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死那朵白莲花——重槿
时间:2019-03-29 10:01:59

  这期间顾怀瑜一直低着头,仔细地听着那些声音,听得张仪琳如此道,敛去眸中沉思,顺着道:“是啊,是凉了起来。”
  张仪琳惊叫一声,一把拉住林修睿的衣服,神色惊恐指着墙角:“那里!那里!”吓得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修睿本想推开她,但下意识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后,停下了动作。在张仪琳挪开之后,桌上点着的灯光照到了角落里,高高的四角花几下,有一只死猫,睁着大大的眼睛,瞳孔张的圆圆的,脖间仿佛被什么东西撕裂,鲜血淋漓。
  朝露和朝汐已经吓得抱在了一起,两个人抖得似筛糠,牙关敲击出咯咯的声音。
  “张垣!”林修睿大喝一声:“将院子封起来,给我查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说着,视线就忍不住往顾怀瑜身上瞟去,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顾怀瑜。
  朝汐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小姐……”
  老夫人看了一眼床脚,道:“把人弄出来,暂且迁到玉兰苑,这院里的东西谁也不许动!”
  张仪琳四下看了看,这才苦着一张脸出声道:“我不敢出去。”
  老夫人睨了她一眼,不耐道:“那你就留在这里。”说罢就先领着白嬷嬷走出了大门。
  张仪琳侧头四下张望,眼神从一点瞧不出害怕的顾怀瑜身上扫过,见林修睿一走,赶忙跟了上去。
  林湘被人从床底拖了出来,面色已经比鬼还可怕,被敲晕了之后由鬟抬到了玉兰苑中,顾怀瑜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有一种对于危险的本能,这件事,有些像冲着她来的。
  红玉抚了抚双臂,低声道:“小姐,咱们回去吧。”
  一场诡异的闹剧中断过后,不知道府中又有多少人要彻夜难眠。
  顾怀瑜带着红玉回了棠梨院,一路上红玉都似受惊的猫一般,瑟缩着脖子,不时打量着黑漆漆的四周,稍有一点动静就吓地发抖,推开门进了房间之后,这种情况才稍好了一些。
  绿枝还是没有回来,红玉又在房间内添了几只蜡烛,低声问道:“小姐,您说这世上真的有……那个吗?”
  顾怀瑜习惯性的捻了捻指尖,视线落在漆黑的门口:“我倒是希望有。”
  红玉诧异地张了张嘴,“您不怕吗?”
  “怕,当然怕。”顾怀瑜冷笑道。可是人心,有时候比鬼还可怕。
  红玉踌躇许久,低声问道:“小姐,今晚我们是不是真的见鬼了。”
  顾怀瑜冷笑一声,道:“你有见到半个鬼影吗?”
  “可是,那个敲门的声音我们都听到了啊,白嬷嬷还亲自去看了,外头也没有人,浮香院外头的长廊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若是有人装神弄鬼,他藏到哪里去了?”想到方才那个阴森森的哭泣声,和莫名烧起的灯笼,墙角的死猫,红玉心里就一阵毛骨悚然。
  “或许等绿枝回来后,一切就能见分晓。”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绿枝才避开院子里的眼线,悄然回到了棠梨院,她手中还提着一团白白的东西,上头大团大团的血迹,散发出浓浓的腥臭之味。
  顾怀瑜见她无碍,稍松了口气,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绿枝将白布放到了地上,低声道:“奴婢出去后,蹲着身子在门口和窗台下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了此物。”说着她从袖口中掏出一段鱼线,那是一种从蚕体内的丝浆拉成单股晾干而成的丝线,韧性极大,因为太细,倒不容易看出来。
  顾怀瑜用手搓了一下,上头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油渍,气味与桐油无二。
  绿枝接着说:“正在奴婢扯下窗上的细线时,院门口有一个人影忽然闪过,奴婢来不及禀告,就先追了上去,那人绕了几圈之后没发现我,又回了浮香院外,缩在墙角开始捂着嘴哭,被奴婢给敲晕了。从她身上,搜出了这些东西。”
  白布包裹内,装着一个碗,里头沾着血迹,碗里有一张帕子,已经被鲜血沁湿,那浓浓的腥味就是从这上头传出。
  “人在哪里?”顾怀瑜问道。
  绿枝低声回道:“锁到了先前关押巧儿的房内。”
  顾怀瑜起身,“确定没有人看见吗?”
  “确定。”对于这一点,绿枝还是很有把握的。
  可是几人还没走上两步,便被门口一人打断了去路。孙神医又贴上了孙明德那张脸,手里拖了一个硕大的麻袋,毫不费力往房里走来。
  “你们回来了。”
  顾怀瑜颔首,问道:“师傅这是?”
  孙神医扬了扬眉,低声道:“有人抓了个东西,暂放到我这里,就等你回来亲自处理了。”
  “什么东西?”顾怀瑜不解。
  孙神医拖着麻袋进了门,又吩咐绿枝将门关上,才将麻袋打开,一个浑身被捆的严严实实的男人露了出来,他嘴巴里塞了一团破布,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顾怀瑜看了一眼满面青紫,脸颊肿的像塞了个鸭蛋似的男人,好半晌才认出来,这人应该是朝云院的护院,只是打过几次照面,与之并无交集。
  孙神医坐上了软榻,从手中的带子里又掏出一个包裹,嘭一声丢到桌上,“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捉到人的时候,他正藏在你院中的墙根下。”
  顾怀瑜明了,冷声道:“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
  红玉上前将那男人口中的破布取出,那人方才被打了一顿,半睁着乌青的眼睛,立刻含糊不清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顾怀瑜坐到一旁,拿起桌上摆着的一支火折子,打开吹了吹:“说说吧,来我的院子干什么?”
  那人只是不停的磕头求饶,别的一句话也不多说。
  孙神医收回视线,淡声道:“桐油,火绒,火折子,准备的挺全啊。”半夜窝在墙角,还带着这些东西,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是要做什么事。
  那人眼中闪过一阵慌乱,可还是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哭求讨饶,扰得人无比心烦。
  顾怀瑜似笑非笑看着他,“还真是个忠心的,红玉,将桐油浇到他身上。”
  红玉立马会意,取过桌上的桐油兜头淋了上去,然后将火折子吹了吹,作势就要将人点燃。既然想对小姐下手,红玉做起这些来简直没有一丝犹豫。
  那人吓了好大一跳,眼睛被油糊的睁不开,听到脚步声靠近,立马哆哆嗦嗦趴到了地上:“奴才说,奴才全都招!只求小姐饶了奴才。”
 
 
第104章 
  整个事情从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简单,作为朝云院最末等的护卫,赵全的月银并不是很多,因为长得有些不大好看也一直未讨媳妇,每月轮休之时极其喜爱去喝花酒。
  直到一个月前不慎染了病,花光了所有积蓄也不够,他不想死,借遍了所有人也不见好,还在外头欠下许多银子。
  恰巧他当值那天,张氏神志不清又疯了起来,将首饰带了满头满身,就要冲出院子,丫鬟婆子们将人拉走后,掉下了一支金簪,赵全鬼使神差的将它昧了下来,悄悄拿去解了燃眉之急。
  可病症不好,这个无底洞他就没办法填上去,发了一次意外之财后,他便打上了张氏首饰的主意。张氏久病,院中下人早已经松懈,这倒是方便了赵全,在偷拿了一次没有被人发现后,他胆子便大了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后来的稀松平常,这期间他偷拿了不少,直到张氏死之前那次,他被张仪琳抓了个正着。偷盗主母首饰可是重罪,张仪琳捏了他的把柄,又用数额庞大的银子利诱,赵全心志本就不坚,想也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
  “县主,奴才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一切都是张姨娘吩咐的,她还说,以后府中都是世子说了算,我若是助她成为少夫人,日后少不了奴才的好处。”
  顾怀瑜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赵全,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放火烧院子,这事可以算得上张仪琳唯一算计成功的一次,依着她的脑子,想要故技重施也很正常。
  只是,为什么呢?在利益上,自己与她并没有纠葛,她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
  飞快的扫了一眼孙神医记录好的供状,吩咐绿枝逮着他的手按上了指印。
  赵全紧张道:“县主,您放过我吧!奴才已经命不久矣,一时间鬼迷心窍才犯下如此大罪,求县主可怜可怜奴才,若您不信,奴才可拼死与张姨娘对质,只求县主能放奴才一马。”
  顾怀瑜思忖片刻,淡声道:“先把人带下去,关到柴房。”有些东西,她还得审问了绿枝抓来的那人之后,才能确认。
  赵全还想要说什么,刚一张开嘴,就被绿枝塞了一团破布。
  顾怀瑜向她招了招手,附耳低言:“我知道你有联系那些人的办法,去借点高手过来将他看起来,记得,不要让人发现,若有人靠近,先抓起来再说。”
  绿枝诧异的看了顾怀瑜一眼,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顾怀瑜笑着眨了眨眼,绿枝的身份其实很好猜,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对一个人忠心耿耿,既然宋时瑾在她回府前就已经嘱托过了大哥,那么再安排一个人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绿枝会意,很快拖着赵全下去了。
  红玉抬手在脖间比划了一下:“小姐要不要趁机将他……”这动作一看就是和绿枝学的。
  顾怀瑜摇了摇头,勾起唇角:“暂时不用,有人会替我们动手。”
  红玉不解道:“您是说表小姐吗?”
  顾怀瑜笑了笑:“不,是他背后的人。”
  红玉一愣,面露惊讶之色:“小姐您是说……”
  “府里的人都知道,自从张家上门威胁老夫人和王妃,将张仪琳抬入王府后,王妃便恨毒了张仪琳,不允许她踏入朝云院半步。且她身上长了毒疮之后,张仪琳怕被传染也不曾去看望过她,怎么可能将赵全抓个正着。”
  “或许就真的只是巧合呢?”红玉低声道,连自己都有些不信。
  顾怀瑜沉声道:“你有注意到,他方才叫张仪琳什么吗。”
  “张姨娘。”红玉这么一想,便明白过来,张仪琳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林修睿不愿承认她妾侍的身份,府中下人几乎没有人称呼她张姨娘,这个赵全还是王妃院子里是侍卫,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待绿枝回来之后,顾怀瑜起身,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孙神医:“绿枝抓回来的人,烦请师傅同我一道去看看,一会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孙神医倏然间回神,点了点头,沉声道:“走吧。”
  天色已经非常晚了,院中的下人抽调了一些去守灵之后,余下的已经歇息,顾怀瑜带着几人走到那间废弃的厢房时,却忽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压抑的嘶吼和狂笑,声音不大,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
  孙神医抽了抽鼻子,忽然伸手,将红玉正要推门的手拦住:“等等,有些不对劲。”
  绿枝心下一凛护在顾怀瑜身前,也低声道:“里头有古怪。”
  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的闷响声,嘶吼声开始变得凄厉,那人喉间破碎的呻吟隔着门板听不太分明,时笑时哭,似欢愉似痛苦,古怪至极,听的人背脊有些发麻。
  这么等了半晌,待里头动静变小归于无声后,孙神医才示意几人掩住鼻子,缓缓将门推开。
  一股有些臭的味道顺着门缝涌出,还带着几不可辨的灰色,顾怀瑜蹙了蹙眉,往房间内看去。
  原本为了保险起见,绿枝用了绳子将那人的手脚都反绑在身后,可是这会小指粗的麻绳已经断裂。
  那人双膝跪地,额头抵在地板上,腹部破开了一个大洞,肠腑从破洞中流出堆叠在身下,双手还做着往外掏的动作,鲜血在地上汇集成了一滩。
  待那股灰气散完之后,孙神医第一个进入房间内,先是四下检查了一番后,才蹲在那摊血液前细细瞧着。
  “可以进来了,小心地上的血,不要碰它。”
  绿枝眉头紧蹙,提起浑身十二分精神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小声的说:“小姐,您小心点,若有不对劲,赶紧跑出去。”
  顾怀瑜点了点头,空气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甜香味,浓得有些刺鼻,如此多的鲜血可是没有半丝血腥味。
  “师傅……”她刚一开口,就被孙神医打断。
  “过来看看。”
  地上那摊发黑的血泊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着,等几人靠近,许是感觉到生人的气息之后,开始变得狂躁,不时将血液鼓起一个个小包,然后又消下去。
  三人面色齐齐一变,红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颤声问道:“神医,这是什么东西?”
  孙神医面色有些难看,头也不回道:“取一碗温水过来,在里头放上粗盐。”
  红玉不敢耽搁,不一会,战战兢兢端了一碗水过来递到孙神医手中。
  孙神医指尖几不可见的一抖,手中多了一支两指长的金针,动作快的看不清,已经将指甲盖大小的血团挑到了碗中。
  那团血入碗之后并未融化开,而是像有了生命力一般开始疯狂的围着碗底乱窜,一次次撞向碗壁又弹回来,不一会,水已经染上了黑红色。
  “又出现了!”孙神医声音有些凉。
  顾怀瑜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古怪的东西,低声问道:“这是何物?”
  孙神医端着碗的手紧了紧:“你听说过蛊吗?”
  顾怀瑜心里一惊,点了点头:“我一直以为它只存在于传说中。”
  “确实。”孙神医冷声道:“当今世上会蛊术的人并不多,但此物,我曾经见过。”
  顾怀瑜心里隐约有些不太好的感觉,越发肯定了这事不是张仪琳做的,或者不全是她做的。
  刚要开口说什么,孙神医竖起食指,在唇间比了比:“那人,应该还在府里。”
  张仪琳不可能会这些东西,也没那个脑袋想出这么复杂的计划,她既然已经吩咐了人在放火,为何还要装神弄鬼呢?还是说,有人顺着她的计划多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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