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壁上什么都没有。”见她似是十分在意,他认真回答道。
云初的心急速沉了下去!果然又是只有她能看见!
她朝他勉强扯了个笑容,眼神飘忽,不发一语地转过身,满腹疑惑地走到那块石壁前,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诵经声。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指尖开始感觉到有气流的涌动,她凝神细听,果然一阵梵音隐隐约约传了进来,水陆道场的诵经声又开始了!
在半空中悬浮的幽魂们,再一次随着诵经声动了起来,缓缓飘到穹顶,穿过墙壁而去。
云初看着那个女魂完全从石壁上剥离出来,消失在穹顶上方,这才掏出夜明珠,朝原先“画”着衣角的地方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半片衣角的影子!
紧接着,又有几个幽魂从石壁里面被一点一点的撕扯出来,她拿着夜明珠,在画里那群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行一行极快速地搜寻着……
终于,陆陆续续地找出了他们的位置!
她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盯着壁画,眼角的余光锁定着灵魂的剥离程度。
灵魂一点一点的被撕扯出石壁,壁画上“画”着的小人,也一点一点的消失,只留下一小片空隙。
她如有所感地往相邻的石壁走去,举起夜明珠,走马观花看了一遍,发现在这块石壁的壁画里,广场上的人群明显相比上一副画要少上许多,零零散散,稀稀疏疏的有百余空隙,仿佛是被人随意画上又随意留白的一样!
她转过身,急速地跑到广场的正中,举目四望,视线所见之处,那一幅又一幅巨大的壁画,和画里那些或多或少的人群,都在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一件事情:
他们并不是“画”,而是一个又一个禁锢在这石壁上的灵魂!
这个发现,让她倒抽一口冷气,那种重生以后初见鬼魂时的压抑感,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令她不堪重负,双手捂面,沉重地跪在了地上。
那些业已消失的孤魂野鬼,也许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吸引而来禁锢在了壁画上!
所以,她除了在云府和般若寺,再也没有见到孤魂野鬼。
更甚至,或许连云府外院的那些鬼魂,也被吸附了过来,成为了“画”中魂?
那么,究竟是什么把他们吸引过来,又禁锢在了墙壁上呢?
把她召唤而来的原主呢?究竟能不能看见这些壁画,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她不由得又想起重生那天的场景来,地震!那场地震!
阿晚曾经说过,那场地震以后,他再也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孤魂野鬼!
秦王默然走到云初面前,见到她双手捂面,跪地不起,肩膀微微颤抖的模样,从袖中摸出一张石青色的帕子,碰了碰她的手背,递到她的面前。
云初放下手,怔怔地看了帕子一眼,并没有接过来,只是抬起头,仰面看向他清冷的面容。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一问大慈悲殿密道的事,到嘴边的话却生生转了个弯,“去岁我曾经在般若寺遇上一场地震,死里逃生以后,之前的事情便记不得了。今天第一次来到这个墓穴,有几分熟悉之感……这里既是公子的地盘,不知道之前我是否曾经来过?”
秦王见她脸上并无半点泪痕,淡然收回帕子,看着她,开口问道:“我与你不过短短见过数面,却觉得十分熟悉和……亲密,不知之前你我可曾见过?”
云初面容一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王见她没有否认,瞳孔微不可见的一缩!
“你来过,就在地震当天。”他回答道,眼睛留心观察她的反应,却发现她眉眼十分平静……平静得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那公子可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云初犹不自知,继续小心试探道。
“有一条密道,从大慈悲殿可以抵达这里。”秦王声音微冷。
是啊,密道,原主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通往竹楼的密道出口只能通过轻功上下,她又怎么能在竹园出没,继而被秦王的人发现呢?
而楚沄,也曾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她,密道的出口在竹楼里!
云初缓慢地站起身来,声音也微微冷了下来,“可否请公子带我去看看通往大慈悲殿的密道?”
第173章 密道
秦王深深看她一眼,转身朝高台之上走去。
云初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摇曳的灯火,把他的背影拉的很长,看上去更加清冷和……孤寂。
楚沄曾经说过,这个墓穴,如今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
她不禁在想,他是如何发现这个墓穴,年复一年地守着这个空旷无人的秘密?
秦王一直走到甬道与墓室相接的地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云初有些不解,眼神相询。
“夜明珠。”他淡淡说道。
云初赶忙从衣袖里掏出珠子,捧在手里。
秦王转身双手对着石壁,在上方一处壁板上轻轻一按,“咔嚓”一声,那个烛台便缓缓缩回墙里。
紧接着,火蛇从烛台凹回去的地方开始,一寸一寸的熄灭,整个墓室也随之渐渐遁入黑暗。
云初想起墓室里面,依然源源不断飘着的幽魂,不由得背脊一冷,上前疾走几步,走到他的身侧,与他一起并肩往回走。
空气里慢慢又有了几丝潮湿的气息,他身上原本让她觉得凛冽的竹香,在这个甬道里面,却让她第一次感觉温润起来,心里油然生出几分感激。
在这种时候,身边有一个人,确实比独自一人要强许多。
回程的路总是要比去时的短暂一些,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密室里。
云初仰头往上望去,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这里应该就是竹林那个洞口所在的位置。
秦王不发一言地伸手从她手里拿过夜明珠,另一只手抓起她的手腕。
云初惊了一跳,抬眼看见他的神色,在珠光的映衬下,显出几分莫测。
她往回挣了挣手,却没扯动,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的手看了几息,突然抬起头看着他,手腕猛地一转,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背。
秦王眼中极快速地闪过一丝错愕,转瞬即逝,却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一抹得逞的笑意爬上她的嘴角。
他转过身不再理会,却是反手握住她的,拉起她往密室的另一侧走去。
又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云初跟在他的身后,眼睛却是纠结地盯着他们掌心相握的手。
手心传来干燥而微热的温度,让她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脑子里仿佛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恨不得把刚才那一幕重新倒带洗牌!
她究竟是抽的哪门子疯!为什么要去拉他的手!
她真的是很后悔啊啊啊!哪怕被他抓住手腕,也比现在好啊!
由于心跳太过剧烈,她的脸上火辣辣的,手心也微微濡出一层汗意。
秦王此刻也没有比云初好到哪去,虽然一直往前走着,身上全副的注意力,自动自发的全部跑到相握的那只小手上……
他第一次发现,这条甬道,还真的是很长啊……
两人都觉得仿佛走了很长一段路,其实不过只有一盏茶时间,终于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他淡然收回手,迅速拢进宽大的衣袖里。
云初也终于松了口气,快速把手拢进袖子里,攥的紧紧的,手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眼神四下飘忽不定。
秦王专注地踱了几步,找到一处机关,轻轻一按。
“咔嚓”一声,又伸出一盏烛台,他抽出火折子,将烛台上的油灯点亮。
转身看见云初的模样,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
“那扇门便是。”他指着一处坍塌的门说道。
云初赶忙朝他手指的方向转身,急走两步上前,呼出一口浊气,凝神细看。
那是一个和他们来时的甬道差不多的通道,已经完全坍塌阻死。
从坍塌的程度来看,倒像是……从甬道里面塌陷的?
她转回头,不解地看向秦王。
“你干的。”秦王冷着脸说道。
她佯装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来,内心如万马奔腾地,对着那处坍塌,无声地,做了一个抓狂的表情!
难怪当初秦王会起了杀心。
原主还真的是……很能作啊!
等到胸中奔腾的万马渐渐平歇,她平静地转回身,直视他的双眼,冷声问道:“请问公子,这密道竹楼的出口怎么走?”
秦王眼神一滞,随即朝油灯走去,又是一按,关上了机关。
将夜明珠拢在身侧,脸上看不清神色,默然朝她伸出手来。
云初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看着他的脸,却是看不到一丝心虚的痕迹。
见他伸出手,她垂眸看了两眼,伸出手指,堪堪扯住他的衣袖。
秦王轻甩衣袖,转过身,朝密室另外一侧的甬道走去。
两人静默无言地再次走过一条漫长的甬道,在甬道尽头的石壁面前停了下来。
秦王头都不侧一下地,抬起手便往身侧的石壁上轻轻一按。
“咔嚓”一声,前方的石壁自下往上缓缓开启,一间卧房一般的密室映入眼帘。
等到云初进了密室,他又在一侧的石壁上按了一下,那面石壁又缓缓落下,严丝合缝地与两侧的石壁合为一体,完全看不出痕迹。
秦王走到她的面前,轻声说道:“闭上眼睛,我带你出去。”
云初看着他的眼眸,如古潭一般平静无波,沉默一下,缓缓闭上双眼。
秦王唇角微微一笑,将她拥入怀里,察觉到她的身体一僵,他抬起大手轻扣她的后脑勺,让她没办法转头,低声说了句:“抓紧了。”
话音刚落,拥紧她便是一个飞身旋转,落在唯一那张石床上。
他宽大的衣袍将她的视线密密挡住,云初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衣袍,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左脚微蹬一下,“咔嚓”一声,只见石床缓缓上升,密室的房顶出现一个狭长的洞口。
石床载着两人,消失在洞口里面。
云初只觉得他们两人被什么东西托着,升了许久,才听到“咔嚓”一声响动,身体落入一个略为柔软的所在,鼻间隐隐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他将轻扣她的手拿开,抿直了唇角,又恢复到清冷的神色。
云初猛然抬起头,却没料到嘴唇自下而上从他的下巴扫过,微硬的胡渣将她的嘴唇蹭的有些发麻。
她脸色轰然一红,却是顾不得许多,赶忙向四周打量……
竟然是他卧房里的那张床!!
第174章 遇刺
云初一个利落的翻身,从床上下来,恼羞成怒道:“既然屋子里头有入口,公子又为何从竹林里面,费……费那么大功夫进去!”
秦王不疾不徐地下了床,站在她的面前,凤眼微挑,意味深长地说:“那下次从这里下去也可以。”
云初见他这副神色,细细一想,脸上大窘,狠狠瞪他一眼,转身欲走,却被他大步上前拦住了去路。
“有些事,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应该要说清楚。”秦王淡淡说道。
云初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身份,你的记忆,以及你和我的关系。”
“你是谁?你的玉佩怎么会和墓穴的图案有关?”
“你究竟有没有失忆过?地震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同我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秦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冷然问道,周身气场大开,带着他独有的威压。
云初许久没有见到他这副模样,也许是楚沄后来的表现太具有迷惑性,秦王又因为顾六身份的关系,收敛了自己的气场,让她几乎忘了,初见楚沄之时,那种让她一望便想逃离的上位者的威压。
她脸上的窘意瞬间褪个干净,强自镇定,后背绷的紧紧的,手心攥出两手汗。
她用力弯起嘴角,朝秦王笑一笑,开口说道:“公子说笑了,家父是司天监的监正云颂,玉佩不过是偶得之物,与墓穴扯上关系,实属巧合。我去岁不幸在这寺中遇上了地震,失了记忆。与公子前几天在食园里面是第一次见面,如今想杀苏锦泽的凶手还没查出来,想来如今应该是……互相帮助的关系?”
既是逐一答了,却是什么也没说。
秦王听了这话,气急而笑。
云初只见他凤眼微眯,唇角一勾,下巴上的美人沟清浅地显现,整张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有几分柔和,若不是从骨子里发出的清冷气质,和气场大开的威压,让她几乎会认为是楚沄!
她心里没来由的慌乱起来,眼神闪烁,却又一步不肯退缩地与他对视着。
秦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神色,正想开口,忽然听见屋外一阵嘈杂。
“欢无,六哥回来没有?一大早上就看不见人,连云七都不见了!”苏锦泽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
云初暗暗松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如同天籁。
“回苏公子,容娘子,主人还未曾回来过。”一个清脆的声音有礼回答道。
“三姐,要不咱们再去前面看看?或许是看道场去了!”苏锦泽又说,声音带着急切。
“也好,你家主人回来以后,找个人去前面找我们,有要事。”容姝吩咐道。
云初一听这话,恐怕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与秦王对视一眼,赶忙往屋外走去。
“三姐,我在这里。”她急忙应道。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云初和秦王一前一后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苏锦泽再次见到这一幕,猛然一惊,两步跳到旁边,连容姝也是一脸诧异。
“三姐,出了什么事?”云初顾不得解释,赶紧问道。
“顾家姐妹突然昏迷不醒,顾至才遇刺,受了重伤。”容姝言简意赅地说道。
云初大惊,心里却是放松下来,扭头朝秦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