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死那朵白莲花——重槿
时间:2019-03-29 10:01:59

  陈渊正了正神色,郑重地点头,然后将随身带着的银针取出,展开备到一旁。他没有体会过情爱,不懂这种为了彼此可以付出生命的感觉,但这不妨碍,他的感动与怆然。
  莫缨几人在包扎好伤口之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了院子里,几乎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全,这会正护在门口。
  银针、蛊虫、药粉都已就绪,孙神医面色凝重,看着顾怀瑜:“准备好了吗?”
  顾怀瑜席地而坐,手中捏着玉瓶,点了点头。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拔下了瓶塞,吸收了苗仙儿那只母蛊的精血之后,这只蛊虫身上香味更甚,周身颜色已然变成了淡金色。
  孙神医和陈渊对视了一眼,指尖已经夹着银针,看着蛊虫划开顾怀瑜的手心钻进皮肉之后,齐齐动作,顺着蛊虫爬动的方向封住血脉,下手极快且稳,将蛊虫往心脉处逼去。
  蛊一入体,顾怀瑜就只觉浑身的鲜血似乎都开始倒流,她能感觉到蛊虫所过之处,经脉皮肉传来撕裂般的痛苦,仿佛有一把刀子,嵌进经脉之中,沿着血流的方向,一寸一寸割破她的全身。
  这种痛苦,比上辈子砍掉四肢之时还要难熬。她好几次情绪都要面临崩溃,但一想到宋时瑾上辈子万箭穿心之痛,又生生将理智拉了回来。
  蛊虫入体的刹那,门口护着的人齐齐单膝跪了下去,在此刻,少夫人已经不仅仅只是称呼而已。
  顾怀瑜脸色越来越苍白,痛出的冷汗已经将鬓发染湿,大滴大滴的往下流,可她依旧紧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整个院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林修言早已经偏过头,他怕自己忍不住出手打断。
  时间在这种压抑且痛苦的气氛中被拉的很长,长到人都要成了雕塑一般,顾怀瑜才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殷红的血,摇晃两下之后,直直往后倒去。
  听到动静的林修言第一时间从椅子上起身,动作快到不可思议,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把接住了顾怀瑜,她身上烫的厉害,手心里全是自己掐出的血印子。
  “她怎么样?”林修言颤声问道。
  孙神医取下她身上的银针,刺进皮肉的那截已经成了黑色。
  “她没事,将熬好的药喂给她喝下,约莫半个时辰后就会醒来。”
  众人闻言,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孙神医又道:“不过这只是成功了一半,明晚此时,渡蛊上身才是关键……”他没有把握能成功,稍有差池,两人都会殒命。
  高正远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喂下了一碗药之后,顾怀瑜身上的热度已经慢慢降了下去,有丫鬟在一旁替她擦拭着额上渗出的汗珠。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还是没有醒来,屋子也一直没有人说话,气氛显得异常凝重。
  而这时候,昭华殿内的德妃带着满头大汗忽然从梦魇中惊醒,她捂了捂剧痛的心口,那里似乎有东西在啃噬着她的心脏,疼得她说不出话。
  静秋姑姑听到响动,立马撩帘而入,见德妃面色已然胀成了猪肝色,紧张道:“娘娘,可是又不舒服了?”
  德妃重重吸了半口气,心口疼得更厉害了些,一边捏着衣襟,一边指了指枕头。
  静秋姑姑立即上前,从枕头下掏出一个瓷瓶,抖落两粒朱砂色的药丸递到了德妃跟前,又小心翼翼地送上一碗红彤彤的东西。
  德妃咬碎药丸,吞服了一口碗中的东西,重重的腥味从喉咙一路滑至胃部,使得她不停打着干呕。
  静秋姑姑低声道:“娘娘,血就只剩下这一碗了……要不要……”
  德妃屏住气息,好容易才压下去那股子反胃,冷声道:“苗仙儿回来没有?”
  静秋姑姑摇了摇头:“尚未回来。”
  正在这时,门口匆匆跑进来一个丫鬟,看到德妃鲜红的唇角之后,愣了一下,恭敬地递上一封密信:“娘娘,大将军刚刚传来的消息。”
  德妃展信,一目十行迅速看了一遍之后,猛地攥紧了信纸,然后踉跄着下床,将皱巴巴的纸条放到烛火上烧掉。
  消息很多,但最让她心惊的是,宋时瑾身负重伤回了御史府府,蒋翰与近百精卫不知所踪。
  她不敢相信,这样都没能一举杀了宋时瑾!
  也担心,是有人插手进了这件事!
  “当~当~当~”上朝的钟声被敲响,惊得德妃浑身一震,心里刚压制下去的那股疼痛又翻了起来。
  “娘娘!”意识消失之前,她听到静秋姑姑焦急的声音。
  然后,嘴里被灌了满嘴的鲜血……
  与此同时,昏迷了一个时辰之久的顾怀瑜忽然睁开了眼睛,浑身那股刀刮般的疼已经消失不见,她动了动手脚,没有发现一丝异样。
  林修言呼地长舒了一口气,匆忙行至榻前,关切道:“感觉怎么样?”
  顾怀瑜起身,站了起来:“没什么异常的感觉。”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修言见她面色有些憔悴,不太放心。
  顾怀瑜摇了摇头:“没有。”说也奇怪,她现在不止没有感觉到疼,还觉得感官都灵敏了许多,浑身轻飘飘的,说不出的轻松。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高正远叹道。
  林修言看了一眼已经被朝阳染红的天,沉声道:“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天要亮了。”
  顾怀瑜点了点头,张氏还未下葬,女儿却一夜未归,这事若是被人知道,不知道会被有心人传成什么样子。况且,还有张仪琳和苗仙儿没有解决。
  但是,她又着实放心不下宋时瑾。
  孙神医看出了她眼中的顾虑,沉声道:“你先回去,这里有我和陈渊守着,不会让他有事,反正蛊得在你身上养一天,今天之内,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顾怀瑜思忖片刻,“好,若是有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等等。”高正远忽然出声,吩咐道:“易青,你随顾小姐回去,在暗中保护好她。”
  易青便是领头的那个护卫,他拱了拱手,道:“是,老爷。”
  棠梨院内,红玉似雕塑般立在门口,守了一整夜。顾怀瑜一夜未归,她担心的同时又要确保不能放任何一个人进院子,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天色已经开始亮了起来,沉睡了一夜的王府,也渐渐有人活动了。
  马上要去灵堂前候着,但人还没回来,红玉正是焦急不已,便听身后房间内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心中一凛,赶忙转身推开了房门。
  绿枝躺在软塌上,面色有些苍白,人尚在昏迷之中,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但还是有斑斑血迹渗出。
  顾怀瑜应当是没有大碍,只是面色有些憔悴,旁边还站着几个她没见过的人,见她进来忽地将长剑出了鞘。
  “这是我的丫鬟。”顾怀瑜道。
  易青抬手,身后的人收剑,他恭敬道:“那我等便先行退下了。”
  顾怀瑜点头,易青几人飞身闪出窗外,不见了人影。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红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低声问道:“绿枝怎么了?”
  顾怀瑜看了一眼双目赤红的红玉,拍了拍她的肩膀:“昨夜辛苦你了,绿枝受伤了,去寻两个可靠的丫鬟过来照顾着,咱们还得去前院。”
  红玉看了一眼绿枝,心知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颔首退了出去。
  刚将人安排进房内,便见院门外跑来一个面色惊恐的丫鬟。
  “这么着急忙慌做什么?”红玉皱眉道。
  丫鬟颤着牙关,扬声道:“红玉姐姐,老夫人叫县主速去灵堂那边,王妃……王妃……”
  顾怀瑜自房内缓步而出,问道:“王妃怎么了?”
  丫鬟咽了咽口水,紧张道:“王妃忽然睁了眼,还流了血泪!”
  “睁了眼?”顾怀瑜目光闪了闪:“怎么回事?”
  丫鬟一边领着人往外走,一边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稍早的时候,守灵的下人去给棺材下的那盏长明灯添油之时,忽然觉得自己像被人死死地盯着,林湘院中闹鬼的事不是秘密,他有些害怕,壮着胆子往棺材内看了一眼。
  这一瞧,几乎就被吓破了胆子。
  张氏本就形销骨立,穿着寿衣化着有些恐怖的妆,死后有些凹进去的眼睛,昨日还紧紧的闭着,这会却睁的老大,眼球鼓出眼眶外,浑浊的双瞳看着灵堂的顶棚。
  然后,他听到了“噗”一声,似乎是谁放了个屁,紧接着从棺材内就传出了臭味。
 
 
第110章 
  灵堂内已经哭声一片,其中以张氏娘家兄嫂的声音最为尖利。
  虽然从李氏带着张仪琳闹上门,几乎与张氏撕破脸皮后,老夫人便下了令不许其娘家人登门,但张氏一死,哪有烂着娘家人不让人来的道理。且老夫人也不想让本就处于风间浪口的王府再增谈资,所以今日一早,他们赶来也并未受到阻拦。
  顾怀瑜到的时候,李氏正扒拉着棺材板哭的撕心裂肺,双颊憋得通红,也未见一滴眼泪。而张氏的哥哥张世财,则阴沉着一张脸,不时用袖子掩着眼角。
  自张氏诡异地睁眼之后,所有人都不太敢靠近棺木,所以大多聚集在门口面带惊悚地看着。
  顾怀瑜向几人行了一礼,看向老夫人:“孙女来晚了。”
  老夫人依旧身着素衣,头上只簪着银饰,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的顾怀瑜,叹道:“先去拜拜你母亲吧。”顾怀瑜不想叫张氏,老夫人尚能体谅一二,但她这忽然睁眼,大有死不瞑目的感觉,加上昨夜闹鬼一说,不禁让人猜测,是不是张氏咽不下这口气。
  李氏尖锐的哭声一顿,忽然转头看向顾怀瑜,怒视了她一眼后,扯着哭腔喊道:“我的妹妹啊~害死你的人来了,你好好看着~可不能放她好过~”
  老夫人面色一沉,厉声道:“你若是不想好好吊唁,滚回你张家去,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张氏依旧扒着棺材,加大了嗓门:“老夫人,你荣昌王府权大势大,我们张家惹不起,但是我们就这么一个妹妹,她如今含冤而死,还不许我哭哭丧,宣泄一下委屈吗?”
  一顶仗势欺人的帽子先扣了下来,便是林修睿也皱了皱眉。
  “舅母,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母亲身体自一个月前就不大好了,连大夫也束手无策……”
  李氏指着林修睿,打断他的话,“你别被她欺骗了,她是你的妹妹,这里躺着的还是你娘,现下你不想着替你娘鸣冤,反而帮着这个凶手说话!”
  张世财也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顾怀瑜面无表情看着李氏与她身后的张世财,在串联起昨夜府中发生的一切之后,她就猜测到有人会在今天或者下葬当日生事,万没有想到,幕后的人会找这么蠢的两个人来。
  老夫人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气得接连吸了两口气后,厉声道:“把她给我拖下去。”
  “祖母。”顾怀瑜开口:“让她说,我倒要听听看,她还要说出什么来,孙女可不想白白背了这个污名。”
  老夫人蹙了蹙眉,思忖片刻后,忍了下去。
  李氏不小心瞄了一眼棺木内的张氏,赶忙扯开视线,看着顾怀瑜冷哼了一声:“我妹妹一走,府中就开始闹鬼,今日又忽然睁眼流血泪,这不是含冤而亡是什么?”
  “府中闹鬼?”顾怀瑜淡声道:“我怎么不知道闹鬼?”
  李氏一噎,冷笑道:“你当然不知道,找的又不是你。也是,你害死我妹妹,连一声娘也不叫,她不想见你,也是理所当然。”她一口一个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感情又多好。
  红玉冷眼看着李氏,忍不住道:“张夫人,我家小姐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按理,你见着是要下跪行礼的,若再这般胡说八道,您知道后果的。”
  林修睿扫了一眼红玉,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李氏浑身一紧,硬着头皮道:“我还是她舅母呢。原来妹妹曾与我说过,认回的女儿与自己不亲,对她不敬,我还不信,原来真是这般。”
  林修睿心中憋了一口气,不耐烦到了极点,这李氏胡扯八扯,这么半天了还找不到重点,索性摆出不悦的神情,道:“舅母,你说我母亲是三妹害死的,可有证据?”
  此言一出,顾怀瑜心中便明了了一些,若有所思看了林修睿一眼。
  林修睿虽是看着李氏,但能察觉到顾怀瑜投来的目光,心中复杂不已。
  原本顾怀瑜成了县主,又与宋时瑾赐了婚,对他而言是可以借着他们二人的势,从新走进权力中心的好机会,但不知为何,二皇子却忽然改了主意。
  几天前还一心想要拉拢宋时瑾,昨夜却忽然传来消息,要利用张氏的死,将顾怀瑜打落尘埃,原本他以为二皇子只是想要替卫清妍出一口恶气,但收到的消息并非如此,就连宋时瑾那边,也有人动了手。
  虽然对于二皇子要动自己母亲的尸体这事他心有不满,但也知道,卫峥此举,不是商议而是命令,若是他不应,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为了整个王府的荣耀之路,他只能对不起自己母亲,点头应了下来。
  李氏被林修言说得一愣,证据?什么证据?那人只是让她今日来演一场戏,便会想办法放张译成出来,怎的还要她自己找证据?她要有那本事,在张译成被顾怀瑜栽赃进牢房之后,自己就弄死顾怀瑜了,哪还等得到现在。
  一直站在角落的妙言正欲说话,便听顾怀瑜道:“她没有证据,我这里倒是有一份。”
  老夫人紧蹙的眉头渐渐皱出了川字,沉声问道:“什么证据?”
  顾怀瑜对着外头道:“把人给我带进来。”
  没过上一会,便见几人押着五花大绑的赵全与张仪琳快步而来。
  见此情景,李氏整个人呆若木鸡,愣在了棺材旁,张世财咽了咽口水道:“顾怀瑜,你凭什么捆了我女儿。”
  顾怀瑜看也不看张世财一眼,向着红玉伸手,接过她递来的供状,冷声道:“昨个深夜,棠梨院偏房忽然起火,我院子里的护卫将鬼鬼祟祟的赵全抓了个正着,经过审问,火是我那表姐命他来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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