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抬眼看向她，无望地喃喃道：“可她重生过那么多次，都没能改变天命，我又何德何能可以达成使命？”
青女淡然看向她：“你莫忘了，她无法破局，是因为她没有天生的阴阳眼。
若没有这双眼睛，你根本不能看见我、召唤我。
那些图腾、就连这枚玉坠，都不过是些死物！”
云初闻言，心中一震！
是啊，第一世的时候，玉坠于她不过是驱邪的物件。
她从未曾见过慧娘，更别提和楚沄会有什么交集。
若非她能视鬼，即便因机缘进入墓穴，亦无法看见墓穴的壁画，更不会发现肃州的活祭……
两世所有的不同，皆因她这双能见鬼的眼睛！
“所以，青女一脉的命定之劫，便是这无尽的重生之局？”云初问道。
青女沉默地看着她，微微颔首。
云初再细想上一世她不能见鬼，最后的结局，所有现在与她相熟的亲朋，悉数身死！
包括自己，最终也死于非命！
那么是否可以推断，每次轮回的命运从她重生开始，到她身死结束！
改变前世的结局，和打破重生的循环，根本就是休戚相关的关系！
“倘若无限重生的锁魂阵，从原主及笄之年的腊月十五开始，那么腊月十五究竟是什么日子？”她肃容问道。
及笄之年的腊月十五，是解开原主重生谜团的第一步！
青女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赞赏之色：“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找出问题的关键，锁魂阵选定的异世之魂，果然非同一般。”
她沉吟片刻，回答道：“锁魂阵在荧惑守心之时才能开启，若我所料不错，及笄之年的腊月十五应该是荧惑守心之日。”
荧惑守心……云初曾经有所耳闻，是代表着国之厄运的天象。
这件事情，只需要问师兄便能知道答案。
想到此，她对着青女一福：“到此为止，原主给我留下的唯一线索，便是慧娘的墓穴，届时想必会能找到更多的线索，你既能看到玉坠中的东西，能否将你所看到的事情，向我细说一二？”
“天机不可泄露，七七四十九日的传承，玉坠会告诉你命定之事，我只窥得极少的部分，一切还要靠你和原主记忆的契合才行。”青女叹息道。
说罢，她不再多言，再次消失在云初的面前。
……
云初坐在椅子上，将所有的一切，再次细细理过一遍，待到回过神，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
未等乐白来服侍，她匆忙漱洗一番，换上身男装，拉开房门出了房间。
估摸着师兄已经起床，正想去敲门询问天象的事，抬眼便看见容羽和楚沄一黑一白从楼梯下头走了上来。
“你昨夜没睡好？”楚沄见她面容憔悴，关切地问道。
“嗯，做了些梦。”云初怕他担心，赶忙又说：“醒来以后，心里有事就再也睡不着了。”
楚沄听她说醒来，原本绷着的面容一缓：“今天晚上要好生休息。”
语气全是告诫之意。
“咳咳。”容羽听见他们两个，你来我往说的都是睡觉的事，故意咳嗽了两声。
云初一听，知道他误会了，不由得脸色一红。
“师兄，我有事找你。”她岔开话题，肃容说道。
容羽左右看看，有些踟蹰，好似去她房间，和去自己房间，都有些不大妥当。
“去咱们方才练武的地方吧，清静。”楚沄建议道。
容羽点点头，看了楚沄一眼，转身朝外头走去。
此时天色还早，驿站里面原本就没住多少人，这会儿更是空旷的很。
楚沄和云初并排跟在容羽身后，慢慢走着。
“这回又梦见什么了？”楚沄目视前方，低声问道。
云初猛然想起血脉和子嗣之事，脚步一顿，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怎么？有什么为难之处，可需要我的帮忙？”楚沄见状，亦停下脚步，凤眼一挑，看向她问道。
云初摇摇头：“我先跟师兄问完要紧的事，再与你说。”
说罢，逃似的迈开步子朝容羽追去。
子嗣之事，她昨晚发现以后，便没有瞒着楚沄的打算。
只是，到底心里有些忐忑难安。
一想到他们之间的恋情，才刚正式开始，便遇见对古人来说如此难迈的槛，还真是……造化弄人。
……
驿站后头是一条小河，河滩上有片极大的空地，果然是说话的好地方。
刚走到地方，云初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师兄自幼跟随父亲，熟悉天象历法，可知道历年的荧惑守心，都是何时？”
容羽诧异地回答：“师妹什么时候对天象如此感兴趣了？”
话一出口，还未等云初回答，他哑然失笑：“是了，我都忘记师妹打小就喜欢看这些东西。”
第359章 荧惑守心
云初看向容羽，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无论把她召唤到这个世界之前，原主曾经重生过多少次，这一世的她，在别人眼中，总是会有存在的痕迹。
父亲眼中的她，与仆婢眼中的她定然不一样。
而容羽……
听说原主和容羽的关系，一直都不大好。
上一世她正因为如此，欣喜地回避了容羽。
这一世虽说关系亲近不少，却也从未想过好好问一问，容羽眼中的原主，究竟是什么样子！
最了解自己的，往往不是亲朋，而是仇人。
原主与容羽虽算不上是仇人，也多少有些矛盾过节，容羽向来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未必没有发现原主的异状。
“师兄可愿与我说说从前？”云初小心试探道。
“从前？”容羽那双桃花眼微微一闪，笑着问道：“哪个从前？”
云初的脑中迅速闪过，他们第一次在楚沄的食肆里，见到赵灵巫舞时的画面。
“我记得当初第一次和师兄在食肆，见到赵灵巫舞时，师兄好似并非第一次看见？
般若寺地震以后，我前尘往事尽忘，师兄既知我的身世，可否告诉我，在那之前，师兄还曾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巫舞？”云初忖度着问道。
容羽的面上有一丝恍惚，随即看向云初，笑着问道：“师妹，究竟是前尘往事尽忘，还是压根就不知道？”
云初瞳孔猛地一缩，扯了抹笑容，反问道：“师兄何出此言？”
“师妹自大难以后，性情大变，虽说以前也很聪慧，却总少了些人气儿。
况且……赵灵的巫舞，不是师妹曾经偷偷跳过的吗？”容羽轻拂袍袖，转过身去，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说道。
云初被这句话惊的往后退了几步：“师兄此话当真？”
容羽脚步一顿：“当年我初入云府，曾不小心撞见过一次。当时师妹对我说，无论来不来云府，我都活不过二十八岁命定的劫数，劝我还是早日离去……那时师妹，也不过才七岁而已。”
原主七岁的时候，便会巫舞！
云初犹记得上一世，她嫁进开国伯府，到死都不知道青炎族是什么东西！
原主既见不到鬼，照目前来看，那些人藏的那么深，且他们布的局，几乎都在永福坊那几家里面。
若没有一定的机缘，恐怕原主根本还没机会接触到这个层面，就死掉了！
她又怎会跳赵灵的巫舞？
想到这里，云初又想到最初那个问题来。
这无尽的重生之局，必定有一个开始。
那么最开始的那一世，原主作为一个十五岁、深锁内宅的名门闺秀，既不能见鬼，又没有重生过，怎会知道青炎族的秘密？
连云颂都不知道般若寺的墓穴，和那些机关！
她从哪里得知，又怎会开启青炎族的锁魂大阵？
“以前的师妹，心思缜密，让人琢磨不透。如今的师妹，至少还算有七情六欲……如此更好。”容羽见云初愣在原地，风淡云轻地说道。
云初听见这话，心里五味杂陈。
倘若一早她能这般对着师兄问上一问，怕也不会直到此时，才发现原主是重生的吧！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眼下……还请师兄为我解惑，荧惑守心的日子吧！”云初敛住心神，赶忙问起正事。
容羽沉吟片刻，笃定道：“荧惑守心，目前为止有记载的只有两次，一次是前朝皇帝被刺死那日，一次便是上次你在般若寺地震之时。”
“前朝皇帝……被刺死之日？”云初怔怔地问道。
容羽颔首：“正是。”
云初顾不得他眼中的探究之色，踱着步子，再次梳理原主的身世线索。
前朝末年，身为亲王妃的高外祖母将前朝皇帝刺死在勤政殿上。
高外祖母力竭身亡，青炎族带着年幼的外祖母隐居在西南深山之中。
十七年前，青炎族被黑衣人屠戮殆尽，外祖母下落不明。
母亲张氏幸被父亲所救，又隐姓埋名嫁于父亲。
十五年前，张氏得知族中惨案，整日郁郁，生下原主撒手人寰。
直到去年原主及笄，腊月十五，开启锁魂阵，妄图逆天改命……
云初越想越觉得不对头。
前朝亲王不过是个无权、腿脚又有疾的闲散王爷。
高外祖母即便是前朝国巫，后来却假借了将军之女的身份，瞒天过海嫁给他。
从哪里来的旧部，又如何能够一路杀进皇宫，直捣黄龙杀死前朝皇帝？
倘若那些所谓的“旧部”是青炎族的族人，如此勇猛善战，又为何会被黑衣人将全族屠杀殆尽？
荧惑守心、锁魂阵、逆天改命……
云初在空地上，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不断将这些线索反复想了很多遍。
冷不丁的，慈云那夜在般若寺墓穴里，说过的话，浮现在脑海里。
……“当年贵妃抱着秦王殿下来寺里之时，般若寺正值生死关头。一波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以墓穴的秘密作为要挟，想要住进竹楼，让整个般若寺成为他们的掩护……”
“……那些人对于青炎族的一切十分了解，若让他们盘踞在此，不只是般若寺，这天下恐怕都会有祸事发生……”
从慈云这些话，和慈惠的死亡时间，可以推断出：
那些黑衣人，先是去青炎族屠族。
紧接着又去的般若寺，以墓穴的秘密作为要挟，想要住进竹楼。
想到此，她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极大胆的想法来！
“七娘？七娘！”楚沄抓住云初的手轻唤出声。
云初猛地回过神，看见楚沄那张冷峻的脸上，全是关切之意。
“我没事，别担心，师兄呢？”云初左右张望，没有发现容羽的身影。
见她神色已经如常，楚沄探究地说道：“三郎先去安排今日的行程，你……整整发呆了半柱香的时间，可是有什么事情？”
云初沉默一下，慢声回答：“我怀疑，那些黑衣人因为前朝皇帝之死，窥得了锁魂阵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们或许想要利用锁魂阵逆天改命，所以才屠的青炎一族。
若非你一直住在竹楼，原主没有提前启动锁魂阵，恐怕去年腊月十五，他们便得手了！”
第360章 有生之年
楚沄不解地看向她：“前朝皇帝？锁魂阵？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云初将昨天晚上与青女说的话，隐去了自己重生的部分，悉数告知于他。
楚沄越听，面上越是震惊，听到最后竟只能挑眉看着云初，说不出话来！
“倘若按照传言所说，高外祖母率领‘将军旧部’杀入皇城，取了前朝皇帝的性命。
那么前朝两百多年皆以巫治国，为何太祖登基之后，不先以巫稳定人心，反而舍近求远，立时非要灭了天下的巫不可呢？”
云初顿了顿，见楚沄若有所思，继续道：“从太祖到官家，皆对巫之事讳莫如深，厌恶至极，可独对青炎族网开一面……
这就意味着，太祖定是知道高外祖母真实身份的。
既忌讳又宽待，如此矛盾的态度，只能说明当年亲王妃刺杀前朝皇帝时，一定用了什么邪术才会如此！
前朝皇帝遇刺那天，是荧惑守心的天象，而锁魂阵的开启，也需要荧惑守心才行……
如此推断下去，黑衣人窥得邪术之事，才会下力气找寻青炎族的下落，外祖母下落不明……恐怕是被他们绑了去的！
他们的初衷应是解决了青炎族，虏获祖母，便去般若寺的墓穴处守着，待到荧惑守心之时，加以利用，便能逆天改命！”
一口气说完这些，云初静静地看向楚沄。
楚沄毕竟做过那么多年的“鬼”，匪夷所思之事见过不少，对于原主重生这件事，从乍一听说的震惊，再到接受，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他琢磨一番，问道：“如此说来，去年腊月十五，他们在肃州寺庙里布下锁魂阵，石谷中又搞出活祭之事，也是为了荧惑守心这日？
可如今太平盛世，不同于前朝气数将尽，他们究竟要逆什么天，改什么命？”
云初听了这话，猛地一怔，良久，摇头叹息道：“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他们在肃州做的事，想要嫁祸你是真。
参照般若寺墓穴的布局，做出锁魂阵，想要赌一赌，逆天改命也是真。
只是……明知官家气数正盛，却在此刻冒险做出活祭大阵，以他们一直以来藏首藏尾谨慎的态度，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况且……高外祖母若真的动了什么邪术，刺杀了皇帝，一定会是严防死守的秘密，这个秘密加上青炎族的一切，为何又会被黑衣人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