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绝望!
孔嫣想到这儿都醉了,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耳朵,“你咋这么不争气呢!”
宋清风本来走的好好的,耳朵突然被她揉捏,身子倏忽一软,仿佛过电似的,猛的一颤,差点将背上的孔嫣甩了出去。
侧过头瞪她。
孔嫣讪讪,赶紧收了回去,一时糊涂忘记了自己还要倚仗他回家呢。
瞄了他一眼,怂哒哒的解释道:“我是怕你耳朵冷,给揉揉。”
宋清风懒得理她,转过头去。
孔嫣撇撇嘴,悄悄做了个鬼脸。
脾气可真大!
不敢再乱动了,乖乖扶着他肩膀。
两人回到宋家后,都在等他们没吃饭,见到孔嫣这么狼狈,也不好多说什么,赶紧让她洗澡换身衣服,别到时冻着生病了又麻烦。
孔嫣洗好后就着剩菜剩饭吃了点,然后回到房间包着被子坐在炕上,拿着零嘴吃。
刚才没吃饱。
最近几天家里开始减少粮食了,每餐只能吃个半饱,听说每年也就农忙的时候吃个饱,一般到了冬天只能熬,有的家里只吃两顿,宋家还好,至少是一天三顿。
孔嫣都能想象到知青点恐怕更不好过。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宋清风进来了,手里还端着盆。
把盆放到桌子上,将浸了冷水的毛巾拧干,然后默默坐到炕上掏出被子里她的右脚。
“嘶——疼——”
孔嫣脸都扭曲了,垂眼一看,脚踝处高高肿起,红的发紫。
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
宋清风有些僵硬的握着她的脚,白白嫩嫩的,还没他手长,趾甲颗颗圆润可爱,白中泛粉,不敢多看,赶紧将手里的毛巾放到高高肿起的地方。
“好冷……”
孔嫣打了个冷颤,想缩回来,但被他给按紧了,过了一会儿,发现脚踝那里的肿痛好了很多。
还挺舒服的!
干脆拿起零嘴接着吃,视线忍不住投在他身上,屋内昏黄的烛光为他五官打上了暗影,凭添几分朦胧美感,眉眼低垂,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
心脏那里莫名跳的有些快。
孔嫣脸热热的,有点不敢看他,低下头塞了一大把饼干放进嘴里。
然后嚼着嚼着又忍不住看他,见他将毛巾拿起来,换了一边给她敷,心跳的更快了。
看着手里的饼干,原本准备塞进自己嘴里的,鬼使神差的,转了个弯趁他不注意直接塞进他嘴里,牙齿挡着没塞进去,但碰到他唇了。
宋清风抬起眼看她。
孔嫣脸一红,哼哼哧哧道:“给你吃!”
宋清风转过头不要。
孔嫣噘嘴,挥了挥手里的饼干,“都有你口水了。”
然后塞到他嘴边,看他。
宋清风抿了抿嘴,最后侧过头将她手里的饼干叼住。
孔嫣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见目的达到忍不住眼里带笑,自己吃了几口后又要喂他。
如法炮制。
宋清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第十五章 闲话
这几天天气更冷了,土炕烧着也不暖和,睡在炕上,下面温热上面冰凉,尤其是棉被薄的跟没盖一样。
又要到一年的拉煤时候了。
孔嫣是南方人,对这个时代不太了解,都是从宋妈嘴里知道的,北方每到冬天都要用煤,有集体供应的,但今年的还没来,而且也不够用,需要自己去煤矿公司花钱买,不过价格要高出指标价,哪里舍得花钱,硬抗,抗不下去了才去买。
想当初六十年代的时候有个村徒步到山西阳泉煤矿拉煤,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真正的初生牛犊,一人一辆双轮车,抬起脚就走。除去三十多里的平地,其余三百多里,全是上坡下岭的蜿蜒山路。饿了就咬两口随身带的干粮,困了就停下小车在路边眯上一会儿。近四百里的山路,整整走了七天七夜。
如今倒好了许多,燃煤供应稍微宽松了些。
但也紧张,因为“穷”!
今天早上饭菜稍微丰盛一点,辣白菜和腌萝卜,但饭是管饱的,家里几个女人都没怎么吃,全让宋爸和宋清风吃了,连孔嫣都乖乖只吃了半碗饭。
待会儿宋爸就要带着宋清风和队里的人去买煤了。
吃完饭天还是乌漆嘛黑的,他们得起大早去排队,先到食品公司交售“预购猪”。
因是计划经济,所有购买物资都是计划指标内的,各队都派有交售任务,称之为国家对农户的“预征购”。
农户出售粮食、鸡蛋、生猪或是猪肉,这叫“支援国家建设”,都要先到队里开上介绍信、证明信,凭队里那一纸证明才可进行交易。
他们这个生产队的除了养鸡,都是集体经济。
宋妈说去晚了还不知道排到哪里去,食品公司门前排起的队看不到头,足足有一里多长,一直蜿蜒到了107国道,等将生猪换成现金后,拉上双轮车,再匆忙赶到隔壁的煤建公司继续排队等待拉煤。
这么多的生产队,恐怕要一两天才能回来。
不过,从今天开始她要轻松很多了,至少大部分猪都给卖了。冬天猪也没吃的,只吃一些干草,泔潲水,加上地瓜干的下脚料。
猪长得不大,也就一百来斤,再不卖就没得喂了,一头猪堪堪四五十元,但也算是给队里增添了不少进账,至少能买不少煤了。
孔嫣跟在宋清风身后回了房间,他在外面套了件满是补丁的棉袄,鞋子也换了一双更破的,要走很多路,怕给弄坏了。
孔嫣坐到炕上看他,想了想,然后跑到箱子里拿出零食。
顺便将脖子上的围巾也给解下来,这是“孔嫣”从家里带来的,黑白红三色的拉毛围巾,看着还挺复古的,直接趁他不注意将人脖子围住。
又将用报纸包的一些饼干糖果揣到他口袋里。
外面冷的要死,如果干等一两天的话肯定要受苦。更别说吃的了,恐怕带去的干粮也冻得咬不开了。
宋清风身体一僵,他正背对着她穿鞋。
感觉到脖子微暖,低头去看,很漂亮的围巾。
认出是她天天戴的。
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孔嫣,见她正一脸求表扬的看自己,心里一跳,抿了抿唇,赶紧垂下眼,最后转头将另一只脚的鞋子穿上。
木头!
孔嫣噘嘴,偷偷在他后背假装踹他。
出门前,宋清风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
在她察觉前急忙将手里的帽子带到头上。
棉皮帽,还是宋爷爷年轻时候戴的,上面黑皮都坑坑洼洼掉的差不多了。
出了门,背影有些落荒而逃。
家里人都走光了,孔嫣端起盆里的衣服走到井边,河边的水已经冻得可以在上面走人,只能就着院里的轱辘井洗,她劲小,每次只能弄半桶上来,洗完后还不能倒在院子里,不然容易滑脚,很麻烦。
洗完衣服去了趟养猪场,果然,今天里面动静小了很多,空荡荡的一大片,几只母猪也拉去配种了。
搓了搓手,舀了几桶泔水伴着草倒进猪槽里。
……
完了事,孔嫣弓着背、手交叉环胸插在咯吱窝下,快速回了宋家。
一进院子就听见嘈杂声,正好奇着就看见宋大嫂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个盆跑到轱辘井边洗菜。
厨房隔壁是宋爸宋妈和宋爷爷的屋子,这样一来他们的炕头离锅台近,比较热乎。
将盆放到井边,人鬼鬼祟祟凑到宋妈屋子外的窗口处偷听,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孔嫣偏了偏头,忍不住凑过去。
宋大嫂被吓了一跳,见是她,赶紧拉着她跑到井边蹲下来洗菜。
脸上神色厌恶,颇为嫌弃的抱怨道:“讨债鬼又来了。”
孔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不解的看着她,顺便将盆里的萝卜叶子洗洗。
宋大嫂捂着嘴小声道:“二姑子。”
宋二妮?
这人怎么又来了?
孔嫣脸色也难看起来,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刚嫁进来就听到她在背后说闲话,说她一个知青不安好心,心怎么怎么黑,宋家以后还不知道被搅和成什么样?
她听的清清楚楚!
要不是宋妈将她给撵走了,她可能都气的甩脸色走人。
反正她是极其讨厌这人。
原书中这人出没出现过她印象不大深了,但平时宋妈那儿偶尔听来的碎碎叨叨也知道一些她婆家的事,反正一家子都是奇葩。
婆婆不慈,嫂子不善,姑子嘴碎再加上丈夫滑头,也不知道她怎么混得下去,反正她是挺佩服的。
“咋不能……我都快冷死了……”
“妈……那不就是你的吗……给我咋了……”
……
屋里偶尔传来尖锐的说话声,不甚清楚。
宋大嫂气的脸色发黑,对着孔嫣抱怨道:“又不知道在要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妈怎么回事,疼谁不好疼这么个白眼狼无底洞?”
“有事就想到娘家,得了好东西全都一股脑塞进婆家,想着法子回来打秋风,谁家东西是天上掉下来的?”
“给大姑子我也就不说了,给她算什么,到最后不仅落不到一句好话反而怪我们给得少了!”
转过头问她:“你说妈生了四个,咋就偏偏她拐了个性子?一点都不像宋家人。”
孔嫣听了,尴尬的笑了笑,抿抿嘴没说话,心里有点虚,因为孔爸孔妈好像就是这样对她。
想必孔大嫂和孔二嫂心里就是这个滋味。
不过她要钱的手段高一点,而且不也像宋二妮那样蠢,拿了娘家的好东西却低声下气的去讨好婆家,总觉得自己矮人一等,也不知道二姑爷怎么给她洗脑的?
反正不管怎样她都要自己留着些,她没办法挣钱,只能靠父母寄过来的钱一点点存着留到五年后,不管到时候发生什么,手里有钱总是底气足些。
宋大嫂也不是非要听她说什么,看了眼后面的屋子,然后偷偷小声八卦说:“我跟你说,当年生二姑子的时候不是还在打鬼子吗?妈那时候藏在深山安置老弱病残的洞里,除了她,当时还有一个孕妇,二姑子和人家同时出生的,都在晚上呢!”
孔嫣张大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小声问:“不会吧?”
宋大嫂撇嘴,“我早就怀疑了,宋家一家子都踏踏实实的,偏偏就出了这么个搅屎棍。”
说完眉毛一挑,贼兮兮道:“你没发现吗?你大哥和大姑子多像爸啊,三根长相随了奶,你没见过,我倒是见过,年纪大了都好看,就二姑子谁都不像,偏偏宋家人老实,没一个人怀疑。”
“我亲耳听的,当初是屋后王奶奶接生的,人不在了,早些年我嫁进来时她还经常来我们家串门,和奶聊天时还说起当时可凶险了,大晚上的,妈她们突然要生,一个接一个,山洞里啥都没有,痛的要死都不敢出声,怕招来了鬼子,乌漆嘛黑的,弄错了可能性大着呢!”
孔嫣忍不住好奇,“那另一户呢?那个和妈一起生的那户人家呢?”
宋大嫂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乱着呢,死的死,跑的跑,六十年代□□,好多人都出去讨饭,走了就没回来过。”
孔嫣听的心里揪揪的难受,忍不住感叹:“要真是如此,那可怎么办?”
宋大嫂摇摇头,“能怎么办?都不一定活着了。”
孔嫣还没到从这八卦中回过神,就见宋妈屋子门开了。
宋二妮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挎着个篮子,上面遮着破布,看了她们一眼,趾高气扬的走了。
孔嫣和宋大嫂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不过余光却注意着她,篮子跨在胳膊上,都将棉袄压下去了,看着就有些分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刚才那些话的影响,还真是越看越不像宋家人。
宋爸个子高高大大的,国字脸,宋大哥也是如此,大姑子她也见过,眉眼是有点像宋爸,而宋清风虽然白白净净的,看着斯文,但还是有些宋爸宋妈的影子。
而二姑子,说真的,真没哪里像,瘦瘦小小的就不说了,一张脸平淡无奇,眼里还冒着精光。
人走到门口,还回头喊了一句,“妈,爸他们拉了煤回来可要第一个来喊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大嫂撇嘴,眼睛恨不得将人给瞪出个窟窿。
宋妈随后出来,看到两个媳妇就在门口洗菜,脸上讪讪的。
赶紧转身去了厨房。
第十六章 争执
第三天上午,宋爸带着前进大队的人回来了,后面跟着长长一队双轮车,上头盖着破布,怕被雪水给沾湿了,不过也能从缝隙看到黑乎乎的煤。
就停在马路边,前进大队十二个生产队,按每队的人头分成十二个大的煤堆,分好后各自拉回生产队。
接着是生产队里再分,按灶门分,在大大小小的煤堆上压张写有户主名字的纸条。
最后便是运煤大混战。
宋爸是大队长,他得到各个生产队看看,别发生什么打架抢煤的状况,所以宋家的煤全靠宋清风用车拉,宋爷爷、宋妈、宋大嫂也帮忙用担子挑,用粪篓扛,用簸萁措。
连虎子和柱子都跑回家帮忙,人家老师也要烧炕啊,哪有功夫上课。
孔嫣看的急,但她又帮不上忙,家里能装东西都被他们拿着用了,正准备帮宋清风推车时,宋大嫂一把拉住她,使眼色道:“你脚不是还没好吗?”
说着捂嘴偷偷补充了一句,“就在这儿看着,别让哪个不长眼的来偷,尤其是二姑子一家,敢来偷打回去!”
孔嫣眼睛一眯,了解到重要性,挺了挺胸,看着她认真道:“包在我身上。”
煤多重要啊!
她才不傻呢!
谁偷打死她!
宋大嫂松了口气,对孔嫣她还是比较放心的,这丫头精的很,从来就没见她吃过亏。
不像每年都留着柱子和虎子两个憨货看着,宋家离这边比较远,等他们来了后都被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