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朝尔石示意一下，尔石会意便向最近的一泼鬼民走了过去。
那一团鬼雾看到前方出现几个鬼影凝实，而且还穿着能量凝聚的袍服的大鬼，顿时停了下来。缩成了一团，很是畏惧的样子。
这样的大鬼一般都表示是那些“大户”鬼家里的，只要进入那些鬼堡里，就算是最低级的鬼奴，也比他们这些普通鬼民强许多倍，都是惹不起的。
鬼影中涌动着，然后从里面“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鬼，朝着青芽三恭敬地行礼，然后忐忑地问道：“请问三位大，大鬼，可是有有什么事情啊？”
尔石道：“你们不在自己的晒地上，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那老鬼听到尔石的问话，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三道印记才回过神来。
脸色更苦了，可是又摸不清这三个大鬼是何来历。
要是就是他们要前往的鬼庄，要是回答不好，等会岂不是连被买的机会都没有了，那就只能魂飞魄散……
“我我们……是听说魏庄要购买份额，所所以便是想去碰碰运气……”
尔石：“什么份额？”
他指着对方腰间的印记，“老伯说的莫非就是晒地的份额？”
老伯想说，他们现在身上除了这个晒地的份额，还有什么是纸钱的吗？
可是他不敢这么说啊，只连连谄媚地笑着点头应诺，“呵呵，小哥儿说的极是，我们正是想去把份额卖给魏庄……”
尔石：“你们把晒地卖给别人了，自己以后用什么晒阴石？怎么交税？”
老伯被尔石问的都快哭了，这一切还不是你们这些大鬼造成的么，可是心中有万千怨气不敢说啊。
他们这种最底层的小鬼民，谁也不敢得罪……
这时，老伯身后的鬼影涌动着，像是在争论着什么，散发出非常激动和怨忿的气息。
然后一个中年的女鬼从鬼影里走了出来，老伯看到，想把她拦回去，可是女鬼直接飘到尔石面前，怨气冲天，说道：“你们还好意思问我们怎么晒阴石怎么交税？这一切不都是你们害的吗？你……”
她吼出来时，后面那一群鬼都被吓的瑟瑟发抖——完了完了，要是把这几个一看就很有“来头”的大鬼得罪了就惨了。他们这次恐怕是连卖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就等着魂飞魄散吧……这个牙女，等会你千万不要说认识我们啊，真是被害惨了……
众鬼惶惶中，却发现这三个大鬼并没有发怒，脸上表情甚至还非常好奇，想要继续听下去的意思。
“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害了的你们？”
牙女和老伯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一些别的意思，莫非这几个鬼是……
于是那牙女胆子也大起来了。
“现在每年都增加赋税，原本只抽六成，现在要收走九成！而且还是按照产量最高的晒地来计算，就算是把全部阴石交上去都很难维持。可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能勉强维持生活，因为我们旁边就有一座阴山，平常会去山中挖一些矿石，若是运气好找到一两只地穴虫便可以抵上一家鬼一个月的生活。”
第239章 体察民情
青芽随着女鬼的讲述而下意识点着头，与原角色的信息对照起来。
实际上鬼界的物产十分丰饶，晒地就相当于人界在土地里种植粮食一样。
而除此之外，还可以去猎杀一些阴兽之类，所以女鬼说的这些都很合情理。
可既然他们还有最后的退路，为什么又会走到仍旧要卖掉自己晒地的程度呢？
只听女鬼继续说道：“可是就在五年前，听说在冥河那边有一场大的风暴，本来那冥河与我们建个了一匹阴山，那数百年来从来没有影响到我们。”
“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那风暴直接越过阴山，把我们所有晒地上的阴能量场都打乱了。就算是每天都在晒场上收集阴月之力也无法凝聚成阴石，最为关键的是，那风暴不知道怎么的也把阴山上的平衡打破。那些鬼便来把里面的矿山挖开，将里面的阴灵石挖走，说是鬼界所有，若有哪个鬼敢乱动，就要抄了全家。”
“眼看着有一年催收赋税了，我们都好长时间没有想用过魂石阴力了，现在只有看看把自己的份额卖给大户，或许还能保存一缕意识了。”
尔石看向身后的青芽，只见青芽此时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她怎么想的。
事实证明当一个鬼愤怒或者说杀意达到极致的时候，表面反而是平静的，因为现在除了把那些鬼官给砍了，没有什么能缓解这份杀意。
身后一众的鬼听到牙女如此说，无比悲戚，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把自己卖掉也不过是延口残喘几百年而已。
于是也纷纷显出自己的身形，男女老少都有，黑压压看去，足有数千的鬼民！
这就是鬼和人的不同，鬼是能量体，所以聚在一起的时候重重叠叠，很难分清。
众鬼七嘴八舌地说着这些年如何的不容易，如何被盘剥活不下去了。
刚才的老伯大概在鬼界活了上千年，经过此番交流，确定眼前三鬼和那些大户里的走狗不一样，于是也豁出去了。
“其实在两百年前他们就想要收购我们的份额，我们当然知道一旦没了份额，没了晒场，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成为别人的奴隶，生死都不能由自己。一开始我们这一片百分之八十的鬼民都不同意的，可是没办法啊，后来来了一个鬼官，说是受了那啥鬼王的旨意，要整合资源，并且还给出了一份补偿的明细。”
“当时有几户鬼民便挑头，煽动起了一部分鬼都把协议签了，也就是成为那些当官的实质意义上的鬼使，但份额和晒地还是在自己手上，甚至还不用交税。很是风光无限。于是有好多鬼民就跟着签了，不过后来的鬼民的待遇就没有那么好……其实当时我们也很心动，但是怎么觉着都不靠谱，我后来听那其中一个挑头的鬼民说了，原来他们也只是那些人安排的一个名额而已，就是帮那些大官们兼并晒地，虽然名义上不收税，但是后来还是会以其他什么保护费之类的名目来收，甚至是更重……”
“于是我们便熄了卖份额的心思，再加上我们住的也比较偏远，所以这边的兼并速度并没有波及到我们。可是后来，这些千杀的东西还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就在几十年前，他们想要把这里统一规划成最大的晒石基地，把我们的区域也规划进去了，我们没同意……”
牙女激动地接着说道：“没错，肯定就是因为我们没同意，所以才会把那场冥河的风暴引到我们那里的。现在能量场紊乱，其实若是用阵法恢复一下也是能行的，但是我们上访了几次，当官的都不理会，还是活我们是刁民。有几个鬼民还被他们抓起来了，被地狱烈焰给烧死了，魂飞魄散……”
这些话都触及到了这些鬼们的痛处，纷纷说道：“是啊，我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做出卖了自己赖以生存份额的事情啊……”
青芽心情凝重，尔酒尔石也是想要杀鬼的冲动。
之前一直在地宫中，名义上是王，实际上周围都安排了鬼使眼线，被那些鬼臣活活监视软禁了起来。
而外面的普通鬼民，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这个王连自己的子民都庇护不了，当的也太失败了啊。
据这些鬼民所说，其实他们那个片区现在还有一千多万的鬼民，现在基本上都四下离散，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主动找到大户人家，然后把份额卖出去，然后再期望能获得在里面做工的机会，当鬼使，当奴隶都不重要，只要活下去就行……
可就算是这样，那些大户因为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知道他们现在要活下去唯一的路就是——卖！
所以以各种借口，比如晒地质量不好，晒地太偏僻之类，把价格压得很低……
今天，他们算是最后几批鬼，不过还有一批不愿离去的……听说，最后那些大户可能会直接将其填平……
填平的意思就是通过阵图将原本的晒地区域进行重整，就像人界的修建，将原本建筑推平重建一样。
而不愿离去的鬼民，就会被阵图直接掩埋在下面……永远消失！
大家伙说了这么多，都眼巴巴地望着青芽三鬼。
毕竟这三鬼都器宇不凡，肯定不是普通的鬼，能够这么有耐心听他们诉苦，莫非是专门来体察民情的？
心中都隐隐期待着，要是来了一个像海福星一样清正廉明的鬼官就好了，这样他们把自己的疾苦诉说出来，对方就能为他们做主，以后就有希望了啊……
可是终究还是失望了。
大伯满怀期待、试探着问道：“那，那个……请问三位鬼友，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所有鬼都下意识把耳朵伸长了一大截，眼神灼灼地盯着青芽三个。
尔酒尔石相视一眼，都非常默契的没有说话。
青芽笑着道：“哦，我们啊，和你们一样，也要去碰碰运气的，看看自己的份额能卖多少魂石呢。”
第240章 救一个与救天下
众鬼一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尖尖的耳朵一下子缩了回去，膨胀起来的鬼体也缩成很小一团。
大家伙本来一开始就不抱什么希望的，可是看这几个鬼询问他们的样子就像是“上级”来体察民情的，于是就渐渐有了点希望……
可现在对方又跟他们说也是来卖份额的……
唉，罢了罢了，同是天涯沦落鬼。
虽然对方看起来比自己更有钱一点，不过以后若是真到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户里，结果也是一样。
老伯顿了顿才叹着气，老气横秋地说道：“唉……听我老鬼一句劝，看你们三个也不是到了快要魂飞魄散的地步，若是能行，那就再坚持一下吧，或许什么时候，鬼王大人知道我们的苦楚就来救我们来了呢。去了里面，其实也不过是把你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榨干了再死而已……”
“不好了，胥伯伯，卿瑶瑶不行了……”
涌动的鬼影中传出一把急切的声音。
众鬼齐齐围着中间一个鬼，鬼体看上去就像一缕青烟样飘忽不定，最细微的风都能吹散一样。
魂力不足，难以将鬼体凝实，便是到了魂飞魄散的程度——死。
鬼一旦死掉，魂体便如这般直接消散在空气中，什么都不会留下。
都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魂力，足够的魂石……
众鬼也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因为他们也好久没有想用魂石了，就连稍微有点阴力的石头，也早就被其他的一鬼一遍又一遍吮过。
众鬼神情戚戚，现在卿瑶瑶的结局就是他们最后结局……
此时，又有两三个鬼魂体开始摇晃不定起来，于是众鬼再次慢慢变成一团烟雾状，将那几个鬼围在中间，这样至少对魂体的影像小一些，能多坚持一点时间……
然后黑压压地朝其中一个结界涌去。
酒望着那一团鬼影，转过头问青芽：“主上……我们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们的身份，然后把那个鬼民救下来？”
尔石正想训斥尔酒，却见青芽淡淡瞟了尔酒一眼，她当时之所以选这两个鬼使，就是因为他们两个的性格相反，但是都是属于比较听话的那种，在没有得到她的指示之前，绝不会擅自行动。
所以尽管此时尔酒觉得当时看到那群鬼民魂魄快要消散时，他内心觉得应该拿出一点魂石给他们，至少把他们的命救住了，但是直到最后他没有说也没有行动，而是在等众鬼离开之后再跟青芽说。
这点让青芽觉得很放心。
当然，在四个契约鬼使中，无疑尔期的能力最大，而且很有决断。
一方面是因为她离开了内宫，必须有一个厉害的鬼才能镇住场面。
另一方面，她不想自己在外面寻访的时候，别的鬼帮自己做决定。就是这么简单。
青芽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救？你确定我当时把魂石拿给他们是在救他们吗？”
青芽以前当过人的角色，不是没有见过难民，在饿的快要死了的时候，连人都敢吃。
一旦拿出来，当数千的鬼一下子涌上来后，就算是她身上有鬼王之印，恐怕也要被撕扯成碎片。难民，就是这么的恐怖。
更何况，那是数千的鬼，就算是勉强让他们“享用”饱，没有数百的魂石根本不可能办到。
而他们现在身上总共只有八个魂石……一旦拿出来，那不是找死么！
尔酒看到青芽淡漠的笑意，莫名觉得意识一颤，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过来，就像是自己神魂被摄住了一样。
尔石稍稍解释了一下，然后跟着青芽，缀在刚才那一众鬼的后面。
鬼飘的速度还是很快，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百里之外，在一个半透明的结界前，前面亮起了光圈，后面敞开一个门洞。
在光圈旁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男鬼，身上魂魄凝实。
而在这个结界前已经聚了数十万的鬼民，黑压压一片，看上去十分森然。
青芽也算是弄明白这些鬼官们如何操作兼并晒地了。
这个光圈有两个用途，一是和鬼民签订契约，就是把其身上的印记摘下，然后融入到光圈旁边的一张地图上。
当鬼民的晒地被摘下来后，他所拥有的晒地的区域就会在那张地图上显示出来……一个一个的碎片镶嵌在那张空白的地图上，现在已经有好大一片了。
有点像拼图的意思。
青芽扫了一眼地图，看了已经兼并了至少几个区的范围了！
而光圈的另一个用途则是检测。
检测鬼民身上还残余多少的魂力，以及技能等等。
其实这个光圈用途原本是给鬼民体检，甚至只要有足够的魂石，还能暂时修补身上的魂魄之类。
却没想到现在被这些鬼用来筛选鬼民：魂力好的鬼民就可以签订奴隶契约，也就是说把自己的份额卖了，还能进入里面做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