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未染在剧烈的震动中看向卫泽希，又转头看向后方已被撞毁的那辆车，一瞬间喉口哽咽，因为恐惧慌乱与悲痛，整个身子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卫泽希从后视镜中再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车子向着堤岸直冲而去。
前方就是一座桥，桥边的路基在海中填出，路的边缘就是大海。
卫泽希猛打方向盘，在车沿与路基齐平的那一刹，他当机立断踩下刹车：“染染，跳！”
与此同时，颜未染打开车门，向着路基外的海面跃下去。
她会游泳，但这么仓皇胡乱地从路边车上直跃入海中，也依然被水面拍得全身剧痛。
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耳边响起没顶的轰鸣声，冰冷咸涩的海水已经涌入口中。
耳膜和心跳声在水下剧烈作响，冰冷刺骨的海水让她几乎失去意识。崴到的脚踝在剧痛，但也比不上她胸口那仿佛要被撕裂的疼痛。
她冒出水面深吸一口气，随即埋头潜入水中，往前急游。
眼前是漂浮着点点浑浊的墨蓝海水，跳动着岸边的灯火，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动荡。
她在动荡冰冷的海水之中，一边游着，一边放声痛哭出来。
卫泽希怎么样了，他逃走了吗？
明知道自己游得还不够远，还有被发现的危险；明知道方艾黎现在和潘朵拉弟弟狼狈为奸，可能还会有无数同伙追过来，但她还是停了下来，转身浮在水面，看向后方那条海边道路。
卡车已经将卫泽希的车撞得卡在道旁，方艾黎却并未停下来，车子还在发动，不知道是想要逃离现场，还是要将车子彻底撞毁才肯罢休。
颜未染看着那卡车疯狂的模样，感觉全身冰凉，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她大脑轰的一下，一瞬间空白取代了眼前的世界。
灼热的眼泪和冰冷的水珠一起在脸上纵横。她不管岸上的灯光照得多亮，只拼命地往回游去，去奔赴那个险境。
哪怕明知上岸就是险境，可这一瞬间，她就算死，也想要和卫泽希死在一起。
就在往回游了不到十米，她身躯忽然一停，有人从水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回游的动作硬生生地遏制住了。
她吓得手脚僵硬，下意识一脚拼命蹬了过去，想要甩掉这突如其来的禁锢。
下面揽住她的人却冒出水面，正是卫泽希。
“嘘，别怕……是我。”卫泽希大口喘息着，松开了她的腰，却握住了她乱挥的手臂，示意她别动。
颜未染胡乱抹着脸上的眼泪，她的眼睛进了水，恍惚的视野中，卫泽希的面容清晰了又模糊，似假如真。
第202章 承诺
可他握住自己的手掌，却分明那么有力，成为她在这动荡海水中最坚实的倚靠。
“你……你没事了……没事了……”她喃喃着，竭尽全力地抱紧了他。
卫泽希感觉到她双臂的力量，那拼命抱着他的力度，让他心口激荡，无法控制自己的，也用力抱紧了她。
两人在水中载沉载浮，抱紧彼此不肯松开一分一毫，像是整个世界都塌下来了，他们也能倚靠着对方，抗击所有艰难险阻。
等到那劫后重逢的巨大喜悦渐渐平静，颜未染回去找卫泽希的那口气松懈，晕眩感便立即涌了上来。寒冷让她全身无力，她的手缓缓松脱下来，任由自己靠在了他身上。
岸上那辆卡车终于丢下了被撞废的车，逃离现场。
卫泽希带着未染向一小片岸边礁石慢慢游去。礁石旁边是海壁，刚好可以挡住他们的身影。那些人只要不下海搜寻，就很难找到他们。
脱力的颜未染，和背负着她的卫泽希，两人都游得很慢。离岸边不远时，因为疲惫和低温，颜未染的小腿终究还是抽筋了。
卫泽希托着她，在水中保持平衡，不让她沉下去。
颜未染看着还有一段距离的岸边，问：“你体力还可以吗？”
他单手划水，说：“我以前是赛艇队的。”
“嗯，那你说不定可以带我横渡大西洋，到达伦敦。”
在这艰难的时刻，她的话还是让卫泽希笑了出来。他低下头，用双唇贴了贴她的脸颊，低声说：“可以的，安心托付给我就行。”
颜未染将脸贴在他的肩上，见他一手抱着自己一手划水有些不方便，便艰难地转个身，侧抱住他的腰，空出了他两只手。
卫泽希带着她，向前游去。
颜未染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一侧，望着天空明月，听着耳边水声与他的心跳声。
安然闭上眼睛，不再惊慌哭泣。她抱紧了卫泽希，知道自己所有的危难都已经过去。
游到那片礁石边时，两人都是疲惫不堪。
颜未染被卫泽希带到岸边后，依然几次爬不上高高的礁石岸。卫泽希便潜下水去，托举着她的腰让她爬上去，然后自己也上了岸。
两人躺在礁石上，听着彼此的喘息，摸索着，握紧了对方的手，回头相视而笑。
她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海水浸没，披散的头发湿漉漉地堆在她的肩上，月光下她的面容苍白，上面的眼泪和水珠混在一起，晶莹发亮。
他帮她把额前的头发拢了拢，显露出她的脸颊来。清爽干净的面容，在月夜波光之中，如被雨洗过的初夏清空，淡远而明净。
他凑到她的耳边，用低哑的声音呢喃般问：“染染，你刚才为什么要哭着游回来啊？是不是要和我生死相许？”
这种情况下还不忘记占便宜，这男人真是没救了。
颜未染这样想着，却努力挪了挪身子贴近他，依偎在了他的身旁。
早春的纽约，海水冷得令骨头都麻木。但两个人靠在一起，湿漉漉的身上也带上了对方的体温，不再那么冰冷刺骨。
她贴着他的脸颊，轻轻地说：“是啊。”
卫泽希侧头看着她，而她的面容被水面上粼粼的波光簇拥着，苍白惨淡中却有着不可直视的光彩。
而她那清澈的目光中，正清晰倒映着他的面容，那含着泪水郑重凝望的模样，仿佛他的容颜，比全世界所有景象更令她珍惜。
她的声音喑哑，声音因为寒冷而略微发颤：“那你呢？你为什么要选择让我逃走，自己去阻挡方艾黎？”
卫泽希拥着她，低声说：“因为我不喜欢第一次见面时的你。”
颜未染惘然地看着他，不懂他的意思。
“其实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我要回到你坠楼的那一天，就算用自己的命去换，也要替你挡下那些痛苦，让你无伤无灾，一直幸福地走到我们相遇的那一天……”他的声音在起起伏伏的涛声之中，有些恍惚，似远还近，却令颜未染那已经止住的泪水，又再度落了下来。
“所以染染，我永远不会再让你面对那样的情况。如果有灾祸发生，那就让我一个人扛下，可你，一定要周全稳妥，平安幸福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轻吻着她被海水浸湿的额角，在月光与水波中，世界模糊虚幻，唯有他的胸膛坚实稳固，拥着她的双臂结实有力，似永不转移的磐石。
“因为，我不允许你再像当初那样，固执拼命地在伤痛中活下去了。”
岸上警车呼啸，警察已经赶到，开始调查事故。
卡车已被盯住，虽然方艾黎逃离了现场，拼命逃命。但在一个路口时，急速启动的路障系统钻出地面，将她的车子卡住，再也无法动弹。
驱车赶到的潘朵拉，在路口正好看见方艾黎被警察带走。
方艾黎果然又像之前一样，装疯傻笑，一副精神分裂的样子。
潘朵拉朝着她竖起了中指，用那标志性的东北话大喊：“你个虎哨子，可省省劲儿拉几吧倒吧，你那精神鉴定，赶明儿就要被医生翻了篇了！”
方艾黎看着她，一副痴呆的表情跟着警察往前走，仿佛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潘朵拉冷笑一声，双手拢在面前，对着她大喊：“告诉你吧，我姓Guglielmo！我弟罩不住你了！”
正被带上警车的方艾黎呆了呆，猛然回头，那满脸的痴傻模样终于不见了，转为震惊错愕与绝望。
数只小船从码头开出，在海面上搜寻事故落水的人。
船上灯光扫到了趴在礁石上的卫泽希和颜未染，向他们缓缓接近。
卫泽希紧拥着颜未染，而她低垂的睫毛上满是水汽，在微微颤动之时，照过来的灯光就在那些细微的水珠上反射出细碎晃动的微光。
那些光点在他眼中闪动，也随着他心跳的频率颤动，就像是一个触手可及的迷离幻梦，让他在月光水光中有些晕眩。
他低下头，吻在她的唇上。
明知道渐渐接近的船上那些人在看着他们，明知道也许这些狼狈的照片会被公布在新闻报道中，但颜未染和卫泽希都没有避开。
她与他紧紧相拥，在这冰冷的海边，在这险死还生逃脱大难的一刻，缠绵相吻，如同许下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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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方氏案终于落下帷幕……据悉，方氏总裁Ally Fang在明知产品存在重大缺陷的情况下，不但拒绝召回，还授意谋杀知悉此事的著名化妆师张思昭，犯下一级谋杀罪；同时方氏产品缺陷造成数百例消费者健康、生育受损，身为企业负责人的Ally Fang已被提起公诉。之前，Ally Fang曾出示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病历，企图逃避法律追究，但该医生日前出面致歉，自己因收取Ally Fang的重金酬谢而出具了虚假精神状态诊断书。Ally Fang将难逃法律惩处，面临死刑或终生监禁。同时，因面临巨额赔偿，方氏正式宣告破产，已进入破产清算阶段……”
因为是受害者遍布全球的重大新闻，即使中国的街头，也在播放着这条新闻。
正在散步的颜未染和卫泽希，看见了新闻上方艾黎穿着橙色囚衣在监狱中木然呆坐的影像。
颜未染没说话，只下意识握紧了卫泽希的手。
卫泽希将她拥在怀中，说：“潘朵拉该给她家庭医生涨工资了。出了这种事，他要成为劣迹医生，肯定觉得亏大了。”
颜未染不由笑了，说：“也不知道朵拉什么时候回来，现在正逢思染上市，工作室又只剩我一个人，两头顾着真是忙得团团转。”
“是啊，每天就给我这个男友十分钟时间。”卫泽希不满地说。
颜未染无奈说：“等朵拉回来就好了。”
“难说，她弟弟都成这样了，你觉得他爸还能放过这个女儿？多好的壮劳力啊，那身板又能扛又能打的，去坐镇他家赌场，一股女王范儿。”卫泽希啧啧摇头，“我看啊，你还是赶紧再找几个助理吧，辛苦调教一段时间，就能帮你了。”
“不会的，朵拉昨天还跟我联系，说自己尽快回来的。”颜未染虽然这样说，但也没有底气，叹了口气，抬头再看了看新闻上的方艾黎。
她剪了短发，穿着橙色的囚服，映衬得她越发枯槁憔悴，和当初方氏那个妆容精致、衣着光鲜的公主，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一处。
但，如果这种人都没有悲惨下场的话……颜未染咬住下唇，在心里想，怎么对得起自己老师，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像南门家那样，因她而终生不幸的人？
第203章 婚礼
没有了潘朵拉分担，又没时间另外调教新助理，颜未染只能凭着巨大的毅力，前晚忙碌到一点多，稍微合了一下眼，又在早上四点多起来收拾好了自己，前往柳子意家里。
今天，一场华美盛大的婚礼即将开始。
这是黄一辰和柳子意的婚礼，几乎来了半个娱乐圈的人。就算是和他们关系并不密切的人，但如今黄一辰和柳子意的爱情正在被粉丝们竞相传颂，大家都乐于来蹭蹭热度，展示一下自己的人缘。
因为来宾太多，婚礼现场干脆设在了一个大型展览馆。黄柳二人夫唱妇随，都是热爱为粉丝制造八卦的人，娱乐新闻早在几天前就开始发布各种消息，诸如请到了叶深深设计婚纱，上面镶嵌九百九十九颗珍珠象征天长地久；诸如婚庆公司将使用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把现场布置成梦幻海洋；诸如伴郎伴娘团队强悍，全都是娱乐圈当红明星……
作为婚礼的化妆师，颜未染早上五点就得前往柳子意家中。
柳子意怀孕有四五个月了，身材看起来已经有些痕迹。她过去时柳子意正在穿那件叶深深设计的镶嵌了九百九十九颗珍珠的裙子。虽然婚纱的设计很巧妙地勾勒出了身材、完美掩饰了她的小腹，但这么多珠子加上布料，这件衣服的沉重可想而知。
柳子意扯着胸前点缀如繁星的珠子，而她的助理则帮她提着裙摆，说：“好重啊，子意姐你到时候走路可要稳当了。”
“哎，确实好重……难怪之前叶深深不肯给我做九百九十九颗珍珠的裙子，说三百三十三颗比较合适。可九百九十九这个数字听起来多吉利啊，我就要别人永远记得我华丽的999婚纱！”柳子意咬牙用力扯着沉重裙摆说着，一转头看见颜未染过来了，她赶紧挥手，“未染，我化什么妆能比较搭配这件婚纱？”
“放心吧，早就帮你设计好了。”颜未染走到她身边，端详着她今天的气色，又和婚庆公司的人聊了聊现场的灯光，便将化妆箱打开，开始给她化妆。
虽然婚礼和喜宴在晚上，但因为今天一天有各种接亲和繁琐仪式，而且都要拍摄下来的，所以柳子意和黄一辰必须早点化完妆，这会是超级忙碌的一天。
颜未染帮柳子意画了个端庄温柔又娇艳的新娘妆，并且加强了定妆功能。因为她很快又要回公司去，实在没时间跟妆，要尽量避免脱妆的现象。
柳子意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显然非常满意自己这光彩照人的模样，还抱着颜未染亲了一口，让她只好又给她补了一次唇妆。
化完妆后，颜未染又收拾好几样重要的化妆品，交给负责跟妆的化妆师，嘱咐了她几个要点后，又说：“中午到男方家换中式服装敬茶的时候，我会跟过去帮柳姐换个妆容，你只要帮助新娘维持这个妆容就行。”
跟妆师点头收下。
柳子意朝她挥手告别，又说：“帮一辰好好打理下哈，他的妆容更重要。”
颜未染朝她笑着做了个OK的手势，穿好鞋子开门时，却看见楼梯口一个正在徘徊的女孩子，顿时诧异地停下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