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颜——侧侧轻寒
时间:2019-03-29 09:50:59

  丁雪燕的女儿艾拉,中文名叫丁云,很普通的一个名字。
  “我妈妈说,云能化作雨,她喜欢这个名字。”丁云的口味还是有点偏美国式,喜欢酸甜,一桌菜就喜欢吃糖醋里脊,“其实我不喜欢下雨天,我喜欢晴天,可以去打球去跑步!我现在已经是学校羽毛球队的正式成员了!”
  颜未染想起丁雪燕的妹妹丁雨燕,和卫泽希交换了一个伤感的眼神。
  卫泽希说:“云这个名字多好听啊,叫起来也可爱,很多名字里有云的女孩子都是超级美女哦!”
  丁云歪着头问:“和未染姐姐一样漂亮吗?”
  “那可说不准,也许将来有男生会觉得你比未染姐姐还漂亮。”
  “那还差不多,我决定喜欢这名字了。”丁云露出笑容来。
  颜未染笑着看看对小朋友连哄带骗的卫少,又问:“云云,现在学习还行吧?”
  “比美国的学校难点,还有拼音我不会,不过妈妈会教我的。而且妈妈现在每天晚上都可以陪我啦,就算出去约会我也不用老待在别人家,有爷爷奶奶陪我,真开心!”
  卫泽希最是八卦,立即问:“你妈妈有约会?”
  “是呀,悄悄告诉你们,有个叔叔在追我妈妈,听说是她以前的同学呢。”毕竟是国外长大的孩子,对母亲的感情津津乐道,“一个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的大叔,一到家里我妈妈和爷爷奶奶就很开心。要不是看在他每次都会给我买礼物的份上,我还有点嫉妒他呢。”
  卫泽希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在桌子下轻轻踢了踢颜未染。
  颜未染也踢了回去,用眼神示意他在孩子面前正经点。
  而丁云回国后似乎也变成了个鬼灵精,看都不看他们,只扒着饭说:“你们别眉来眼去啦,要结婚啊就快点,再过两年我就没法当花童了。”
  卫泽希立即说:“快了快了,放心吧。”
  颜未染无语地别过头,让店里再做几个菜,打包带到丁雪燕实验室去。
  丁雪燕把银杏内酯制取出来后,告诉他们还要查验成品的结果,急不来。
  都还没倒过时差的卫泽希和颜未染,也没法候在研究室等结果,于是和丁雪燕打了声招呼,就先回去休息了。
  已经是入夜时分,上海又成为灯火辉煌的一座城市。
  从丁雪燕研究室所在的大学回梧桐街,要经过一条长长隧道。不知道是不是在检修,隧道内的灯光只亮了一边。卫泽希放慢了车速,在空空的隧道中驶过的时候,无意识地转头看了一下身边的颜未染。
  她是真的累了,现在正用右手撑着下巴,闭着眼睛靠在窗上。车窗外流动的路灯,将光芒一束一束地越过他的脸畔,投在她的侧面上,又折到他的眼中。
  于是他的面容就在光影中和她贴在了一起,而她美好的侧面曲线就一寸一寸地在车窗上辗转。他们无数次地重叠在一起,上一刻的短暂分离,仿佛就是为了下一刻能紧密相融。
  不知为什么,这平淡的影子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卫泽希看了一眼,回过头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转过头,瞥着那些光影。她的面容在明暗的交替中,在他的影子的笼罩下,好看得令人心惊。
  真是奇怪,明明今早飞回来还没倒时差的他应该很困,可这一刻他却精神抖擞,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觉得这样的隧道就算是开一百个小时他也开心。
  于是鬼使神差的,出隧道后他在前方路口拐了个弯,又掉头回去了。
  转弯时颜未染微微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有点迷茫地问:“开反了?”
  “哦……我刚看错路了,要再绕一圈。”卫泽希毫不心虚地说。
  颜未染“嗯”了一声,见他一时没法开回去,便蜷缩在座位上,背朝着他睡着了。
  所以卫泽希再次经过隧道时,那些灯只将他的影子映在了空空的车窗上,再也没有一个她的美好侧面,与他相依相伴了。
  卫泽希懊恼地加快了车速,飞快地冲出了这个隧道。
 
 
第144章 亲生母亲
  “姐,你咋才回来呀!”
  潘朵拉等在店里,一看到颜未染有点迷糊地从卫泽希的车上下来,忙上前拉住她,一边接过卫泽希拿下来的行李箱,一边问她:“不是说早上的飞机吗?咋这晚了才到?”
  “中午到的,先去雪燕姐那里拿了个实验结果。”颜未染拉着化妆箱进了屋。卫泽希车上真的是很好睡,她到现在还有点睁不开眼睛,“你怎么不先休息?这么晚了还等我。”
  “姐,我咋睡啊,一大块头杵咱这儿不挪窝呢!”潘朵拉拉着她哭诉,一脸无辜,“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然后奏说是卫少联系来的,找姐你有事!”
  颜未染拍着怀中大鸟依人的潘朵拉安慰她,一边打量对面那个男人。
  连潘朵拉都说是“大块头”的男人,个头果然厉害,身高超过一米九,肌肉发达得足以爆衫。
  “对了,未染,这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在美国那边找来帮你调查的侦探。”卫泽希没理会潘朵拉,向未染介绍那男人,“这是阿峰,退伍军人,后来做保镖去了美国。在美国私家侦探中,他经验丰富,有口皆碑,又是华人,特别可靠。”
  原本二十几个小时没合眼的颜未染本已困倦至极,但此时听说是帮自己调查当初那些事情的,便立即抛开了睡意。和他握手之后,她揉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问他:“是我老师的死亡事故有结果了吗?”
  潘朵拉暗自咋舌,才知道原来这人居然是帮颜未染调查张思昭死因的。
  一想到自己不由分说就砸了人家车窗的事情,她肝都颤了,只能畏畏缩缩地挪到厨房去泡茶,尽量表现。
  幸好阿峰干脆利落地就切入了正题,并没有控诉潘朵拉做的坏事。
  他把一个档案袋交给颜未染,说:“案子毕竟是前年的事情了,留下的线索不多。而且根据你的要求,我又去重点关注了方艾黎,但从去年开始,方艾黎就几乎不待在纽约了。今年六月以来,她更是一直待在上海,最近一两个月才开始偶尔回美国。所以为了深入调查,我在纽约查到一些事情之后,这两天就来到了上海,并且,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相信足以拼凑出真相了。”
  颜未染点点头,用微带颤抖的手将档案袋打开,定了定神后,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抽出里面的东西。
  上面是几个关键性人物在那段时间的行动轨迹,以证人和监控截图为主,厚厚一沓。
  颜未染无法控制自己,她用手紧紧地攥住那些资料,仿佛稍微减轻一点力气,这些东西就会坠落于地,就此消失不见。
  首先看到的,是程嘉律的那一份报告。
  他当时的生活轨迹再清晰不过,实验室,家中,两点一线。偶尔一两次出行,大都是和颜未染在一起。
  事发当日,颜未染正准备前往中央公园。那天有个剧组在那边拍摄,她要去负责化妆工作。张思昭到实验室取程嘉律按照她的新配方调配出来的试验品。
  东西在无菌室中密封保存,由程嘉律交到张思昭手中,被她带走。
  程嘉律实验室中没有过超级细菌的记录,从培养到灭活,都不曾有过。
  颜未染将程嘉律那几日的行动轨迹翻了一遍,随后将卷宗合上放在一边,静静地出了一口气。
  其实,在程嘉律过来,将那一日的监控录像和病历调取给她看之后,她已经相信了他。
  因为没有人会在对别人下手的时候,把自己的伤势搞得更严重,甚至指使别人杀害他自己。
  卫泽希凑过去看未染手中的档案,问:“怎么样?”
  “嘉律没有嫌疑,这一点我敢肯定的。”
  卫泽希并没有看那份资料上的东西,点点头说:“我也敢肯定。”
  此时潘朵拉从厨房出来了,把茶放在他们面前,小心翼翼地挑了个离阿峰最远的地方坐下。
  阿峰故意多看了她一眼,见她心虚地左顾右盼一脸心虚,才笑了笑转开视线,拿出了第二份档案。
  出乎颜未染意料的,第二份居然是张羽曼。
  颜未染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阿峰。
  “是的,张思昭将东西取回家中后,就出门去了,那份试验品当时应该是留在了家中。而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张羽曼回过家。”
  大楼监控显示,两点左右张思昭出门,两点十分左右张羽曼回家了,在家里大概待了半个多小时,又离开了。
  “老师那段时间接了一个名流的固定工作,每天都是下午两点开始,所以张羽曼是掐着点回家的。”颜未染说到这里,怔了片刻,想起那一夜在医院里,她打电话给张羽曼,告诉她老师已经去世的消息时,张羽曼那诡异的笑声,和马上就挂断的电话。
  卫泽希看着张羽曼回家的时间点,说:“她这种回家时故意掐点的行为,应该是想偷偷摸摸搞点钱。毕竟未染你跟我说过,你老师的婚戒都被她偷出去卖掉了。”
  “是啊,而且是卖给了完全找不到来历的人,已经无法寻回了。”颜未染说着,抿唇看着监控上张羽曼那张望的动作,又说,“但你看到没有,她在出门的时候,神态显得有些慌张。像她这种早已把母亲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人,如果只是普通拿点东西走,肯定不会那么慌乱心虚的模样。”
  潘朵拉猛点头,说:“奏是啊!她哪次来咱这儿不是大了呼哧的模样,讨要起东西那气性,瞅着跟我姐欠了她一个亿似的!”
  阿峰了然地从下面抽出关于方艾黎的调查文件,翻开来摆在他们面前:“在那天早上,张羽曼和一个女人见过面。因为是在一家咖啡馆,所以没有监控,也不知道具体的谈话内容。但是当时咖啡馆的女招待注意到了,那女人将一个密封瓶交给了张羽曼。”
  卫泽希有些诧异:“纽约咖啡馆的服务员记性这么好,连前年的客人干了什么都记得?”
  “不,因为张羽曼经常在那里出现,而且特别挑剔又龟毛,小费又给得小气,店里每个员工都对她怀着深刻的恶劣印象。而刚好那个女招待又是生化专业的学生来打工的,她一看那密封瓶就发觉那是她们大学实验室常用的密封器皿,再一看还是特别精密专业的那种扁平称量密封瓶,就更诧异——毕竟,谁也没法把这么粗野俗辣的一个女人和高端实验室联系起来。”
  实验室的密封器皿。
  颜未染的胸口剧烈地跳动起来,耳朵也嗡嗡作响,连思绪都有些混乱了。
  卫泽希看见她那被真相猛然击中的模样,怕她一时承受不住,便伸手去紧握住她的手掌,示意她放松一点。他看向阿峰,又问:“那个把东西交给张羽曼的女人,又是谁?”
  阿峰将方艾黎的资料翻开,指着那上面一张照片,说:“方艾黎的助理,Agnes。那天早上她有离开公司的记录,而且,刚好在那个咖啡馆附近加过油。”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他们都不再说话,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潘朵拉才捂住嘴巴,慢慢地问:“哎妈呀……这,这不能吧?”
  “为什么不能?”阿峰鄙视地看着她,“为了几千美元兄弟相残的事情我都见过一大堆,那份配方的价值是多少?好几家公司开价都是百万美元外加每年红利,这数目还不够张羽曼那种人丧尽天良吗?!”
  卫泽希看着身边的颜未染。她面色惨白,双唇微微颤抖,一时竟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担忧地轻抚她的背,她却仿佛没感觉到,用力抓起那份厚厚的调查报告,疯了一样地翻着,盯着那上面一应的证据。
  女招待的证词、加油站的记录、方艾黎拿到密封瓶、监控中回家的张羽曼……
  除此之外,没有人再出现在老师家中,那放在密封瓶中的东西,只有张羽曼一个人可以接触到。
  虽然一贯与张羽曼不和,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可当真相赤裸裸地摆在面前时,颜未染还是不敢置信,她机械地摇着头,下意识地喃喃着:“不,不可能……那是她亲生母亲啊……”
 
 
第145章 那个人,不在了
  但是,脑海中另外的情景又立即涌出,冰凉地淹没了她的神智。
  那是老师临死的时候,叮嘱她立即火化自己的尸体,并对医生坚持自己的死因是意外事故,不要再研究配方的那些话——
  那时候的她,以为老师当时是为了程嘉律,免得妨碍到他的研究。
  后来的她,以为是老师发现了程嘉律的罪行,但又怕她察觉了真相痛不欲生。
  可现在的她才知道,那是老师在保护张羽曼。她肯定是察觉到了能自由出入家门的女儿,在那之后回来了,动过了她的东西。可哪怕女儿对她下毒手,要让她死,她在临终的时候,也要掩盖女儿的罪恶,还幻想她能改邪归正。
  在她追问老师为什么会这样时,她却咬紧牙关,一直盯着病房门口,不言不语。那是因为,她还希望女儿能出现在那里,至少,来送她最后一程。
  可惜老师不知道,在她为了女儿而静默死去之后,女儿断然拒绝了送她最后一程,只在听到死讯后迫不及待地发出了诡异的笑声,挂断了电话。
  那笑声,永远回荡在她的耳边,脑中,心口。
  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在谴责张羽曼、痛骂张羽曼的时候,她也不曾提起过。
  因为在想起那一刻的时候,肝肠寸断的,不是那个发出笑声的张羽曼,而是电话这一头守着老师冰冷尸体的她。
  “张羽曼……”颜未染死死盯着监控截图上那个走出家门后,心虚地左顾右盼的女人。
  她的眼中全是疯狂的恨意,无法控制的手握得太紧,指关节白得泛紫,手背上青筋暴露,指甲将资料掐得太紧,硬生生挖出一道破痕来,
  卫泽希心惊不已,赶紧抬手拥住她的肩,抚着她的背让她那憋在胸中的一口气赶紧吐出来。
  “未染,未染?你先和我说说话。别这样……”他真是很担心她那紧咬的牙关,怕那被愤恨染得通红的眼睛。
  许久,颜未染那僵硬的身体才一寸一寸地松脱下来。她脱力地靠在他的怀中,呼吸还是急促,但那原本冰冷的身躯,总算渐渐停止了颤抖,眼中也开始有了清醒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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