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没有钱——这弓很长
时间:2019-03-31 08:53:55

  “……”
  尤一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淡淡地笑了笑:“走吧,我们去看电影,难得出来一趟。”
  看着尤一颦眉难受却极力掩盖的样子,贺凉喻揉了揉涨痛的眉心,摇头叹了口气:“回去吧,我也晕车。”
  几人等于是来了个环行,绕了一圈什么都没做就打道回府,一路上尤一看着贺凉喻闭着眼睛脸黑成包青天的模样,心想,心上人这晕车的症状看起来比自己严重太多了。
  回去花费的时间比来的时候多了一半,主要是害怕挨揍,程铮鸣将拖拉机开出了学步车的速度,最后还是一个路过的交警看到了,过来边走边问驾驶座上的程铮鸣需不需要什么帮助,比如叫一个拖车什么的。
  还是贺凉喻直接在路边捡了一根木棍,一路高举着,才终于让程铮鸣开快了一些。
  回到村子里之后,车子刚停稳,小程司机就被贺凉喻拎着领子不知道去哪了。
  尤一没太想管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直接回了房,准备开始备课。
  毕竟临时被叫去教初三,她一点准备都没有,要不是早上贺凉喻准备了那套卷子,她可能就只能懵懵地摸一个早上的鱼,领着孩子们纯念课本什么的。
  这对于她来说,是不太能够被接受的,她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好。
  结果才待了没半个小时,房门就被敲响了,她跑过去开门的时候,看到温煦端着一个小碗站在门口,笑得一脸温柔。
  “一一,没打扰到你吧?”
  尤一赶紧摇头,接过她手里的碗:“没有没有,温姨快进来坐。”
  她低头看了一下碗里,那是一碗乳浊液的东西,白色的奶底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黄金色的油状物体,她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酥油茶?”
  温煦笑了笑,在桌子边坐下:“对,这是我自己打的,你尝一下,也当是给阿姨一点意见。”
  尤一小小抿了一口。
  她本以为自己会有些不习惯酥油味道的,没想到浓稠香甜的液体自喉头非常自然地往下滑去,奶香跟着茶香扑鼻而来,非但没有想象中的臊味,她还觉得入胃之后整个人都暖洋洋的,神清气爽。
  “好好喝。”她刹那间突然有些词穷,只能发出文盲式的夸奖。
  温煦一下就笑开了,两人在房间里说了一会酥油茶的制作技巧之后,尤一随口问了一句:“温姨来这里很久了吧?”
  不然怎么会连一个酥油茶,都能够做得如此醇正正宗。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错在哪里,反正面前的女人听了之后,渐渐敛起了笑容,垂着睫温淡应了一声:“是啊,很久了。”
  看着她这副样子,尤一一下就不敢说话了,挺直着背,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抠着指甲,有种自己犯了错的不安感。
  房间里突然就蔓延着略显尴尬的寂静。
  过了一会,尤一悄悄地抬头看去,发现温煦的视线落在了她的书桌上,红唇微微张开,似乎有些怔愣。
  她顺着看了过去,发现那是她摊开的语文教科书,上面的空白处被她潦潦草草记了一些教学心得。
  她以为温煦是在以一个专业教师的水平研究着她的教案,有些尴尬地解释着:“我就是个半桶水——”
  “你的这支笔……”温煦轻声打断了她,“我看着有些熟悉。”
  尤一呆了呆,她没想到温煦看了这么久,居然是看旁边放着的那只笔。
  那是上回贺凉喻在她手上写了手机号码之后,随手往她胸前口袋一插的那支笔。
  “那是阿喻的笔,那天考完试他落在我这里了,我忘了还给他。”她耳朵微微发红,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了一下。
  其实她是记得的,只是想再多收藏一会,然后再还给他。
  没成想,她朝温煦望过去的时候,竟然和女人发红的眼眶对上了。
  她一下就慌了,开始语无伦次地自首:“对,对不起,温姨,是,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着私心藏起来——”
  她将那只钢笔握到了手中,嗖地一下站了起身:“我现在就给阿喻还回去!”
  温煦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她,将她拽回到椅子上:“不是,你误会了。”
  她轻轻托起尤一的右手,将那只钢笔拿了过来,手指搭在笔帽上,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我只是太久没见到我的老朋友,有些激动而已。”
  **
  备了大半天的课,尤一打着哈欠洗完了澡,头发都不想吹,只想上床直接睡觉。
  肩膀上搭着毛巾,她懒懒地收拾着杂乱的桌子的时候,余光就瞄到了那只黑色的钢笔。
  她的脑海里一下就回响起了温煦下午说的话。
  “我没想到,他会一直把这支笔带在身边。”
  沉默了片刻,她拿起了那只笔,往门外走了出去。
  隔壁房间的灯已经关了,时间不早了,里面的人可能已经睡了。
  她在门口静立了半晌,正想转身回去的时候,只听“咯吱”一声,面前的木门被打开,男人没设防门口站了这么个大活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发出了低低的“嘶”一声。
  尤一也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朝他眨眼笑了笑:“嗨,好巧喔。”
  贺凉喻:“……”
  他垂眼看着那穿着一条粉红色连帽睡裙的女人,她的裙子到膝盖往下一些,露出了白皙的小腿,细细嫩嫩的肌肤上,有着一个个红色的小圆坨。
  那是被蚊子咬过之后,挠出来的大大小小的包。
  抬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他将手上拿着的绿色高颈瓶递了过去:“睡觉之前喷一下手脚,再喷一下床铺,不然晚上你睡到一半会被蚊子抬起来。”
  尤一没想到男人出门是要给自己送花露水,愣了半晌,才轻声应了一句谢谢。
  讷讷地将花露水接了过去,手心的钢笔和瓶身发出的碰撞声提醒了她,她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对了,这支笔,你上次放在我这里的,还给你。”
  贺凉喻将视线滑向那静静躺在少女手心的钢笔,黑白分明的色调映在一起,有着极大的反差感,又有着不可言喻的和谐。
  尤一半晌没有得到回应,仰起小脸看着他。
  刚好看到男人的眼睛轻轻眯了眯,长睫轻颤了一下,瞳仁里湛着幽暗的光。
  临睡前的他,跟平时相比少了一丝防备,多了一丝柔和的他。
  也……太好看了吧。
  她正兀自发着花痴,耳边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送你了。”
  尤一诶了一声,眨巴着眼睛:“什么?”
  贺凉喻唇角轻勾,伸手将她肩膀上披着的毛巾拿了起来,盖在她头上一边揉着,一边低声重复了一遍:“我说,不用还了,送你了。”
  顿了顿,他看着她已经被浸湿的领子,微微皱了皱眉:“你是觉得夏天就不用吹干头?不会着凉了?你是不是傻,这里的日夜温差有多大你不知道?”
  少女感觉着头顶传来的一下一下温柔的按揉,小脑袋也跟着一转一转的。
  眼前被毛巾遮挡着视线,她收拢着五指将钢笔握紧,慢吞吞回了一句。
  “这不是温姨的钢笔吗?你就这么送给我吗?”
  头上的动作顿时停了。
  过了一会,那压力也跟着散去,男人清淡的声音慢慢飘了过来,钻过毛巾,拨开耳边的发丝,进入她的耳道里。
  可能是绕了好几重弯,她觉得声音到达终点的时候,要比之前少了几分温度。
  “你说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将头顶的毛巾掀开,抬起头直直地看着男人。
  “我说,这只陪了你这么多年的笔,应该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你真的要送给我吗?”
  其实尤一来之前,是准备了一腔的话要和他说的。
  比如说她刚才听温煦说了,她跟自己是一个专业的。
  在多年前做专题采访的时候,她因为这个契机而了解到这些山区里孩子的情况,内心被触动到的她说是冲动也好,说是一腔热血也罢,反正她毅然决然地放下了事业和家庭,来到这里,一呆就是五年。
  比如说刚才温煦拿着手机,弯着眉眼给她一张张地翻相册里关于贺凉喻和贺青黛的小时候的照片。
  那些相片应该是后来导进去的,反正一看上去就年代感十足,像素很差。
  而照片里,爸爸抱着小女孩,妈妈抱着小男生,一家四口,对着镜头笑得很是开心。
  比如说,温煦拿着那支笔陷入沉思的样子,好像是在透过它触摸到什么东西一样。
  但走到房间门口之后,她突然就不想跟贺凉喻说这些了。
  作为一个局外人,她不能够对温煦和贺安南,亦或是贺凉喻去评价一些什么,或者说去帮着谁去做一个说客。
  她能懂温煦的感觉,女人是看到了这只再普通不过,却被儿子珍藏了多年的笔,才知道自己这些年里缺席了什么样的一个角色。
  她能懂,却不能体谅。
  温煦嘴里的苦衷,是女人自己的苦衷,是只感动了自己的苦衷。
  而她的苦衷,让眼前这个大男孩在年年岁岁的失望和落空里,慢慢渗出了刺,用暴躁和狂戾,把自己给包裹成一个刺猬。
  所以她只是想把笔还给他,并且在他突如其来地说送给自己的时候,跟他确认一下而已。
  但男人似乎误会了一些什么。
  他慢慢合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目光变得冷淡,伸出长指将她手里的钢笔拿了过去。
  尤一听到他低低呵了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解释着:“我只是想问清——”
  “你是没其他事做了吗?”贺凉喻打断了她,稍稍偏了偏头,唇角紧紧压着,绷成了一条线。
  尤一反应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他说了句什么。
  他是在说自己很闲,管太宽的意思。
  她一下就不说话了,将唇瓣缓缓合上,轻掀眼皮静静看他。
  过了良久,她才轻声开口:“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想跟你说话。”
  “你先冷静一下。”
  听着隔壁传来的轻轻关门声,贺凉喻将身侧的两只手慢慢攥紧,力度之大,十指的指甲几乎都要戳穿手心。
  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身回房,将门砰地一下关上,靠着门板轻轻下滑,坐到了地上,独自面对着满室的暗光。
  女人最后的那句话提醒了他,他今天确实是丧失了冷静。
  说出了一些没有经大脑审核,就蹦了出去的不带理智的话语。
  但没办法,一碰到与家里人有关的事情,他好像就会变得很烦躁。
  听到她的话,他的第一反应是,她知道了。
  他是去过她的家里的,见过她同样好脾性,非常有爱欢乐的父母。
  也知道了她这样子人畜无害,软糯又坚强,充满了正能量,积极向上的个性,是在那个有□□里形成的。
  他顿时就有些慌了。
  她可能已经发现了,发现了他暴躁个性的来源,是一个不完美的原生家庭。
  发现了他心里的阴暗面。
  她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将身边的所有事物都照得亮起了光,变得暖洋洋。
  那么,太阳在遇到飓风天的时候,会躲起来吗?
  他不知道,只觉得刹那间像踩空了楼梯一样,慌张得可怕。
  将钢笔放到了地上,他挫败地吐了一口气,慢慢伸出双手捂住脸,手背的青筋一点一点暴起。
  **
  第二天一早,饭桌边。
  温煦端着早饭上了桌,看一眼尤一,又看一眼贺凉喻,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两人肯定是出了点什么事。
  平时很活泼的小姑娘,今天闷闷地低头喝着粥,连伸手拿鸡蛋的时候,都是低着头摸着桌子过去拿的。
  甚至看都不看自己儿子一眼。
  而自家儿子,则是抿一口粥,拿眼角偷偷斜女孩一眼。
  在看到她的头发丝几乎都要掉进碗里的时候,手都抬到一半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收了回去。
  她和贺安南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寻常。
  这两人,是吵架了?
  到最后,两人明明是教的同一个班,却前后脚出了门,感觉跟怕被狗仔拍到的明星情侣一样,害怕牵扯上一点关系。
  “怎么回事啊?昨天去镇上不是还好好的?”温煦咬着筷子,有些迷茫。
  贺安南耸了耸肩膀,慢条斯理地将鸡蛋剥完壳之后,将白嫩的鸡蛋放到她的碗里:“不知道。”
  他又看了一眼门外,无声笑了一下。
  这臭小子。
  遇上喜欢的女孩子,怎么就变得这么别扭。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英语。
  上一节教数学的小贺老师下了课之后一直磨蹭在教室里不愿意走,背着手在教室里露出阴森的牙齿:“有什么问题的,可以来问我啊!”
  教室里被他阴郁的气息折磨了一节课的初三一班众学生屁股都不敢挪一下:“……”
  他们没有问题,只想尿尿……
  造孽啊!这位大爷还留在这做什么啊!
  好不容易等到上课前一分钟,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前门的时候,他才蹭地一下直起了腰,人模人样地拿起课本走向门边。
  尤一没想到他还会在教室里,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了半分钟。
  贺凉喻紧抿着薄唇,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趁着面对面的时候主动打个招呼吧,他想。
  她昨天说他心情不好,不想跟自己讲话。
  那他笑一下,告诉她自己心情已经恢复过来了,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吧。
  对,就是这样。
  他缓缓调整了一下微乱的气息,唇角的弧度刚刚往上加了一些的时候。
  面前的少女就平静地收回了视线,低头往前走去。
  交错而过的时候,衣服轻轻擦过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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