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荣——白小圆
时间:2019-03-30 09:11:21

  顾至才趴伏在地上,沉默良久,心里却已是百转千回。
  张太医无声地躬身告退,锦帘温和打在门框上的轻响,让他猛然回过神来。
  他攥紧袖口,低垂着头凄声说道:“昨夜在禅院,有刺客闯进来,杀了那些侍卫,正要杀我的时候,似乎是被外面巡逻的侍卫惊了一跳,四散逃了!若非如此,恐怕这会儿……这会儿……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太子看向秦王,疑惑地问:“六郎,这是怎么回事?”
  秦王朝他眨眨眼,转头对着侍立在旁的玄衣侍卫吩咐道:“欢武,你去禅院看看是怎么回事。”
  待侍卫领命退下,秦王扫了顾至才一眼,淡淡问道:“是谁把你送来的?”
  “在寺中巡逻的一个青衣头领派人送我来的。”顾至才老实回答。
  “是我在顾府的侍卫,按说就算苏锦泽要来赶尽杀绝,那些侍卫……应付他的人也绰绰有余。”秦王皱了皱眉,冷声又问:“苏锦泽昨夜一直被我拘在竹园里,你不是说只他这一个仇人吗?”
  顾至才缩了缩肩膀,磕磕巴巴地回答:“许……许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上的仇家吧!”
  秦王淡淡一笑,不再说什么。
  太子见状,意味深长地看了顾至才一眼,执起茶盏,自顾自吃起茶来。
  一时间屋里十分寂静,顾至才微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把这间屋子,里里外外扫视一遍,面上陡然一松,继续低下头,只等去禅院的侍卫回来禀报。
  又过半柱香的时间,欢武从外面急步走进来,秦王朝他挥挥手,吩咐道:“但说无妨。”
  “慈云大师的屋里被人吹了迷香,院子里十几个侍卫全部下落不明,地上有血痕,恐怕已经被全数清扫干净了。”欢武躬身回答。
  顾至才听见他的话,又想起昨夜的情景,吓的身体直打颤,他咬紧牙关,眼中恨意一闪而过。
  秦王朝欢武摆摆手,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目坐着,半点要开腔的意思也没有。
  太子只顾吃茶,也仿佛没听见一样。
  顾至才见他两人这般模样,面上不由慌乱起来,他往前跪行几步,凄凄惨惨地哀求道:“还请两位殿下救我一命!”
  太子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笑着问道:“连仇家是谁都遮遮掩掩的,要我们如何救你?”
  顾至才打了个哆嗦,赶忙回答:“殿下明察,并非遮掩,而当真是不知道啊殿下!还请殿下容我在这院子里,等到家里长辈来,让我同长辈们一起!”
  秦王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直看的他遍体生寒!
  “承恩公府的人明天才来,这院子里都是女眷,又如何能留你在此住下?”太子好笑地问道。
  “我……我也是伤者,都是自家姐妹,非常之时,便宜行事……我看这间房里便有耳房,我在耳房里凑合一晚便是……”顾至才赶紧伏在地上哀求道,内容却是条理分明。
  太子沉吟一下,摇了摇头,“还是不妥。”
  “殿下!殿下!这偌大的地方,只这一处对我而说是安全的啊……若今天晚上不住在这里,我必死无疑!还请殿下救我性命啊!殿下!”顾至才急急往前跪行几步,伸手抓住太子的衣袍,抬起头,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好不凄惨!
  太子默然看着他,周身的威压令他猛地一哆嗦,赶忙收回手来。
  半晌,太子叹口气:“也罢,你且就在这住上一日,等到明天承恩公府来人,再做打算吧!”
  顾至才听见这句,紧紧攥着衣袖,破涕为笑,连忙叩首谢恩。
  太子朝侍卫看了一眼,侍卫赶忙上前搀扶着将他送去了耳房。
  “这个三郎,说话不尽不实,麻烦事倒是不少,你为何非要承恩公府的人迟一天才来?”太子抬眼看向秦王,疑惑地问。
  “两姐妹同时中毒,顾至才又被刺,如今寺里寺外的传言全部针对云家七娘,云七也差点丧命……整件事情扑朔迷离,错综复杂,承恩公府的人今天过来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秦王意有所指地说道。
  “你要趁承恩公府的人没到,把这事情查清楚?”太子问道。
  秦王看着他,点点头。
  太子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问道:“那云七和你究竟是何关系,为何处处维护她?”
  “上次云七救治苏锦泽这件事,我安排人将首尾扫的很干净,应是没有什么人能窥探到云七。史家谣言放出的时间和内容有些怪异,指责两姐妹是云七邪术所害。事到如今,云七若将人救醒,便是坐实了谣言。若是不救,更加撇不清关系。”
  秦王左顾而言他,顿了顿,又补一句:“何况还不一定能救回来。”
  “你为何笃定她们二人没有云七不会醒过来?”太子疑惑地问。
  “妹妹能醒过来,姐姐一定醒不过来。”秦王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是为何?莫非是因为太医说婉柔中的毒浅?”太子十分好奇。
  “姐姐的脑后有苏锦泽一样的印记,妹妹身上没有。”秦王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印记,莫非真的是邪术不成?”太子惊讶地问。
  秦王沉默一下,抬眼看向他,肃容说道:“是巫术。”
  “云七果然是会巫术的?”太子惊呼出声。
  “非也,只是恰好知道解决之法而已。云家是仕宦之家,司天监的观星术和巫是截然不同的体系,两者水火不容……便是在前朝,云家同国巫也没有任何交集。云七是云颂的嫡女,又怎么会懂得巫术。”秦王细心解释道。
  “所以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帮……云七撇清关系?”太子看向秦王的目光更加古怪。
  秦王笑起来,坚定地看向太子,摇摇头,“不,云七与这事有没有关系,她有能力自证清白,我只是想看看,咱们外祖家……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第184章 弄鬼
  又是月黑风高夜,夜风呼呼吹着,不算太冷,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天气。
  一更天,皇家别庄的正屋里,张太医神色轻松禀报道:“两位娘子余毒俱已解清,只等明日醒来。”
  顾至才附在耳房的锦帘后头,听见这句,眼神幽幽闪了一下。
  “既是没有大碍,还请太子和秦王早些回去休息吧。两位娘子的屋子里各都安排好了服侍的人,这院子里都是侍卫,铁桶一样,出不了什么事儿!”邹夫人温声劝道,声音带着几分放松。
  正屋登时静了静,又过几息,传来太子的声音:“也好,明天我们再来。”
  话音一落,便有细碎的脚步声往屋外走去。
  又过一会儿,正屋的关门声响起,屋里一片寂静。
  顾至才吹熄了灯,急走几步,来到窗前,附耳在窗棂上,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邹夫人的声音隔着窗户密密传进来,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交代着,又厉声敲打了好几个丫鬟婆子,这才领着人离开,小院随即彻底寂静下来。
  顾至才蹑手蹑脚从耳房里出来,透过正屋的窗户缝往院子里看去,廊下各处肃穆地站着一些冷峻的侍卫,夜风吹着挂在廊上的气死风灯,光线明明灭灭地打在他们脸上,看着有几些诡异。
  他皱了皱眉头,满面愁容转身回到耳房躺下,手里攥紧那个蓝色织锦的袋子,翻来覆去良久,都没有头绪。
  过了许久,他认命地一声长叹,翻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吱呀……”一声长响,正屋的开门声传进耳房里面,一阵阴风呼呼吹进来,让熟睡的顾至才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僵直着背,面朝床里,侧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一下,一阵刺骨的凉意从脚心直冲上脑门,让他忍不住哆嗦起来。
  有风透过织锦帘子呼呼往他脖颈上吹着,让他后背一阵阵发凉,总感觉有个人正立在床头盯着他看!
  他攥紧手,咬紧牙关,猛然一个挺身坐起来,回身看去……
  眼前空无一物,只有耳房的织锦帘子,无风自动,一见他看过来,“啪嗒”“啪嗒”地打在墙上,像是在对他招手一样!
  他惊惧地看着这一幕,牙齿“格格”作响,颤声问道:“是谁在那里?”
  织锦帘子急急晃了两下,不过眨眼的功夫,像是有人进来一般,高高掀了起来!
  却仍是什么人也看不见!
  顾至才心脏倏然漏了几拍,面色煞白,似想起什么,高声喊道:“莫要装神弄鬼!这里是太子的地盘!你不要命了吗?!”
  织锦帘子仍是诡异地掀起着,正屋的门口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三郎,你莫不是忘了我?”一个女声低低说道,在这样静谧的夜晚,令人听着毛骨悚然!
  顾至才警惕地站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眯起眼睛,凝神朝门口看去……
  只见大开的房门边,气死风灯打进来的阴影里,陡然站着一个女子!
  灯影摇曳,女子低垂着头,长发凌乱地半遮着脸,身上穿着一件……早春时节,承恩公府里体面的大丫鬟才能穿的,红绫袄青缎掐牙的背心……
  顾至才看见那件背心的衣角,露出一个石榴红的荷包,猛然向后打了一个趔趄,后退两步才堪堪站住身子!
  “秋……秋……秋桐!”他失声喊道。
  女子低低笑起来,阴气陡然朝他扑面而来!
  她朝顾至才伸出手,“三郎……我被她毒死了,你马上也要死了……你……难道不想替我报仇吗?”
  顾至才瞪大双眼看着她,听见这句,双腿一软,跌坐在床上!
  女子又笑起来,声音似笑似哭,让屋里的阴气更重了一些。
  “三郎莫怕,没有人能拦着你……她就躺在西厢,你赶紧去帮我报仇呀……要不然你明天可就要跟我一样死了……她要杀了你!”女子凄厉地说道,声音中是藏不住的恨意!
  倏地,她掩着嘴,“格格”笑起来,朝他招招手……
  陡然又是一阵风,“哗啦”一下,帘子被吹落下来……
  顾至才急走上前,掀开帘子细看,那里已经没有半个人影,只剩下大开的房门,和屋外的气死风灯昏黄摇曳的灯影……
  ……
  顾婉柔从黑暗中幽幽转醒,眼皮翻了翻,却沉的睁不开眼。
  “二娘子,快醒醒……快醒醒……有人来杀你了!”有个女声在她耳边低声轻唤着,一股阴凉的风,呼呼往她耳朵里吹。
  杀人?
  顾婉柔的眼珠子,在眼皮里头转了转,她用力想要睁眼,却怎么都睁不开,不由的心里一急,神志倒是清明了些许。
  “二娘子,奴婢是春樨,春樨啊……你睁开眼看看奴婢啊……”那个女声又轻唤道,声音更急切了一些。
  春樨……?春樨不是被她找人弄死了吗……
  “二娘子,你醒醒吧,我好疼啊!全身都疼!我被推在山崖下头,太疼了!那些狼崽子,把我整个分吃了……好疼啊!二娘子……”女声哀声哭诉道。
  一股寒气钻进了顾婉柔的耳朵眼里,让她的神志瞬间清明许多。
  山崖……?是了,姐姐要毒死春樨,那怎么行呢!不能毒死的……她便让赵婆子把春樨推下了山崖。
  ”二娘子,你快醒醒吧,云七娘也死了,她的那个院子,全是血,人全死光了,你睁开眼看看……你看她浑身是血,也来找你了……“
  顾婉柔使劲想要撑起眼皮,却还是撑不起来,她动了动手指,云七娘……哦呵呵,是了,多好的替死鬼呀……
  “二娘子,你快醒醒!快!快!顾至才来杀你了!顾至才要把你杀了!我死了,你也死了……这样秋桐的事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啊!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那女声在她耳边吹着气,急切地喊道。
  顾婉柔的眼珠子在眼皮里转的更厉害了,顾至才?顾至才?对了,她让人杀了顾至才,这样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计划了……
  顾至才在哪里?!
  耳边的轻唤声戛然而止,周围恢复了寂静无声……
  顾至才紧紧攥着手里的锦袋,走出正屋的大门,他抬眼看看头顶昏黄的气死风灯,心里既惊惧又疑惑,院子里的守卫都去哪里了?
  难不成……真的是秋桐显灵,要助他一臂之力吗?
  西厢的房门紧闭着,他想起秋桐的话,鬼使神差往那间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房门自己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顾至才和躺在床上的顾婉柔,听见这声心里皆是一凛!
  顾至才壮着胆子走进屋里,警惕地看向门后,没人!抬头往上看,也没有人!
  这一定是秋桐开的门!他不由得心里更加踏实了几分。
  房间的角落里,燃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屋子里一股浓浓的药味,时不时有股阴风从身后吹过来……
  整间屋子,除了床榻上躺着的少女以外,空无一人……
 
 
第185章 杀绝
  顾至才紧紧攥着手里的锦袋,走出正屋的大门,他抬眼看看头顶昏黄的气死风灯,心里既惊惧又疑惑,院子里的守卫都去哪里了?
  难不成……真的是秋桐显灵,要助他一臂之力吗?
  西厢的房门紧闭着,他想起秋桐的话,鬼使神差往那间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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