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贵妃看着画卷中的顾婉容，沉默良久，黯然说道：“也总比这样孤零零地呆在这上头，被人利用的强……”
“好，我暂且试一试。”云初点头应下。
她命人拿了‘毛’笔、白水和短匕。
用‘毛’笔蘸水，将画轴上面顾婉容的衣服沾湿。
再用短匕，将血线绘制的部分，一点点剜掉。
做完这些，又过几息，顾婉容一寸寸从画卷上飘了出来。
顾贵妃看着画卷上的顾婉容慢慢消失无踪，彻底相信了云初的话。
一想到这屏风是借由自己母亲之手送进宫的，‘胸’中怒意乍起：“我一定要查出来，这事究竟是谁干的！”
“确实该好好查查，承恩公府里不太平，贵妃还是要多多留心才是。”长公主温声说道。
顾贵妃蹙眉点点头。
云初看着顾婉容的魂魄停滞几息，慢慢往外飘去。
原以为她会飘往宫外，却没想到，她竟飘往太液池的方向！
那可是今天宫廷宴饮的举办地！
她脱口而出道：“杀死顾婉容的人，或许今日就在宫中。”
顾贵妃和长公主闻言，皆扭头看向她。
云初面‘色’一滞，赶忙补道：“方才……我起了一卦……”
“这会儿‘花’宴想必快要开始了，你身体有恙，今日‘花’宴又是何人来主持？”长公主问道。
“是姜太妃。”顾贵妃拢了拢衣襟，站直身子：“稍等，我与你们同去。”
第399章 背后有灵
云初跟着顾贵妃和长公主来到太液池时，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随着‘女’官一声唱和，众人齐齐起身给长公主和顾贵妃见礼。
刚见完礼正要起身，只听见入口处又是一声唱和：“太妃驾到！”
众人再次给太妃见礼。
姜太妃约莫有五十多岁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的模样。
一袭华服穿在身上，眉眼弯弯地看人，显得十分慈善。
云初在长公主的身后落座，心中有些错愕。
原以为毒死周明煦的人，是太妃。
却没想到……
她看向方才随太妃一同进来的那个，四十多岁的夫人，面容与太妃有几分相似，正神‘色’黯然地独自在角落里落座。
李朝雨的亲娘，姜厉的嫡‘女’姜嘉月。
周明煦此刻，正跟在姜嘉月的身后！
还真是天道有轮回，老天爷绕过谁。
上一世周明煦对老丈人痛下杀手，这一世，自己却死在未来的丈母娘手里。
以周明煦的条件，在姜嘉月的眼里，应算得上是乘龙快婿的人选。
若不然，上一世她也不会让周明煦和李朝雨在热孝里成亲，还是以平妻的身份进府。
可是，如今周明煦的事情败‘露’，又得罪了秦王。
与其让他‘乱’攀咬，把自己‘女’儿扯进来，倒不如毒死了事。
姜家人，在心狠手辣上，真可谓是青出于蓝！
云初正在走神，右前方原本空着的位子，又坐进来一个夫人。
冷不丁的，令她吓了一大跳。
只见刚才飘走的顾婉容的魂魄，正睁大眼睛站在那人前方死死盯着她！
“在想什么呢！”落雨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问道：“打从刚进来到现在，你一直神‘色’恍惚的，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
“那是谁？”云初朝那夫人努了努下巴。
“她啊……难怪你不认得，承恩公夫人史夫人，最近身子不好，极少出‘门’的。”落雨见云初面‘露’疑‘惑’，笑着解释：“她就是顾婉容和顾婉柔的亲娘。”
云初错愕地望着落雨：“亲，亲娘？”
额滴神啊！承恩公府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难道当初对顾婉容下手的，不止是亲妹，还有亲娘？
“承恩公府的关系，有点复杂。”落雨见云初这副神‘色’，压低声音介绍：“承恩公顾正是已故皇后的亲哥哥，娶了永兴伯史家三房的长‘女’为妻。
史夫人成亲以后，生了顾婉容和顾婉柔，后来承恩公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无奈之下，只能过继二房顾亮的嫡子顾志坚到大房去，请封世子。”
“现在顾家说是两房，并未分家，其实和一房没什么区别，大房里头，老承恩公夫‘妇’去的早，现任的承恩公又膝下无子，只得两个‘女’儿，都没什么好下场。
二房里呢，贵妃的弟弟顾亮，老早便病故了，只留下贵妃亲娘太夫人王氏，和顾亮的夫人邹氏。独子顾志坚又被过继到大房去，兼祧两房。
二房因有贵妃在撑着，贵妃的亲娘王老太太便是顾府里头说一不二的太夫人……”
云初听到这里，总算有些明白，不解地问道：“这么说来，整个府里最惨的，便是这个承恩公夫人了？‘女’儿死了一个，胡‘乱’嫁了一个，名下的儿子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丈夫又不能……”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落雨点头说道：“不过也只是现在，搁以前，承恩公府的地位，‘女’儿又是未来的太子妃，史夫人在京城里，那可是头一份！
虽说如今出了这些事，可承恩公府里，她的身份在那摆着，二房的邹夫人整日礼佛，不问世事，全府上下，可都仰仗她在打理，只要管家之权捏在手上，哪里会像你想的那样惨！”
“既然当初那么风光，就更不可能自掘坟墓作死了。”云初喃喃道。
落雨凑近她，问道：“你说什么？”
云初悄悄将顾婉容跟在史夫人身后的事告诉她，末了说道：“若她果真是姜家埋在顾家的钉子，那可就厉害了，主持中馈的夫人，承恩公又是个不管事的，几乎等同于姜家把顾家捏在了手里。”
再想到顾志坚，明显就是一副被养歪了的模样，这当中不会没有史夫人的功劳。
“不是我不信你，你确定没看错？或许顾婉容只是思念母亲呢？”
落雨‘揉’了‘揉’眉心：“若史夫人姓姜，我还多少信一些，可她姓史，何至于替姜家出这个头？再说了，就算再亲的亲戚，能比得上血浓于水的母‘女’？顾婉容可是她的亲‘女’儿……这事，说给谁听，都不会信的。”
云初抬眼再次看看顾婉容，和之前见过的冤魂没什么区别，神‘色’呆滞，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找亲娘“联络感情”的人。
她不由想起当初救醒顾婉容时，顾婉容的脸上流‘露’出的生无可恋的神‘色’，当时就觉得奇怪，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在里头……
“顾婉柔也不知道在渝国公里如何了。”云初喃喃道。
“离死差不了多远，听说赵飞白现在‘门’都不出，成日就在家里折磨她，为这事，史夫人隔三差五的还会去渝国公府上，她是顾婉容的亲娘，赵飞白多少给点面子，顾婉柔也能靠这个喘口气。”落雨说道。
这些后宅里的事，落雨作为掌家娘子，多少会知道些。
“这么说来，史夫人对顾婉柔倒是格外宠溺……”云初若有所思道。
落雨闻言，失笑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若照你说的，顾婉柔觊觎太子，毒杀亲姐，这事还被太子知道的话，但凡一个长眼的家族，顾婉柔回家就得被‘弄’死，以死谢罪。
结果她非但没死不说，还被远远送走，风头没过去多久，又被接了回来，可不是有人护着么！
承恩公平日里什么事都不管，史夫人在承恩公府最受人敬重，她若是想保下顾婉柔，自然有很多方法……”
两人正悄声说着话，宴席上又是一阵低呼。
只见几个身娇百媚的‘女’子，身着彩衣从外头轻步飘然走来，瞬间令太液池增‘色’不少。
云初和落雨凝目看去，走在前头的两个，最为打眼。
端庄风的周雅娴和青‘春’风的周雅静，虽然身着素淡，一动一静间，皆带着‘惑’人的风情。
云初越过她们，看向走在最后头的那个‘女’子。
华服彩衣，额上一朵莲形‘花’钿，竟将她冷肃的眉眼衬托出几分威严之感。
赵灵！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这身妆扮却让她生生想起了，上一世的另一个人！
第400章 绑来问问
记得那是上一世，云初参加的最后一次宫廷花宴。
也是在太液池举办的。
彼时周雅静已经晋为贞妃，在后宫极受圣宠，风光无限。
云初跟随周家的大小黄氏，坐在东侧一隅，只顾着为周明煦，与各家夫人寒暄，并未对宴席多做留意。
谈话间隐约听到有人提起，顾家旁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机缘巧合得了秦王的青眼，被纳入秦王府中，一步登天。
上一世，她顺着别人的目光，好奇地远远看过一眼。
那人年龄虽然不大，却带着一股威严的气韵，特别是眉心一朵莲花妆，将整个人衬得更加端庄肃穆。
当时她心里还曾赞叹过，簪缨世家果然不同凡响，这通身的气派，若是搁在其他世家，哪怕是嫡长女，也难及的上！
而此刻，云初记忆里匆匆一瞥的那个人，竟与正在见礼的赵灵重合在了一起！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有什么事，呼之欲出。
楚沄，顾家，赵灵！
当初在食肆初见赵灵时，她跳巫舞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楚沄的注意。
就连在静斋短暂相处的日子里，赵灵也心心念念想去竹园刺探。
还记得当初赵灵刚被人掳走时，她曾经问过楚沄，对赵灵是何看法。
楚沄曾经答说：“她第一次跳舞的时候，我恰巧看到了你的异状。
若非如此，可能我会见她一见。
她跳的是巫舞，白天的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会离魂，却也觉察出身体不妥，是以……她这样的人，多少会让我感兴趣。”
上一世，自己从没去过食肆，是不是意味着楚沄与赵灵会有交集？
最后，赵灵以顾家女的身份，被纳入秦王府。
究竟是姜厉的计策，还是楚沄的安排？
这其中，又有什么秘密？
“官家新纳的美人，个个人比花娇，今日虽说是花宴，其实是让大家来赏新人的吧。”落雨低声开口。
云初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赵灵，不曾离开视线。
“怎么？你认识她？”落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疑惑地问道。
“她就是青老借你父王的手，送进宫里的女子，赵灵。”云初回答。
落雨神色一肃。
那群女子规规矩矩地见了礼，娉婷走至西侧临水的一隅落座，香风阵阵飘来，将太液池周边布置的花景都衬得更加婀娜。
“今日既是花宴，当赏花才是，都坐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来人，摆驾御花园，咱们都去御花园里赏花去！”
顾贵妃笑着说罢，站起身，亲自上前扶起姜太妃，两人亲亲热热的相携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长公主有些错愕，明明刚才在清宁宫里恨姜太妃恨的要死，这会儿她真有些担心，顾贵妃会失手把姜太妃推进池子里去！
拿不准顾贵妃究竟想干什么，长公主忙拉着宣阳，起身跟在后面。
众人见状，亦纷纷起身，跟在仪仗后头。
云初和落雨故意落后一些，压着步子，待到西侧的女子都站起身往御花园的方向走了，她们才低调地尾随其后。
“若非在宫里，我真想把她敲晕了绑来问问，进宫到底有什么目的。”
落雨紧盯着走在最后的赵灵，眉头蹙起。
云初脑中闪过那天偷看勤政殿时，赵灵疯狂的神色，附和道：“这样也好，等会儿到了御花园，找个机会悄悄把她弄来问一问。”
落雨微愣，见她神色认真，不像在开玩笑，点点头：“行！你说干咱就这么干！”
两人一路若无其事地，跟在所有人的最后面。
云初原本还有些顾忌，怕周家姐妹因为周明煦的事，突然发难，坏了她们的“绑人”大计。
却没想到，那对儿姐妹花刚走到御花园，便被个小公公叫走了。
看方向，似乎是去御书房的。
她暗暗松了口气，和落雨不动声色地找好审人的假山，趁人不备，闪身走了进去。
“拿着这个给她看一眼，就说有故人相邀，她应该会跟你来此。若是不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云初从袖中拿出那枚青炎族的玉佩，交到落雨的手中。
落雨：“……”她还以为当真要绑呢！
“她有些身手，若是硬绑，在御花园里动起手来，动静太大。这玉佩……有些来历，只能给她一人看，万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云初解释道。
落雨收起玉佩点了点头：“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就来。”
……
云初约莫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落雨带着赵灵走进了假山。
“是你。”赵灵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你就是那个未来的秦王妃？”
“送你进来的人，没告诉你我是谁么？”云初冷笑道。
“说了，但我不知道是你。”赵灵眼神一黯，淡淡地回答：“不过也无妨，原本是谁都一样。”
“你进宫有什么目的？”云初直截了当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