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甜没理会老太太的哭嚎,把江一鸣往沙发上一丢,下一棍子就抽在了他的屁股上。
“妈!爸!救命!江一甜要打死我了!”江一鸣挣扎着大哭,可他怎么挣扎,竟是挪动不了分毫。
“甜甜你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吧。”冯曼曼拉着江一甜的胳膊,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子。
江一甜似笑非笑,手上倒是没停,又在江一鸣的嚎叫声中抽了他两棍子。
“冯阿姨,我确实是不信江一鸣能做出这种事的。你的意思是,这个匿名信,是你教他的?”
“怎么可能?这一定有误会,甜甜,一鸣从小身体就弱,别打他了,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她的语气真的近乎哀求了。
“江一甜,停下。”江父捂着胸口咳嗽,但是还是伸手要拦他,“一鸣是做错了事情,但是你也不能动手打他啊。有什么事情不能一家人好好说吗?”
“不行。”江一甜冷笑,又是一拐杖下去。
“匿名信有两封,一是放在校长信箱,二是塞到了我们班门缝里面。塞校长信箱是为了要学校处分我,塞我们班门缝里是让我从此背上一个作弊的罪名。不管这个人是谁,他最后的目的都是要毁了我。”
江父怔了怔,表情有些尴尬。
“如果这个人得逞了,在学校里我背上一个处分,在班里我还怎么做人?那在家里呢?我刚说有人怀疑我作弊,爸爸你就是这个反应。要是让他目的达到了,我还怎么活?”
“可是甜甜,你没作弊就不怕人说是吧。你看,学校里现在也没人误会你,老师肯定也知道你没有作弊了。都是一家人,我们会和一鸣好好说的。”冯曼曼急切地想从她手下把儿子解救出来。
“爸爸,你也这么想吗?”江一甜问,直视着江父的双眼。
她的双眼明亮清澈,和她对视的时候,江父竟是升起一种愧疚的情绪来。
“甜甜。”江父特意放缓了声音,伸过手去按住江一甜的手,想让冯曼曼趁机把儿子拉开。
江一甜看着他的动作,勾了勾嘴角,轻声嗤笑了一声,躲开了他的手。
他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说下去。
“一鸣他是对不起你,但是他千错万错都是你的亲人,你们两个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们两个以后还得彼此照应着对不对?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爸爸等会教训他,给我们甜甜做主,好不好?”
给我们甜甜做主。
在江一鸣故意欺负她之后,在被江老太太赶出家门之后,再被冯曼曼刻意冷待之后,在学校里被排挤之后,这句话她曾经渴望过很久很久。
她今天听到了。
不是真的为她做主,而是让她不要教训这个投递匿名信、想彻底毁了她的弟弟。
她的父亲,从头到尾,眼里都只有他的儿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太可笑了,竟然试图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去寻找所谓的亲情,还竟然为了这些人的态度而痛苦难过。
“我不需要。”江一甜看着她的父亲,这个给了她一半生命的男人。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主。我会为我自己做主。”她一字一顿。
“我被江一鸣推下台阶的时候你没有来,我被他锁在屋外的时候你没有来,我被人污蔑的时候你也没来为我做主。现在我开始要为我自己做主了,你反倒要用这个来阻拦我了。”
江一甜大笑起来,她声音颤抖,笑到眼泪都要流出来。
“江一甜,你这是在怪我吗?”江父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好看了。
“我哪能怪您啊,您从来都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一开始就错了。”江一甜丢下手里的拐杖,踉踉跄跄地走上楼。
她打开抽屉,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面,然后走了下楼。
“江一甜!你这是要做什么?”江父气急,伸手就要拉她,“你这是要反了天了?多大人了你还想玩离家出走吗?”
可是江一甜只一甩手,就避了过去。
“不是离家出走。过去十六年的相关费用,我会算好利息寄给你的。”
她退后一步,转身向门口跑去。
江父在后面想抓住她,但是他怎么抓得住?
只能看见门一开一合,江一甜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
“简直是要造反啊!你看看她,你看看你的好女儿。哎呦我的心肝啊,你疼不疼?”江老太太心疼地把江一鸣抱在怀里,查看他身上伤了哪里。
而江父气的胸口都在一阵闷疼。
岂有此理。
哪有这样和父亲说话的女儿?
他压根就不该养她,养不熟的白眼狼。
反正她手里没多少钱,早晚也要回来的。等他回来,看他不打死她。
第24章
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路边还有不少行人, 都提着包行色匆匆, 想必是赶着回家。
江一甜站在人行道上,一时间有些茫然了。
她向前跑了很远很远, 现在都不太清楚自己在哪里。
好在这时候已经快要四月了, 天不算冷, 她还在崔家吃过一点东西,也不饿,勉强还能过得去。
她也不怕在荒郊野外过夜,这种事情在末世里简直是家常便饭。
但是她就是觉得很疲惫很疲惫。
自从江一甜从末世回来,她一直试图循规蹈矩,享受平静安宁的生活。在家里她曾经竭力避免和这些所谓“亲人”正面冲突, 在学校她也只专注眼前的学习,不去管那些纷争。
她可能是向往和平太久了,以至于愿意隐藏锋芒,做出让步。
可是她越退让, 对方就越发步步紧逼。
她愤怒于这些“亲人”的所作所为,也愤怒于自己,竟然险些忘记了自己在末世赖以生存的法则。
原来不光是秩序崩坏的末世奉行力量至上,和平的世界也是同样的。
如果她足够强,很多事情本不会发生。
江一甜正在出神, 手机的铃声唤回了她的神智。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崔泽之”三个字,一时慌乱到不知道该不该接起来, 手忙脚乱之间, 手一划就点了挂断。
她正想给崔泽之拨回去, 电话铃声就又一次响了起来。
“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打烂那个小混蛋的屁股?”崔泽之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出现在她的耳边。
江一甜闭了闭眼,觉得喉咙有些梗塞,她深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的回答:“没事,揍了他一顿。”
崔泽之那边的声音顿住了。
“真没事?”
这个家伙还是这么该死的敏锐。
“能有什么事,江一鸣这个小混蛋还不够我一手揍的。”江一甜试图让自己的声音里带上点笑意。
电话那边的声音静了静。
“你知道吗?你其实挺不会说谎的。”崔泽之的声音里有些无奈,“你现在不在家吧。在哪儿?”
江一甜垂着头,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拜托,论‘我没事’这种话,全天下谁比我说的更多?真没事假没事你真当我听不出来啊。”崔泽之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快点,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江一甜没再说话,崔泽之在那边也没有再催促她。
江一甜能从手机话筒里面听到那边的呼吸声,很轻、很平稳,还能听到夜晚高层楼窗外的风声。她隐约还能听到唐阿姨的大呼小叫,让他不要站在窗口,小心着凉。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有些安心了。
“你现在在家里吗?”她反问。
“我在陆霖家里,就是上次那个蹭饭的,你还记得吗?找他有点事。”崔泽之回答,说完之后他停顿了下来,就像是在等着江一甜说出自己的位置。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我跑出来的时候没看路,我得看看……现在在白杨路。”江一甜有些莫名的羞赧,她站起身来看了看附近的路标,报了过去。
这也太蠢了,跑的时候光顾着想离得越远越好,都没注意自己在往哪里跑。
“微信把定位发我一下吧,我来找你。”谢天谢地,崔泽之没有笑话她。
江一甜挂了电话,微信把定位发了过去。
崔泽之的人来的很快,没到半个小时,她就看到远处飞驰而来的一辆红色跑车,流线型的车身和引擎的轰鸣声几乎吸引了周遭人的全部注意力。
“这是……布加迪威龙吗?”
“我靠,这得几千万了吧。咱们这小破地方哪儿来的这么壕的车啊。”
看到这辆和小城灰扑扑的街道格格不入的跑车,江一甜心里就是一跳。
不是吧……
崔泽之这个人平时那么低调,怎么保镖开的都是这种车啊。
江一甜心里升起了一种可怕的预感。
别是崔泽之这身娇肉贵皮薄血脆的大少爷过来接她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崔泽之就比她大一岁,他哪儿来的驾照?
在江一甜绝望的目光当中,那辆骚红色的布加迪威龙停在了路边,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崔泽之的声音听起来活泼又轻快:“看到我了没?那辆红的,快过来!”
江一甜木然:“你怎么开这么骚包的车……”
“哦,我怕你不好找,所以开了个醒目点的。”崔泽之理所当然地说。
江一甜给他这个逻辑跪了。
她一向不太喜欢被人关注,但是此刻只好在路人的炯炯目光当中迅速冲向那辆跑车,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打开车门上车一气呵成。
她的余光还看到有闪光灯亮起,准是好事的还给拍了照。
“你怎么自己开车过来啊?没人跟着你吗?”江一甜都要给他跪了,“还有你哪儿来的驾照啊?”
“没有哦。”崔泽之笑了一下,江一甜发誓她在这笑容里品出了一丝得意。
“没有驾照你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你这是要带我死亡飞车过瘾吗?”她抱怨,抱怨完之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崔泽之这个身体状况,他家里人怎么会给他买跑车?
“这车哪儿来的啊?你家那边也没停车的地方。”她好奇地问。
崔泽之笑得更得意了一点,他倾过来,凑得近了一些,帮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十万个为什么的江一甜系上安全带。
随后,他在江一甜的一脸懵逼当中理直气壮地说出了答案:“偷的。”
江一甜:???
她觉得她真的认识了一个假的崔泽之。
崔泽之熟练地发动引擎,红色布加迪威龙发出一声轰鸣,平稳地行驶在小城的路上。
“你这是偷了谁的车?”江一甜还是不敢置信。
“陆霖的啊。我跟你说这人车钥匙别裤腰带上,不偷他的偷谁的?放心啦,他不会生气的。”
……毕竟他还要找我办事。
不过这后半句就不用解释了,崔泽之抿起嘴唇,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你可别说,别人的车感觉就是比自己家里的好开。”
“你这还上瘾了吗?”江一甜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走吧,我带你兜个风。”崔泽之将她的表情收在眼底,此刻才开口提议。
车辆不疾不徐地往城外方向行驶而去,此刻已经入了夜,天色暗沉,只能照见前方空旷的高速公路路面。
上了空旷的高速,崔泽之没再解释,把两侧车窗摇下,随后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周围已经看不到什么建筑,只有路灯的光亮。
江一甜忍不住对着车窗外大声地喊叫了一声,发泄心中的烦闷,结果喝了一嘴风,让崔泽之笑得差点把车开到沟里面去。
车速越来越快。
江一甜的心脏砰砰地跳动着,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在这高速前进当中沸腾燃烧。耳畔只能听见猎猎的风声,只要闭上眼睛,她甚至能想象自己正在飞翔,可以解开周身的禁锢,离开一切让她感到烦闷憋屈的地方。
她喜欢这样,喜欢这种危险又畅快的感觉。
“谢谢。”她侧过头来看向崔泽之,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崔泽之体贴地放缓了车速,随后回给她一个微笑。
“你知道,我才是那个应该说谢谢的人。”
他们都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此刻没有一个人挑明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够了。
*
陆霖花了半个小时发现了自己心爱的布加迪威龙不翼而飞。
他额外多花了一个小时时间,意识到崔泽之现在不在自己的房间。等他着急忙慌地想要打个电话来找人的时候,崔泽之已经带妹在城外高速转了一圈,施施然地把车停回了他的别墅车库。
最惨的事情就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偷了我的车,还用我的车带妹,还把妹带到了我家里。
陆霖此刻就是这种复杂难言的心情。
“你这是干吗去了?”陆霖被这位小祖宗愁的头都要秃了,“我以为你在这儿睡下了。”
“我心烦,所以开车兜个风。”崔泽之轻描淡写,“你上次蹭我同学的饭,该付饭钱了。给人家找个房间睡一晚去。”
陆霖古怪地看了一眼崔泽之,又古怪地看了一眼江一甜,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包明天早饭吗?”
“瞧你那点出息。”崔泽之对此投以鄙夷的目光。
最后江一甜不仅包早饭,就连晚上的夜宵也包了。
没办法,因为她晚上急着回家,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已经饿得要命了。
陆霖家的阿姨明早可能是想做虾饺,提前处理好了鲜虾,放在冰箱里,正好便宜了江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