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悠闲走去,挨着沈亦欢蹲在墙角,成为第二朵蘑菇。
“前男友?”他压低声音问,带着轻浮的笑意。
沈亦欢眼皮一垂一掀,面无表情地撩了他一眼,索性也懒得在他面前装。
“是啊。”
“挺帅的啊,分手多久了?”
沈亦欢没打算回答这种无聊问题,忽然面色一哂,徒添愠气。
女医生温柔笑着,朝陆舟张开了双臂,做出拥抱的姿态。
然后就看见陆舟把打火机揣进裤兜,微微张开手臂抱住了女医生,手在她背上轻轻搭了两下就松开。
隔的太远,沈亦欢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明白自己这窥视是为了什么。
只觉得烦躁感一点点腾起,席卷了她的胸腔,随着躁意而来的是鼻尖的酸涩,三年前的分手,带着所有只属于她一人的温柔和宠爱一并抽离。
她轻轻咬了咬牙,下颚收紧:“走吧。”
“不再看看了?”
沈亦欢抬腿笔直往前走。
林开歌人高腿长,跑了两步跟上,亲昵地勾上沈亦欢的肩膀:“诶,你不会还喜欢你前男友吧?”
“闭嘴。”
“呀。”他贱兮兮地笑着,“现在不装了?”
猛的停下脚步,沈亦欢笔直的仰视他,气势一点不弱:“你到底想干嘛,我跟他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林开歌这才一愣,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把她惹生气了,他们一群朋友平常玩起来没皮没脸惯了,有时开玩笑就收不住嘴。
他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想了解了解你么,不然我怎么追你。”
“……”沈亦欢这回是真茫然,眨了眨眼,“啊?”
“你不会都不知道我在追你吧?”
她无奈:“不知道,您太隐晦了。”
而且沈亦欢真以为他是个基佬,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
我把你当姐妹,你却想泡我?
林开歌风流无数,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追女孩儿还能碰这么颗大钉子,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气笑了,指了指她问。
“那你前男友怎么追你的啊,怎么才算不隐晦,你教教我。”
“我追的他。”
沈亦欢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不打算追你,教不了你。”
林开歌:“……”
——
走出医院时空气总算带上凉爽的夜风,风一吹,把沈亦欢身上粘腻的感觉吹散不少。
然后又想起陆舟对那个医生的拥抱。
心口梗了团棉花似的,上不去下不来,憋闷又不甘,甚至想冲上去把陆舟骂一顿,可是当初是她自己提的分手。
这样上前没名没分的,实在可笑。
以前的陆舟不会这样,以前的陆舟眼里只有她一人,就是远远看一眼她都能感受到那种几乎让人想逃的浓烈爱意。
林开歌去车库开车了,她等在门口。左等右等却不来,直到手机里一条短信。
高尔基:停车场门口三车追尾堵里面了,你去里面坐着等我会儿。
夏天的星空难得的澄澈,她仰起头看了会儿天。
以前听人说,人死后会变成这天上的一颗星,她不知道奶奶是不是就在那上面,正闪着光注视着她。
她轻轻舒了口气,林开歌还有一会,她没吃晚饭,于是去对面便利店买点吃的。
街道上车水马龙,沈亦欢推开便利店门进去,一抬眼就步子一顿,看到一个挺脸熟的面孔,她盯着看了几秒,想起他名字。
“虞诚家?”
“……虞家诚。”
“……”沈亦欢抿唇,“抱歉,我记性不太好。”
“你认识的人这么多,还能认得我都挺不容易的了。”他话里隐隐有怨怼。
他和陆舟从小就是铁子,高中隔壁班,沈亦欢当时在全校很出名,狐朋狗友一堆,高一时追陆舟追的轰轰烈烈,后来在一起后仍到处玩儿,放纵不羁爱自由。
感情的事,全是陆舟一人强撑。
在虞家诚眼里,沈亦欢就是个渣。
沈亦欢对他话里的情绪全装不知,打了招呼就自顾自挑零食去了。
她拎着小篮子,买了一瓶矿泉水,一支口香糖,两包薯片,又挑了一个猪排饭便当给收营员加热。
“您好,一共41块。”
“支付宝。”她点开手机。
“对不起我们这里的机器坏了,目前只能收现金哦。”收营员还指了指门口的公告牌,又补充,“您进来的时候也已经提示您了哦。”
“……”她那时撞见虞家诚,哪里听到什么提示。
翻了翻包,除了几个找零的硬币外就没多余现金了,可猪排饭已经放进了微波炉。
“不好意思,我没带现金,机器暂时都修不好了么。”
“是的,我们的新机器还没到。您可以跟那位先生借一下现金哦,然后再转给他就好啦。”收银员微笑着说。
沈亦欢扭头看他,虞家诚也听到了刚才收银员的话,正看着她,等她开口。
沈亦欢轻咳一声,尴尬开口:“那个,虞诚家。”
“虞家诚。”
“……”
沈亦欢心里骂了一句,想干脆等林开歌来了找他借钱。
便利门被推开,沈亦欢闻声看过去。
陆舟揣着裤袋撞进她视线,他微蹙着眉,T恤领口露出隐约的锁骨,那双漆黑的眼睛,正看着她,瞳孔干净漠然,没有一点情绪。
沈亦欢心尖一跳,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那一团空气闷在胸腔,连吐息都被放大,只能小心翼翼。
她快速地眨着眼睫,愣了半秒。
“好久不见。”
“嗯。”他应声,声音略带嘶哑低沉,鼻音很重。
虞家诚朝他一抬下巴:“陆爷,她没带现金。”
沈亦欢觉得自己想灭了他的口。
可又忍不住生出些莫名的希冀与期待。
微凉的目光扫过公告牌,陆舟走到收银台前,抽出裤袋里的皮夹:“多少钱?”
沈亦欢闻到他身上的烟味,还有淡淡的酒精味,是医院里的味道,以及一种她陌生的香水味,吞噬了所有的不可言说。
“41元整。”收银员说。
他抽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又是一枚硬币。
沈亦欢的目光不可自控地紧跟他的手,骨节分明,力量感十足,皮肤很白,有种错觉,那双手似乎也是冰凉的。
可她知道陆舟的手很热,就连冬天时也是热的,两人高中同桌那一会儿她总是抱着陆舟的手取暖。
“找您十元。”
他把零钱塞进裤袋,顿了顿,偏头问,“回去的零钱有吗?”
沈亦欢还在走神。
直到那双手屈起,在收银台前敲了两下:“沈亦欢。”
声音像冰,又沉又哑,摩擦着喉咙。
“啊。”她回神,略显狼狈,“有,别人来接我。”
他没说话就走。
身上那股味道又一次远离沈亦欢,她认出来,那一股香水味应该是刚才那个女医生的。
——
沈亦欢拎着一袋子东西出来时林开歌正好把车开出来,她逃似的拉开车门坐进去,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没还陆舟钱。
忽视了身后一道灼灼的目光。
“这都三年了吧。”虞家诚站在窗边说,看着沈亦欢钻进一个男人的副驾。
“三年半了。”
“嗯?”
“三年半没见了。”
他们分手三年,却是三年半没见了。
陆舟后来去了军校,很少能出校,要见一面都不容易,有时他终于放假,沈亦欢又跟朋友一块儿去玩了。
沈亦欢是他荒芜年纪里的一把烈火,她明媚耀眼,他无法自控的被吸引,却被烧的遍体鳞伤。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之 沈·渣女·亦欢,以及 陆·小可怜·舟
第3章 回忆杀
突然碰上了陆舟,沈亦欢洗澡都洗得有些恍惚。
他不是军校第三年就去新疆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那个女医生是他现在的女朋友吗?
沈亦欢越想越气,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强制自己不能再去想这事了。
她提的分手,现在又后悔也太丢脸了!
而且陆舟……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在其他人眼里,对陆舟的印象是高冷,学霸,校草,是天之骄子,是学校所有女生心底那颗高不可攀的星辰。
只有沈亦欢知道,陆舟脾气不好,爱生气又偏执,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强得让人深感窒息,少年时候的她非常爱玩,异性好友很多。
没有人知道她们眼里清冷的男神,在沈亦欢身边是这样的。
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在看到沈亦欢时也会燃起火光,幽暗又压抑,像是猎豹盯住了自己的食物,又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但陆舟的确是对她非常好的,沈亦欢想。
以至于分手三年来,沈亦欢都再没有在别人身上体会到那样明确而深刻的爱意。
她是个骨子里就缺爱且没安全感的人,被陆舟爱过以后,她就再没有能力去满足于其他人所能提供给她的爱。
所以这三年来,虽也追求者无数,她却从没再恋爱过。
裹着浴袍,趿着白色一次性拖鞋出来时,手机亮着,在书桌上因为震动小幅度的转动着。
“喂,妈。”她开了免提,一边拿干毛巾擦着湿发。
“怎么打这么多个才接,你又在哪里?”对面声音略微不耐。
“在家啊。”她淡声,波澜不惊,声音放软,“刚在洗澡,没听见声音。”
“哦,明天你回趟家,你姐姐回来,一块儿吃个晚饭。”
沈亦欢花了三四秒想起这个姐姐是何方神圣,然后瞬间没了胃口,张口却诚恳道:“明天晚饭啊,我有工作,可能没有时间。”
“你一个拍拍照的工作能有什么忙的?”声音里的怒气已然掩饰不住,“难得一家人团圆,你就不能别扫兴吗?”
这算哪门子的一家人,她这些年装乖巧还他妈装的不够吗?
沈亦欢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压抑自己的情绪,最后对着手机说:“知道了,明天我过去。”
——
从前的沈亦欢不满束缚,不服管教,是学校老师的眼中钉,也是男生们的议论中心、爱慕对象,是女生们暗地嫉妒汹涌的承受者。
她在重点中学里,成了最为标新立异的存在。
逃课打架谈恋爱,抹着带色的唇膏,穿那个年纪略显成熟与轻浮的衣裙,一头永远柔顺披散开的长发,明媚到刺眼的笑容,与家境殷实的后门生们称兄道弟。
她就这么过完了自己的高中,以及大学的前两年。
嚣张跋扈,呼风唤雨。
而真正最让人嫉妒的是,就连陆舟也喜欢这样的女生。
他对谁都冷淡,唯独沈亦欢是个例外。
她在学校知心朋友不多,但一直活在大家议论话题中,直到有一天,一个爆炸新闻出现在大家的话题中。
沈亦欢大学退学了。
S大学费高昂,摄影专业更是个烧钱的专业,家境不好的学生甚至都不敢选择这一专业。
猜测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各种猜忌、各种怀疑。
沈亦欢在哄闹与嘲讽中离开了大家的视线,后来再次有她的消息已经是两年后了。
高中同学再见到她甚至都不敢相信,曾经那样嚣张跋扈的女生,如今竟认真在摄影棚工作,干净利落的高马尾,普通不张扬的服饰,笑起来是和煦的温柔。
她的脸可塑性太强,可以表现任何她想要表现的内容。
三年前,她父亲沈傅公司破产,难忍失败跳楼自杀,留下的巨大债务母女两人变卖房产与家当才得以还清,过了几十年骄奢日子的母亲根本没有赚钱能力,还清债务后的日子更加渺茫。
沈亦欢从高坛跌落万丈,无助又无奈。
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的救助两个根本不可能产生可见利益的孤儿寡母。
直到母亲改嫁给当时做家电产业的时振明,都是二婚,都带一个女儿,沈亦欢和那个所谓的姐姐时堇第一眼就不和。
沈亦欢从小就被没受过气,所有的克制和忍耐都是在那个寄人篱下的家庭里学会的。
也在一次次忍耐中学会了伪装,学会了把自己周身的棱角磨碎了收进体内,学会了用表面单纯与善良保护自己。
她不再张牙舞爪,张扬放肆,成了大多数人眼里的乖宝宝。
认真生活,积极向上。
没有棱角,圆滑温吞。
——
挂了电话,她慢吞吞的伸了懒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
她偏头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灯红酒绿,热闹喧嚣,仿佛没有一处安静之地,没有一处她的藏身之所。
就连空气也都粘腻燥热。
她忽然想起八年前,也是这样的夏天。
……
一中的军训年年都在八月中旬,梅雨刚结束,正是最闷热的时候,而且还要因为军训提前半个月入校,军训结束后就直接开学。
八月十六,沈亦欢挎着一个可爱的限量小斜挎包走进高中校园。
少女皮肤白出透明感,青春飞扬的百褶裙与白衬衫,衬衫一半塞进裙腰里,另一半垂坠在外面,在耀眼的阳光底下显得半透明,一双长腿白又细,膝弯的凹陷与线条简直不能更抓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