷说道，“如果你不怕他家的人找上门，将你或者我无声无息杀害在房间里的话，那你就一个人住好了。”
张羽曼嘴角抽搐了一下，问：“Guglielmo家？”
“你知道的吧？”
“知道，我和男友分手，就是因为他向Guglielmo家银行借贷，结果才延期三天，房子就被查封了。”张羽曼啧啧叹息，“沦落到去住汽车旅馆了，穷得要死，跟着他干什么。”
颜未染实在无法评价她这种生活态度，径自去办理了入住手续。
说是去见程嘉修，结果卫泽希却来到了程嘉律的住处，见到了主人。
“我大哥在书房，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架子真大。”卫泽希不满地说道，“我这么忙碌还特地抽空过来，他这个邀请我的人却让我等着。”
程嘉律一脸“你这人不是整天闲着吗”的表情，问：“我要做复健了，你一起来吗？”
“坐了十小时飞机，骨头都要散架了，还玩得动？”说是这样说，但因为无聊，卫泽希还是陪着他下了健身房。做了两组推拉之后，卫泽希就选择了休息，坐在旁边看着程嘉律接受按摩师的按摩。他的复健很成功，原本有些萎缩肌肉的已经渐渐重新饱满起来，康复在望。
卫泽希喝着水，一瞬间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他这个样子，和自己刚遇见未染时的模样，真像啊。
不过那时候的未染，眼中那股子狠劲，比此时的嘉律更深切更刻骨。
他正在出神，忽听程嘉律问：“阿泽，你认为张思昭老师那份配方，该如何处理才好？未染已经拒绝接受了，我也不想保留。”
“染染虽然不收，但既然是老师的遗物，我们肯定得安排好。”卫泽希把长腿搁在凳上，说，“其实我也不太赞成染染的态度，敌人千方百计要抢走的东西，我们就要好好珍惜啊，对吧？方艾黎为了得到它做了那么多下作事，染染却把配方弃之不理，这样不合适。”
程嘉律点点头，沉吟片刻，问：“要不你劝劝她，还是按照老师的遗言先保管着，等张羽曼有所成就的时候，把它交还？”
“张老师立下那个遗嘱，是因为她知道当初那份配方无法带来好处，所以只将它作为画饼拿来激励张羽曼。而现在这份，则是切实可投入生产的，要还是这样处理，会违背了张老师的初衷。”卫泽希想了想，又问，“张羽曼现在在北美干吗？”
“她进了Feuillage的北美分部，听说还真是凭本事应聘进去的，不过目前只是个普通的试妆师。而且Feuillage美妆品牌的北美分部也成立不久，和服装品牌不可同日而语，算不上顶级品牌。”
“嗯……那也算是好好过日子了。”卫泽希皱眉说，“但好容易她有点转变的苗头，现在要是把这张配方直接交给她的话，一夜之间忽然拥有了百万美元，我还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又回到之前那混日子的状态。”
“很有可能，就跟中大奖后很多人下场惨淡一样，说不定会毁了她好不容易要重新开始的人生。”
但张羽曼又是张思昭唯一的女儿，这份配方不交给她，还真是说不过去。
第193章 精神分裂
纽约下了一场雪，纷纷扬扬间，让整个城市都变成一片洁白。
被护士推到窗前的方艾黎，在暖气充足的室内欣赏着外面的雪景，看这些仿佛可以覆盖一切污浊肮脏的雪，越积越厚，直到天地都变成白茫茫一片。
然而就在大雪刚有些停歇意思时，就有几辆车横冲直撞地冒雪冲进医院，也不去找车库，直接就在中庭停下。门卫赶紧跑去阻拦，但车上的人已经气势汹汹跳下车，冲着屋内的她直奔而来。
当头的正是她堂伯堂叔，后面跟着的是二堂婶，还有正在卷着袖子的堂哥，也不知道他身上那件加拿大鹅能不能被他卷得起来。
看着横眉竖目直冲她而来的一行人，方艾黎立即就知道出了大事。她在方氏出事后就装病躲在这里，没有医生的允许，连她父母都不见，可现在这一行人直冲进来，上来阻拦的门卫被一把揎开，她是不见也不行了。
看来，方氏是又出大事了。
都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能有什么更糟的事会发生？
既然已经躲不过去，方艾黎干脆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盯着外面进来的一群人，露出一丝笑意：“堂伯、堂叔、堂婶、堂哥，下这么大的雪，你们还结伴来看我，真是有心了。”
“方艾黎，你还有闲心在这里疗养？！”堂叔叉腰怒吼，“方氏完了，是真的要完了！”
“怎么会呢，我看好各位亲戚的能力，你们之前不是打算操控财务，串通律所和银行，在破产清算的时候篡改财报吗？到时候你们搞点钱把那些索赔的人嘴巴给堵上，等过段时间，再把工厂设备和我们总部大楼一卖，你们每人拿一大笔钱，下辈子都能过好日子了呢。”
她这嘲讥的口气，等于是在面前的亲戚们火上浇了一桶油。堂婶战斗力最彪悍，穿着件皮草跟熊似得就扑上来了，指甲直挠她的脸：“小贱人，你不但敢杀张思昭，连程家老二都敢害，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程家现在来清算方氏了！”
方艾黎下意识地抬手捂脸，偏过头去愕然瞪大眼，思索着她这两句话的意思。
“方氏都是被你害惨的！”堂伯冲上来，一个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方艾黎正用手捂着脸，她的手被打得顿时红肿起来。
堂叔咆哮道：“完了！方氏全完了！马上官司开庭，程家已经放话说，因为程嘉律，要让我们方氏死无葬身之地！还有……还有张思昭的死因，现在也在重新调查，我们方氏出了个杀人犯，彻底全完了！”
方艾黎捂着脸，瞪大眼睛盯着堂叔，怔怔问：“是谁说我杀张思昭的？”
堂哥揪住她的领口，激愤的唾沫星子都溅到她脸上了：“别装蒜了！你那个助理Agnes都招认了，说当初帮你去黑市拿过菌盒。警方现在根据线索，找到了你购买超级细胞的那家研究室！现在你人杀了，方氏倒了，你找律师的钱也没了，就等着死吧！”
方艾黎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一阵冰寒，下意识地就叫出来：“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偷偷料理张思昭？我是为了方氏，为了爷爷，为了你们！配方的缺陷传出去，方氏必死无疑！我是为了让方氏活下去，为了让你们过好日子！现在你们不来感谢我，反倒来打我骂我？你们要不要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还在不在？！”
“为了我们？你这个蠢货，你杀了人，还敢引黑道的人去害程嘉律，还投入所有资源推张思昭那份配方，结果把方氏最后一线生机都断绝了！”堂伯破口大骂，“我们现在面临的巨额赔偿是多少你知道吗？！”
堂哥冰冷尖锐地说：“不止北美，全世界都有源源不断增加的索赔！没有一家银行敢和我们谈，没有任何事务所敢帮我们做账！就算我们的工厂、大楼、设备全部被拍卖，也远远不够还的！”
堂婶绝望暴跳，那指甲又想往她脸上划：“我们也是股东，我们特么也要负担责任！方艾黎你怎么不去死，拿你的命去补偿那些冤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