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的铃声响起,门口的篮球队员如鸟兽散。
下节课老师随时能进门,杜炜明也不好在这里多呆。
他恨恨的瞪了一眼江一甜,可这小姑娘压根没把他当回事儿,已经坐在自己座位上,翻开物理书看了起来。
“这事儿没完。”他撂下这一句话,转身就出了教室。
江一甜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物理笔记翻过一页。
这事儿在她这里也没有完。
看样子身体强化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杜炜明没去上课,而是走到操场上给蒋欣又打了个电话。
他和蒋欣认识挺久的,蒋欣经常去操场看球队打球,有的时候还会给他们买瓶水,因此和他们也熟悉。他一直对蒋欣有好感。
昨天他听说了蒋欣的事情,连忙打个电话过去问。电话里的蒋欣哭得气噎声堵,告诉他自己被人陷害了,明明是别人做的事情,最后被扣到她头上。就连原本的朋友孙佳佳也出卖了她,和人合伙一起栽赃在她头上。现在她可能要被退学了。
在杜炜明再三追问怎么办之后,蒋欣才委委屈屈地说自己打算回去求江一甜,让班里同学联名向学校申请让她回来。
杜炜明听了就一拍胸脯说要替她去办,本来以为是个轻松事儿,现在看起来没那么容易。
“那个江一甜真的欠,恨不得抽她一顿。”杜炜明在电话里愤怒地说。
“别,我真的不想连累你,别为我的事忙了……现在已经这样了……”蒋欣在电话里轻声抽噎起来,“明天我来学校,我去求江一甜松口,你别为我的事情去找她了,让我自己来吧。”
“那怎么行?你去见她,她一定会趁机羞辱你的。”杜炜明当即大急。
“我必须得去求她。”蒋欣抽泣了起来,“如果离开一中,再背上这种莫须有的处分,我转学都去不了什么好学校……这是我一辈子的事情啊,我肯定要去求她。”
蒋欣哭得可怜,杜炜明气得咬牙切齿,只好安慰她这事儿他管定了。
午间吃饭的时候,又陆续有同学来找她,开口就是蒋欣的事儿。
“蒋欣她要是背个处分走,可能真的只能去旁边的六中了。六中是什么学校你也知道,在那边能考上什么大学啊……她已经知道错了,要不江一甜你可怜她一下,让她回来算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儿……”
在江一甜的瞪视之下,那个同学慢慢地缩了回去。
何淼气得不行:“都什么人啊,说的好轻松。一个两个一开始还跟蒋欣骂你呢,不就是坐歪了屁股吗?怄死了。”
江一甜嚼着中午的蒜苗炒肉,美滋滋地喝着西红柿鸡蛋汤:“这叫远香近臭,她要是来了班里,同学肯定也烦她,可是如果退学……不少和她原本关系好的就会同情她,想着那些所谓‘她过去的好’,觉得她罪不至此。不过嘛,谁告诉他们只要我原谅,她就能回来的?”
这事是校长看在眼里的,她一个小小学生,可做不了主。
何淼有些不明白:“诶,不是这样吗?他们说只要当事人原谅,学校肯定会同意的。”
江一甜冷笑一声:“是不是还说,蒋欣之所以落到退学的下场,因为我咬死了不放过她,本来她不至于到退学的。是这样吗?”
“……对。”何淼低着头。
“过两天,传言可能就会变成富二代江一甜仗势欺人,欺负可怜的优等生蒋欣使她被退学。”江一甜咽下最后一口米饭,“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没带脑子呢。”
看样子没带脑子的不止一个。
中午还没进教室,江一甜和何淼就听见教室里的争执声了。江一甜听到了“蒋欣”这两个字,就窝在门外,示意何淼和她一起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何淼凑过去听了听,“哎呀”了一声:“是宋祁,宋祁也会吵架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蒋欣做错了事情为什么不能得到惩罚?你们找江一甜算什么啊?”是宋祁,他是个温和性子,很少和人争执,现在说话的声音竟是又急又快。
“不是说她不能得到惩罚,这事情影响她一辈子啊。同学一场,你们都忍心吗?”
这说的什么屁话。
何淼骂了一句想往里冲,被江一甜在门外拦住了。
“你真搞笑,她把东西嫁祸给别人的时候考虑过别人的一辈子吗?要是江一甜坐实了偷窃的罪名,现在被处分被退学的可能就是她。”这会说话的同学叫李媛,是和孙佳佳齐名的急脾气,说话和放炮一样又快又急。
“现在江一甜不是没事吗?如果她被退学我们也会求情的啊。”
“蒋欣肯定会原谅她的。”
“是啊,都是同学,蒋欣已经悔过自新了,别这么小心眼啊,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就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人家已经后悔了吧。”
“什么时候不原谅就变成小心眼了?”
“别慷他人之慨了,江一甜那时候多难受你知道吗?你凭什么要她原谅啊。”
班里面几个同学越说越急,各执一词,几乎都要吵起来了。
总有人这样,总有人在别人伤害你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跳出来说大话,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替别人做圣母,大帽子一个接一个地扣,只要不顺他们的意思就是自私自利,就是没有人情味儿。
江一甜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末世时候,那个基地首领下令让她交出“灵药”时候说的话。
“你有灵药,为什么不拿出来救人?我们都是幸存者,都是人类,你怎么能这么小心眼、自私自利,不顾人类的共同未来呢?”
而江一甜知道,面前这个一口一个“人类未来”的家伙,囤货居奇、哄抬粮价,让幸存者基地外多了几百具尸体。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有些发红,一推门就走进了教室。
见江一甜回来,教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下,随后爆发出更激烈的争吵询问声。
江一甜一贯是懦弱的,在这种逼问之下她会瑟瑟发抖地躲在别人身后,半天都支支吾吾不出一个字。
不过今天却不一样。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是她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的时候,竟然显得气势逼人了。
她看着吵成一团的教室,没说话,抬脚照着门板就是一脚。
门板撞在门框上震天动地的一声响,连何淼都吓得一哆嗦。
被她气势所慑,教室里当即就静了下来。
“我其实很好奇,谁告诉你们,只要我原谅她她就能回来的?”江一甜一字一顿,轻声地问,“还有,你们说蒋欣已经悔过自新了,请你们告诉我,她悔过自新在哪儿了?她是不是,还欠我一个道歉呢?”
教室里面一片安静,没有人接话。
“说啊,怎么不说了?”江一甜靠着墙,露出了一个笑,“张楠,你说啊。我刚刚听见你说声还挺大的。你说说看,蒋欣到底是怎么个悔过自新法。”
被点到名的是个戴眼镜的女生,刚刚那句“小心眼”“没人情味儿”就是她说出来的,此刻她涨红了脸,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看到这儿,江一甜越发觉得好笑,也越发觉得当年为了同学之间这点事儿就玩割腕的自己真的蠢到家了。
“看样子你们感情不错,蒋欣都悔过自新到你那里去了。”江一甜嗤笑了一声,“刚刚说的这么热闹,现在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江一甜:不忍了不忍了(摩拳擦掌.jpg)(超凶.jpg)
第12章
江一甜问的掷地有声,教室里陷入了一片古怪的沉默。
几个和蒋欣向来玩得好的女生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江一甜的表情里都带上了不敢置信。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她,真的是一贯懦弱的小可怜江一甜吗?
她们印象里的江一甜总是低着头的,被人嘲笑了、欺负了也不会说话,着急了只会哭。哪有现在这种侃侃而谈的样子?
她真的变了很多。
江一甜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事的。
可是她的心里正烧着一团火,燃烧着她心里郁郁十几年的憋屈感。
如果她的罪名不能得到洗清,现在等待她的将是什么?退学?处分?留在班里面对同学们无休止的嘲笑和指指点点?
如果不是极其神异的穿越发生在她身上,江一甜这个人可能已经死的无声无息。她等这一个公道已经等了很久了。
江一甜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做了错事的人还能把受害者的原谅当成理所当然?
凭什么?
凭什么她痛苦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在这些人嘴里就是轻描淡写的“没什么影响”?
刀子不捅在你身上,你自然不知道有多疼。事情不发生在你身上,你有什么资格强求别人的原谅?
“没得可说了?你们没得可说了就换我来说。”她敲了敲讲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静的教室。
“这件事情被人陷害的应该是我吧?怎么在你们嘴里,感觉仿佛蒋欣才是那个被陷害的?还只要我原谅她,她就能回来,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别忘了,她的事是校长亲自处理的,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别说的就像我手眼通天,把她怎么样了一样。”
江一甜说话又快又脆,,一听就是心里憋了不少火:“哪怕我当圣母原谅她,她也未必能回来。更何况,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大脸按头让我原谅?蒋欣她道歉了吗?”
“她想道歉的……但是怕你生她的气,所以不敢……”戴眼镜的女生张楠低声说。
“有胆子做,道歉的时候倒开始害怕了?”何淼忍不住嘲讽。
“在电话里和朋友哭着说‘我好后悔’根本算不上什么道歉。”李媛翻了个白眼,“和受害者哭着道歉才是该干的事儿,不过原谅不原谅就另当别论了。”
“没人可以要求别人一定要原谅。”宋祁看上去真的挺生气。
“真的很对不起,可是她真的哭的很伤心。”说话的是常和蒋欣玩的几个女生之一,旁边的朋友应声附和。
“我那天也哭的很伤心,为什么没人这样对我?双标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江一甜觉得好笑,竟是笑出声来,“她是你的朋友,你可以为她说话,但是你不能罔顾我受到的伤害,硬是要我去原谅她。”
何淼怕她气急,拉了她一下:“甜甜你别生气啊,别说了。”
江一甜没生气,她就是觉得再争下去没什么意思。
“按照你们的逻辑,我就要在她道歉之前宽宏大量地表示原谅她,如果不原谅就是小心眼。如果这就是你们认为的小心眼,那做人小心眼一点也挺好。”
她从讲台上走下来,走向自己的座位。
沿途的同学纷纷为她让开道路。
“希望你们以后长长久久地当好这个圣母,被打了左脸也把右脸送上去。”
说完,她不管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同学,打开了自己的物理书。
耽误了太久,现在该看书了。
“怎么江一甜这么厉害了?”
“之前怎么没见她这么行。不是一贯喜欢装可怜吗?”
“哎呀你看她平时跟个哑巴一样,现在胆肥了,还敢踹门呢。”
直到出了门,那些女生这才敢说些小话了,但只敢躲得远远的,生怕什么人听见了再告诉江一甜。
何淼去厕所时候路过她们,听到了半句酸话,走过去的时候丢下一句。
“不厉害点行吗?不厉害点就要被欺负死了。”
那群女生被这句一吓,当即就散了。
江一甜出了一口气,自然也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她现在苦恼的是,怎样快速提高自己的成绩,好让自己考一个好大学。
课外班是要报的,但是家里给她报名,多半是要和江一鸣、阮明月一起去老师家上课。那几位老师从初一到高三的学生都有带。
但是和江一鸣一起去,她怕是会被搅得永无宁日的。
课间的时候她还特意为此问了何淼和宋祁,想问问有没有适合的课外班。结果何淼的父母都是老师,学习问题他们就能搞定。宋祁又是个脑子好使的,他压根就没报什么班,凭着自己学习就名列前茅了。
学霸,真可怕。两个人瑟瑟发抖。
面对何淼和江一甜无语的表情,宋祁只好交出了自己的笔记告饶。
快放学的时候,江一甜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悄悄一看手机,竟然是崔泽之的短信。
【放学之后再过来一趟吧,拜托!】
信息里面还附带了几个双手合十的拜托表情。
看样子这人已经把柠檬水喝完了。
江一甜觉得好笑,但是她总不能每天跑过去两次吧。她还要学习。不过她转念一想,要不问问这个家伙吧,这家伙说不定能帮忙打听一下。
她趁着老师转过去写板书,快速地敲下回复。
“行,我放学过来。还有点事情想拜托你一下。”
“那就过来再说。”
某种意义上来讲,崔泽之真的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主人。
他慷慨的表示,江一甜可以随便使用厨房的任何东西,水果什么的,想吃就可以吃。
崔泽之觉得自己身体好多了,他和家人说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姑娘的原因。这个理由崔家人是一点都不信的,他们觉得崔泽之可能是病久了,身体好转了一些,就有了些希望,把希望寄托在危急关头偶然出现的人或物上。
比如说柠檬水,比如说江一甜。
崔泽之也不争辩,他现在隐约感觉江一甜身上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应该对她非常重要,不能随便暴露。
可既然不能随便暴露,她当时为什么要喂给自己那杯柠檬水?只要不帮他,她的秘密就永远不会暴露吧。
崔泽之想起那天他帮她说话,江一甜脸上感激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