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树小时候对她很好的,宠得超乎寻常,加上本来就比同龄人要成熟,所以尽管长得小,可是都没有其他小孩子敢欺负。
苏提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挂回原处,又皱着眉头站了会儿。
对着墙上的入江直树,自以为小小声地骂了句讨厌鬼。
现在对方没回来,正好就避免见面尴尬,苏提揉了揉眼睛,想要上楼回房间,地上都铺了绒绒的毯子,走的悄无声息。
手机没电刚才门口的时候又没开灯,怕摔跤,她手上扶着沙发的边缘,一点一点往前挪。
手却不防摸到温温热热光滑的皮肤,吓得小声啊了句,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连忙撤回手,直接摔坐在地上。
进小偷了,苏提第一反应兔子似的往后一蹦哒,又想起入江家的防盗做得很好,而且也没有哪个小偷偷完东西后会猖狂的躲在主人家不走。
那只搭在沙发上的手动了动,苏提紧张的往后缩。
修长的手指嵌进了真皮的沙发,沙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沙发,沙发上的人坐起身,没有转过头,明灭不定的光线勾勒出他皎如月神的侧影。
明明光线条件依然很差,脸看不清,光雾朦胧,即便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那儿也让人觉得神圣不可侵犯,无关其他,气质使然。
“这个时候回来。”他缓缓开口。
不算是质问的语气,就是平铺直叙的,甚至称得上有些寡淡。
压根就没想过家里还会有人,苏提根本就没注意到入江直树在沙发上。
明明在家里,却又不开灯,好像就是在等着突然把人吓一跳似的。
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苏提抱紧了书包,干巴巴的道:“我回房间去了。”
她刚转过身,沙发上传来细碎的响声,入江直树手撑着沙发靠背一个翻身落到地上。
似乎躺了很久,身体都有些发僵,他活动了下手腕,关节发出咯咯声,又走到门口把灯打开。
灯亮的太快,苏提手刚落在上楼的扶梯上,一时有点儿进退难行。
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好像在故意使猫脾气。
可是明明是对方先摆脸色的。
好纠结呀,如果他道歉,也不知道是该顺水推舟的答应还是该继续生气好。
太快就原谅的话好像显得自己很没立场,可是一直生气万一对方也生气了怎么办。
短短一两秒,心里已经绕过无数种想法,入江直树走到她,自上而下的俯视有点高高在上的意味。
苏提咽了咽口水,仰着小脑袋看他,似乎睡得有点久,入江直树的头发有些凌乱,散在额前遮住眼睛,身上气味很好闻,可是气息却有点阴沉。
苏提缩了缩肩膀,有点儿做贼心虚。
他要干什么。
他好像生气了。
我也在生气呢!苏提眨眨眼忽然想起来,可是一被打断气又接不上了,装出色厉内荏的模样,抿唇宣布:“我要回房间了。”
挡在面前的人依旧未动,入江直树凑近,唇缓慢张合:“女仆咖啡厅。”
苏提想不到他怎么知道的,咬了咬唇,没否认也没承认。
他既然能说出店名就代表已经笃定了,而入江直树笃定的事情,即便否认也没用。
苏提垂头瞅着地上的毯子,力图要数清楚上面一共有多少根绒毛。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入江直树半低下头,安静地看着她。
苏提稍稍抬起眼,眼前的衬衫沾了淡淡的清新剂的味道,已经皱巴巴的了,不知道在沙发上躺了多久。他并不在乎相貌却一向注意仪容仪表,很少会这样衣衫不整的出现。
被一种未知莫名的愧疚感击中,她嗫嚅着,抬起头,对方沉沉的目光望过来,目光相触,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她抿了抿唇,决定应该凶一点,于是清了清嗓子:“……没有。”
“吃了没有?”感天谢地,他似乎不再纠结咖啡厅兼职的事情,语气也松缓了不少。
苏提摇摇头又点点头,饭虽然没吃,但是却吃了蛋糕,肚子也怪饱的,又往厨房看了眼,那里没有刚刚开过火的痕迹。没什么烟火味。
“你……”
“那就早点去休息。”入江直树沉声开口,也不再多问其他的,比预想中的要更简单的放过了她,转身走开。
不插手,不干预,不生气。
梦寐以求的态度。
却没来由的让人心慌。
就好像小的时候太熊到处捣乱,家里的门槛都快被不少来告状的邻居踏破,本来满以为会被妈妈揍一顿然后又跟从前一样,可是苏妈却什么也没说了。
像现在这样,很淡很淡地说了句话。
小提,妈妈不会打你,但是妈妈也不管你了。
苏提无意识的抱住手臂,一点点往楼梯上挪。
才走了几步,却又忽的被人叫住,她顿了顿,茫然地回过头,眼睛睁的大大的,看上去好无措的样子。
“穿上。”她刚回头,他言简意赅地吩咐,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脚上。
客厅里铺了地毯,穿不穿鞋都一样,但楼梯上没铺毯子,秋初就显出几分凉意来。入江直树把拖鞋放在地上示意她穿着。
苏提深吸了口气,一副“我就是不穿”的架势避开他,又走上楼梯:“不穿。”
她想得很清楚,就算是隐瞒,可归根到底也不至于被对方故意忽热忽冷对的对待。
却没来得及走上几步,就感觉书包带子被人扯住了,她生气地转过脑袋,这个角度,入江直树微微抬头,长长的睫毛虚掩着,敛去了眼里的情绪,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低下头,现在的天气到了晚上确实有些冷,脚上的皮肤被冻的微微泛白。
“真的不穿吗。”入江直树不怒反笑,笑声听得苏提有点儿不安。
但是哽着一口气,她小小声的嘟囔:“你管我那么多。”
故意不理人,又故意凶。不是故意的就有鬼了,苏提微微耷着唇角,一点一点的扯着自己袖口,怎么也想不通入江直树忽如其来的态度变化。
还在发愣,忽然间天旋地转,苏提失声惊呼吓了跳,手下意识的扯住了什么东西固定住身体,身侧的景物变化,楼梯拔高,整个人骤然离开了地面。
俯视着地面。
第一次离地接近两米高。
她怔然地盯着一把将她抗起来的入江直树,然后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猛地抱住他的脖子。
又是恐高又是上楼梯,这样的高度没什么危险也够吓人的。苏提这下是真的惊慌失措起来,想挣脱又不敢动,生怕从他身上掉下去。
“你干什么呀!”苏提揪着入江直树的衣领,身体却又僵的不行,觉得自己好像忽然成了个麻袋。
男生也没理她,面无表情地收拢了一下手,箍住她的腰继续扛着。
走到二楼的房间,打开苏提的卧室门,走到床边,将苏提从肩膀上取下扔在床上。
“不穿的话那就别穿了。”
床很软弹性也很好,这么点高度摔着也没感觉,苏提在上面弹了两下,坐在床上揪着被子,有点愤怒的看着他。
“我讨厌入江直树!”
“讨厌?”他冷笑了声,忽然俯身凑近床上的女孩:“只是这些就讨厌的话,那还太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营养液雷~
今天刚好确定这文大概二十二三万字左右。
第40章 波斯猫⑨
房间里没有开照明灯, 但是有点光, 一盏淡蓝色的星星灯亮着,满室都是旋转着的淡蓝色的小星星,并不明亮,但是温馨。
淡光也映在入江直树的脸上,眼睛里装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薄唇紧抿着,眉头微蹙。
他的身材原本就修长挺拔,站在暗里,面上的表情也被灯模糊掉了, 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的, 一步一步走近床边, 从容不迫的模样像只亟待捕获猎物的, 优雅的兽。
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苏提紧攥着被子, 下意识的带在身上, 又往后缩了缩身体, 有点儿害怕。
她怕眼前的人。
尽管知道对方不会出手打人什么的, 可现在的入江直树让人很陌生。
如果说之前的他像一把插入鞘中的刀剑,那么现在,刀剑已经出鞘。
不是冷漠,身上却散发着一种比冷漠更甚的危险的,充满侵略性的味道。
楼下的门响起开闭的声音, 然后就响起了女孩清脆的喊声,相原琴子似乎开了灯。
在楼下咚咚咚的走来走去,似乎在纳闷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的事情。
“纪子伯母!伯父!你们在家吗??”
相原琴子这两天一直在学校里忙,大概是忘了纪子他们要去伊豆温泉旅游的事情。
楼下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人,琴子不死心的又叫:“提子?你在家的对不对?”
苏提捏紧了被子眨了眨眼,背已经靠上床头和墙壁夹着的角落,退无可退,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像个汤圆小团子。
入江直树似乎对外头的动静充耳未闻,垂着眼,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太过分了,她紧紧地咬着唇,一双圆圆的猫眼不服输地瞪回去。
木质的楼梯响起咚咚的脚步声,也许是在客厅里找了个遍却也没有找到一个人,相原琴子又上楼了,毕竟偌大的别墅里一个人也没有就足够叫人心慌意乱的。
脚步声越来越逼近,苏提拽着被子的手都攥出了汗,不敢说话,可怜巴巴地缩着身体。
通到门口的视线刚好被挡住了,什么都看不着。
入江直树站着像石雕,她探着小脑袋往他身后偷偷的飞速的望了眼,门好像没有关紧。
没有关紧。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万一琴子进来了——苏提浑身一激灵,泪眼汪汪。
可他们什么也没做啊——她松了口气。
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占领高地,苏提把脸埋进被子里,好像这样就可以暂时逃避点什么。
可是情况根本就不给人逃避的机会,苏提都快哭出来了,相原琴子刚上楼敲过了入江直树的房门叫了几声裕树,见没人又往她这边来了。
“琴……”
只来得及发出了半边音,又被人伸手捂住,对方的气息犹然耳边,苏提浑身的寒毛竖起,相原琴子已经在咫尺的门外。
门外响了好几下,每一声都敲得人心肝儿颤抖。
“提子?”
“提子你在房间吗??”
不。
她不在!!!!!!
苏提紧张的腿都有点软了,入江直树的手屈膝半跪立在床上,悬空俯着身,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抵在墙壁,小小的人整个被笼罩在他阴影之下。
捂在嘴上的手早已经撤开,他气定神闲的,似乎根本就不介意她叫出声来。
怎么可以这么恶劣。
可是到现在苏提反而不敢吭声了,控诉的瞪了眼罪魁祸首,却无计可施。
“提子?”
相原琴子在门外站定。
大场面,有点儿慌。
她手有点儿抖,紧紧抓住入江直树的衣领,不知道是要推拒还是要拉近,咽了咽口水,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被门外的人听见,小声嘤嘤:“哥哥……”
委屈巴巴小讨好的模样又糯又甜,声音也软绵绵的,好像被欺侮的不得了。
在床上叫哥哥——入江直树僵了僵,克制着自己不敢低下头。
一瞬间脑袋里几乎是不可控的闪过了那么几个不堪的念头。
他自负聪明,眼下好像干了一件蠢到不行的事。
怕被琴子发觉,小姑娘这一声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掐出来的。
绵长的气音,热气喷在入江直树修长的喉线上。
他喉骨微动,苏提盯着盯着,鬼迷心窍的,忽然从被子里抽出手摸了一下。
吹风吹的有点久,他颈上的皮肤微凉,苏提一直把手捂在被窝里,热乎乎的一爪捂上去,他身体几乎是立刻颤了颤,然后迅速一把抓住作乱的小爪子。
他几乎是报复性地低下头,嗓音低哑如沙,慢慢滑过耳边:“门……”
“我忘关了。”
话音刚落,相原琴子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还掺着浓浓的疑惑:“不对呀,明明在楼梯口看见拖鞋了,照理来说,人应该在家才对。”
“是不是睡着了?不然还是把鞋子还给她……”
不不不不不不。
苏提心里疯狂拒绝,喜欢的话自己留着就好了,拜托千万不要进来啊。
不用还给她的,真的不用还的,真的。
要不然明天再还也可以呀。
待会儿也行!
她揪着入江直树的领子忽然用力,猛的把对方拉到眼前,望向他的眼睛亮得不似寻常:“哥哥……”
入江直树心里一动,刚要开口,唇却被一根小小的手指抵住。
她悄悄悄悄的凑拢,贼兮兮的在他耳边咬耳朵:“要不你躲床底下去?”
“……”
“放心放心,下头还有吱吱呢,你们可以一起做个伴。”
苏提都已经盘算好了,到时候琴子要是觉得不对劲,她就说床底下有老鼠。
本来就有老鼠。
“是么。”入江直树低低地笑了声。
迟钝如苏提也听得出来,这笑声绝对不是什么愉悦的意思。
门外的琴子还没走,手已经落在了门把上,甚至轻轻转了转,苏提都好像都听见了锁孔内部的金属互相碰撞发出来的声音。
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住。
脑袋里七零八碎的想了很多东西,也好像什么都没想,一下子一片空白。
门开了之后会怎么样。
会发生什么。
她身体僵如化石。
“果然在对方不在的时候不请自入,还是感觉不太礼貌,干脆还是等提子他们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