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共调配了三组颜色，这款是偏白的，我们几个人用很合适。等到技术问题解决了，我们再出其他两款。”
“那么你指的技术问题是？”
“之前，日本开发出了能在光线照射下发荧光的氧化锌纳米粒子。我闲着无聊的时候，曾经拿着它和各种原料合成，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之后，最终在实验室中收获了一种全新的物质……”
她说到这里，恍惚了一瞬，又想起她与程嘉律共度的那些日日夜夜。
研究室所有的人都离开了，白天另有研究课题的他终于有空帮她改进老师的配方。他在操作台上反复将各项原料按照不同比例进行各项测试，希望帮她们拿到最好的数据。而她在旁边等待着他。
他对这方面精通，只要分析一下她带来的样品，就能原样配出相同的东西。于是夜深人静时，光看他的面容毕竟不足以驱除自己的无聊，她就将所有的原料进行各种匪夷所思的调配，然后拿去让他测试，渐渐这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种游戏。
以前她喜欢翻看他的东西，像在探索一个专属于他的宝藏。后来有一次她打翻了他一小管原料，他看见之后，笑笑什么也没说。她悄悄向研究室的人员打听，才知道那是一毫克要八万美金的一种细胞因子。所以她不敢再动自己不认识的东西，只把认识的那些化妆品原料翻来覆去地调配，反正这么多的东西，她像女巫一样，可以调出无数可爱的可怕的东西来。
直到有一次，她将一份配比出来的东西交给程嘉律，等待他的分析。
程嘉律像往常一样取过东西检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几分钟就把成分写好给她。他研究了许久，又经过了反复测试，终于放下笔，认真慎重地说：“未染，或许这个东西，你和老师肯定会需要它。PH值中性，没有检测到任何会对生物产生毒害的可能，应该是安全且没有任何副作用的。而它的原料，应该是那款荧光氧化锌，再加上其他两样物质，目前我还没有检测出来。这样处理的氧化锌，在不添加使用荧光剂时也能呈现出一种特殊的感光性，彻底弥补它作为锌白的固定色，根据底色产生最大程度的色相融合，最终达到上妆似无妆的效果，改变粉底与用户皮肤总会存在的或大或小的色差。”
“所以，这将会带来最完美的遮瑕效果？”她兴奋地问。
“对，最完美的。因为它不是在改变肤色，而是在成为肤色——当然，如果需要美白效果的话，只需要添加二氧化钛就可以，而这种新成分也会随二氧化钛的比例而改变色度，绝对自然。”
当时的颜未染兴奋不已，然而一回头看见桌上狼藉的各种原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另外两种原料是什么，具体是拿什么调配出来的。
“别急，就这么点东西，你可以慢慢尝试，把它们再次调配出来。”程嘉律微笑着，摘下手套轻揉她的发丝，“反正，我想应该能在我彻底完善配方之前，看到你的好消息的。”
可惜最后，他没有完成配方，她也没有摸索出那两种原料，那改变了他们命运的一夜就呼啸来临，中断了他们的未来。
回国之后，她凭着记忆，购买了和当时实验室里那批一样的原料一一调配，终于在某一个春日的深夜，再度合成了那份材料。
她在寂静的夜里看着原本是荧光色的氧化锌渐渐融入肤色之中，那颜色无比自然，但又泛出光彩照人的色彩，比亮片更柔和，比珠光更朦胧，比哑光更迷人。
她知道这就是能改变彩妆界的东西——可以浸润融合肤色，可以衍生为打底、遮瑕、唇彩、眼影、腮红……的万能彩妆物质。在营造素颜妆感的方面，它将会是这个世界无敌的存在。
颜未染给它取名为“Crystal”，晶莹因子，来表示它的特性。
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她写下了对它、对未来的期望——
我期待着，Crystal有一天能与SK-Ⅱ的Pitera、La Mer的Miracle Broth、La Prairie的Cellular plex一样，成为业界的传奇。
然而，这配方却似乎只在她后来实验时短暂地再现了几遍。而在实际生产中，尽管刘发宗家的工人是在她的监督下，严格按照她的配方比例，将所有原材料按照她制定的次序添加生产的，可最终出来的产品，却失去了那种魔力。
最终摆在她面前的成品，只是一份很好的粉底，仅此而已。
“好啦，烦恼的事情先丢一旁，先吃点东西。”卫泽希端着个托盘上来，给众人一一分发，唯独卫如希是一碗药汤。
卫如希幽怨地捧着碗喝着，颜未染看那颜色就觉得够呛，问：“是补什么的？”
“据说补血补元气……”卫如希流泪倾诉，“自从我捐了干细胞后，我哥就不许我去学校旁边的房子住了，押着我回到这里，还专门请了个厨师做营养餐，整天猪肝红枣桂圆红糖。未染姐你看，我才吃了两天，已经肉眼可见地再度鼓起来了！”
卫泽希根本不理睬她的控诉：“赶紧吃吧，少废话！”
颜未染同情地问：“卫少，捐献干细胞和补血有关系吗？”
“就是啊哥，求你了，稍微控制点好不好？你这些猪肝红糖根本就不知道补哪儿去了！”
“那不然呢？我让人去养猪场抽几条脊椎骨髓给你补补？”
卫如希差点把当归阿胶汤给吐出来。
颜未染默默捂住脸不想看这个男人。
第128章 晶莹因子
只有丁雪燕冷静淡定，吃完燕窝后，拿了颜未染提供的一管Crystal和一些粉霜的成品就告辞了。
送走她后颜未染这才想起来，问卫泽希：“是不是应该快点帮雪燕姐把研究室设起来？研发要走在最前面的。”
“不用你操心啦，我赞助了上海最好大学的一个生化研究室一笔经费，雪燕姐现在是那里的特聘研究员，去分析研究个东西完全不在话下。等到品牌弄出来了，我们还可以和学校签约搞合作研究，钱都花了，这牌子不用白不用。”
颜未染抿嘴看着他微微而笑，说：“那我只要安心和雪燕姐完善Crystal就行了。”
“Crystal？什么晶体？”
颜未染说：“我叫它晶莹因子，是一种只有我们品牌才有的独特配方。可这东西好像只能在实验室里诞生，现实中怎么就失去效果了呢？”
“是吗？我看看。”卫泽希拿着她那罐粉底看了看，问，“我之前和程嘉律做实验的时候，东西添加的次序不对，有时候实验就失败了。你当时注意到工厂里的生产流程了吗？”
颜未染点头：“嗯，我就在现场，亲眼看着他们生产出来的，制造过程中没有任何错误。”
“那……”卫泽希还在想着，见妹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立即挥手：“还不快回去休息，躺床上睡觉去？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卫如希聪明地站起身，嘟囔着“是有点困了，你们慢慢聊吧”，就离开了。
剩下卫泽希和颜未染坐在树荫下的喝茶区，树梢间微风吹过，水中锦鲤们吐着泡泡。午后的小花园安静之极，只偶尔听到院墙外远远的人声一两下。
“别烦恼了，没把握的事情就交给雪燕姐吧。”他轻声安慰她说，“就算达不到你预想的效果，可这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产品了。”
颜未染点了点头，却终究难以释怀，烦忧地抬手撑住头靠在桌上：“可是，这是我们品牌最大的优势，也是我希望藉以力压方氏，创办自己品牌的底气。可现在却遇上这样的情况……”
卫泽希从未见过她这副灰心丧气的样子。她一直都是满怀信心地稳步走向未来的模样，可这一刻，那长久以来支撑她的支柱却仿佛轰然倒塌，让她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失望。
望着她那低垂的睫毛与淡色的唇，卫泽希心口涌起一股温热，那是不可名状的怜惜与责任感，如果这一刻马上要下倾盆大雨，那他也愿意让全世界的雨都砸落在自己身上，只愿能替她遮风避雨，护佑她温暖安宁。
所以他抬手轻握住她，低声说：“别担心，雪燕姐要是检测不出原因，我就替你去找世界上最好的研究室最好的研究员，非把这个原因搞清楚不可！”
颜未染看着他笃定的目光，心中不由感激。这个原本对她的梦想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人，如今是真的将她的理想放在了他的心上。
改变了他的是什么呢？是她本已经不再相信、不再依赖的爱吗？
她摇摇头抛开思绪，说：“嗯，我也想再去试验一下。也许这次的尝试只是凑巧失败了。”
“说不定是刘发宗那小子疏忽了，或者他家厂子里的工人技术不够、机器太差，我们慢慢找原因就行了。”卫泽希握紧她的手安慰说，“只要对方照着配方一个步骤一个步骤认真去做，难道还会失败？”
“也不一定的，世上很多事情就是没道理可讲的。比如说雅诗兰黛精华露，也就是小棕瓶的第四代配方，曾经流出过。我和程嘉律也利用一定渠道拿到了手，所以就严格按照这个配方，在实验室内制造出了一款精华露。但是，我们拿出来的东西和雅诗兰黛的第四代小棕瓶，差别不大，可最终的成果，就是不一样。”
“为什么？”卫泽希诧异问。
“生产过程中，就算配方对了，生产次序对了，可是原料储藏和生产时的温度、湿度、气压甚至纬度不对，都有可能产生变化。就算所有一切都控制精确，可原料中也肯定会有不同的杂质。就算是一样纯度、一个地区的原料，但原料的生产线不一样，提取工艺不一样，所以里面会有什么变化，也都是不可控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似乎也忘记了想说什么，只定定地看着面前嬉戏的锦鲤们，睁大了眼睛。
卫泽希也立即领会了她话中的意思，问：“这么说，很有可能是刘发宗他们的原料不对？”
“是的，虽然是合格的原料，但也许因为种种原因，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我要把自己那些原料和他们厂里的对比一下看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颜未染说着，就急切地站起身，想要从卫泽希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掌抽回。
但卫泽希却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他陪她站起身，说：“你刚从广州回来，现在又跑去查看太累了。这样吧，等雪燕姐那边的结论出来，如果确定了是这个原因，我再陪你一起去寻找原料，你看怎么样？”
颜未染被他宽厚有力的手拉住，那焦急的心情也渐渐舒缓了下来。
是啊，她都已经等了这么久，又何必急在这么一时。
她无奈笑了笑，说：“是啊，就算着急，有些事情能一下子急得过来吗？还是先回去等雪燕姐的分析报告出来吧。”
“就是嘛，时间都不早了，在我这边吃过晚饭，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行，店里的事情堆太多了，再不去处理不行了。明天你有空的话我们碰个面，那个职业经理人你找好了吗？”
“谈好了，之前做过法国一个牌子的亚太区总监。什么时候你抽空，我带你去见个面。”
“好的，希望是个可靠的人。”
“我找的人，必须可靠啊！”
卫泽希送颜未染回到店里，发现今天居然有客人，潘朵拉正在给她化妆。
抬头一看颜未染回来了，潘朵拉乐得差点没把手中的刷子给丢了：“哎呀，姐你可算回来了！”
颜未染向着客人点头微笑，端详了下妆容，说：“朵拉，你现在化得很棒啊，独当一面了。”
“嘿嘿，那是啊，我可厉害了！”潘朵拉向客人介绍，“这我们店长，老有名了！这期《ONE》杂志的封面不是祝韵霏吗？那奏是我们店长化的妆！”
客人顿时眼睛都亮了，从镜中朝颜未染招招手，说：“店长店长，你帮我看看？”
潘朵拉轻按一下她的脑袋，说：“可拉倒吧！咱店长一天跟妆多少钱？六位数好吗？你数数自个儿兜里的钢镚儿再出声！”
“哇塞……”客人只能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颜未染笑着走过来，仔细端详那妆容，说：“这个妆容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就是唇色还有些不协调。朵拉你帮客人卸掉，用纪梵希小羊皮105。”
“行！”潘朵拉应了声，就帮客人卸掉了口红，颜未染抽了支干净的小刷子出来，又取过旁边的护唇油倒了一点在小刷子上，帮客人将卸妆后的嘴唇涂好。等朵拉在柜中找出那款唇膏，唇油也吸收得差不多了。
豆沙色的105号唇膏一上妆，果然比刚刚潘朵拉给她选的唇色要温柔许多，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妩媚婉约的气质来。
潘朵拉赞叹不已：“哇，琪琪你可劲儿聊骚去吧，姐跟你赌，没哪个大老爷们吃得住这个劲儿！”
女孩笑眯眯地拿手机给店里转账：“要是成功了我回来传捷报哈！”
“妥妥儿的！”
第129章 誓不罢休
等女孩一走，潘朵拉就赶紧八卦：“不得了不得了，现在刚毕业的小女孩都懂打扮得漂漂亮亮去钓金龟婿了！咱老姐们可得紧着点呀！”
卫泽希嗤笑：“你自己紧着点吧，还担心你姐。”
潘朵拉看他这得意洋洋的样子，目光在颜未染身上一扫就露出了然的笑容：“真滴？卫少你搞定我姐了？”
“废话，我是什么人？”卫泽希压低声音，正要眉飞色舞地展望一下将来的幸福生活，颜未染就岔开了话题：“朵拉，你这个妆容还不错，但是以后要注意口红卡唇纹的现象。”
看她这一脸要谈正事的模样，卫泽希只能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幸福憋回去了。
潘朵拉恍然大悟：“所以姐你给她先上了唇油？”
“嗯，市面上有几款颇受欢迎的唇膏，都有倒拔干的现象。待会儿我把整理的数据给你看看。”
“行。哎姐啊，都说唇妆贼简单，可我奏是怵这个，涂少了显唇纹，涂多了积线，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