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铃声骤响,考试结束。
教室广播里立刻传来录制好的提示声音:“请各位同学坐在原处,等待监考教师的收好试卷之后,再离开。”
成果老老实实地放下笔,收拾起文具,等着老师来收卷子。
她作文还有最后两句话没写完,但她自己读了一遍,又觉得这样结束好像也不算奇怪,心里默默祈祷着不会被阅卷老师发现。
老师挨着挨着收好试卷,教室里的学生陆续离开,身后的那人懒懒散散地把笔装进外套口袋,两手空空地往外走。
成果磨磨蹭蹭地背起自己的书包,见他没再找自己麻烦,才暗自松了口气,跟着站了起来。
教室外面,三四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都在等周洧。
“大有你搞什么呢?”一个男生嬉皮笑脸的嘲讽他,“你他妈又不会做,傻坐着干嘛啊?”
周洧站在细细的门槛上,从裤兜里摸了包烟出来,长长的睫毛微垂,语气冷淡:“关你屁事。”
他神情很淡漠,长指敲敲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含进嘴里,并不点燃。
“说说呗。”那人还在笑,“你搞笑呢,还他妈晒太阳。”
旁边有人说:“你不懂,大有哥缺钙。”
“是缺钙还是缺爱啊。”
“哈哈哈哈,你傻逼啊……”
几个人聚在门口,成果被他们堵在教室里面,她很想说麻烦借过,可是几个男孩子都长得那么高,又是篮球队的,身材健硕,一个个都像是山一样,堵在她面前。
成果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她这样的五短身材,在这些人勉强就像是哈比人似的。
她着急去找白琼一起吃饭,可又不敢开口催促这些人快走,只能捏着书包带子干着急。
还是走廊的人先看见她。
“大有,”刘义龙提醒,“你挡着别人了。”
周洧回过头,漂亮的眼眸半掀,眼尾微微上扬,带着说不出的傲气。
成果被他看得紧张,不自觉地皱着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哟。”周洧侧了侧身,薄薄的唇上还含着烟屁股。他往后靠在门框上,语气不太好,“现在的女生,还喜欢偷听别人讲话呢?”
成果被他一吓,连忙说:“没有没有没有!”
哥几个看了一眼周洧,他虽然脾气不大好,没什么所谓的绅士风度,但还是第一次针对一个女生。
几个男生对视一眼,不知道周洧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周洧偏头看成果,语气很危险:“没有?”
她表情很怯懦,忍不住猛地点头:“我、我刚走到门口……看你们说话,就没打扰。”
旁边的几个男生嬉笑起来,被周洧扫了一眼:“很好笑吗?再笑个我听听呗。”
他们闭了嘴。
周洧回过头,催成果:“走啊。”
成果不敢看他,可教室的门多窄啊,他跟门神似的堵在在哪里,她、她怎么走嘛!
可她又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好捏住书包带子,硬着头皮从他身边走过。
周洧往后靠了靠,懒洋洋地举起双手。
他眼神往上,不知道看向何处,长烟被薄唇含住,欲坠不坠。
带着点儿吊儿郎当的散漫。
成果迈步从他身边路过,靠得近了,不免被他身上的热气网住。她不敢抬头,视线里只看见几个人巨大的双脚,然后走廊上的那几个人走开了些,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她脑子乱糟糟的,也不敢想这人怎么不让她呢,只能自己侧身往外。
可她刚迈出教室,忽然身后多了一股阻力,他再往前,那股阻力仍在。
卡、卡住了!
“哈哈哈哈!”周围突然发出一阵爆笑。
“同学,你这个书包有点别致啊!”看热闹的男生大笑道,“我大有哥八块腹肌都吸起来了,你这书包居然卡住了!”
成果人长得小,性格也还是一团孩子气,完全没长醒,她的书包是那种横着的长方形,特别宽。
原本她特别喜欢这个书包,因为可以显得她人瘦,可现在她简直要窘死了。
成果满脸通红,往后退开,埋着头根本不敢看周洧:“对不起!”
她侧过身子贴住门框,飞快地跑出了教室。
几个男生看着她笨拙地跑步姿势,又是一阵笑。
刘义龙耸着肩膀,表情蔫儿坏:“我说大有,你是晒太阳,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我擦,刘义龙你这么有文化,还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滚你妈的。”刘义龙笑骂了句。
周洧嘴角隐约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刘义龙,你少扯淡。”余光里,那个小短腿已经跑远了,周洧揉了揉被她书包撞得生疼的胸口,伸手取下烟,神情自若随口问,“中午吃什么?”
成果一路小跑着去找白琼。
被他们耽误了时间,教学楼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飞奔着去三号考室,一下楼就看见白琼站在教室门口,正捧着一本笔记复习。
成果都快哭了,一把冲进人家怀里。
白琼被她撞得发懵,厚厚的笔记本在胸口硌得生疼。
“琼琼你不知道!你哥哥好可怕啊啊啊!”成果马上跟她告状,“我居然跟他一个考室,我、我还在坐在他前面!是真的前面!”
白琼只觉得耳朵边嗡嗡直响,根本没听清楚她在抱怨什么。
成果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回应,自己咦拉哇啦地一通吐槽,而后才后怕地抚了抚胸口,给自己顺气:“我这次一定要好好考试,学习好真的太重要了,我再也不要去后面的考室了!”
白琼还在状况外:“……好,好好考试。”
“嗯!”成果胖胖的小手握成拳。
为了她的心脏,她要离周洧远远的才行!
第39章 快关心我 ...
说是这么说, 但这才是考试的第一天,成果还有两天半的时间都要面对周洧。
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成果也心不在焉的。
其实周洧并没有把她怎么样, 可她就是很怕他。
总有一些人, 自身的锋芒太过强大耀眼, 即便不特意做什么,也让周围人不得不瞩目。
白琼吃完了饭,见成果面前的餐盘里还有好多菜。
她从包里抽了一张餐巾纸,撕了一半递给成果,小声催她:“快吃呀。”
向来乐天派的圆圆脸这会儿愁眉不展, 白琼知道她心里还在想周洧的事情, 只好劝她说:“你别想太多啦, ”顿了下, 白琼吓她,“要是这么容易就受他影响了,这次考不好的话,下次还要跟他坐一间考室的。”
成果:“……”
她努力咽下白米饭, 点头称是:“你这么说有道理。”
她坐直身体, 深吸一口气,一边扒饭一边给自己鼓劲儿:“我不想啦, 我还是好好背化学方程式吧!”
白琼点头:“那你快吃, 吃完了我们一起回去复习。”
下午的考试一文一理两门副科,先考化学再考历史。两门考试的时间都不长,中间的休息时间也不多, 成果的化学压根没做完题目,她也不管,自己在位置上继续背历史。
身后的那个人倒是很安分,一下午都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历史开考半个小时后,他就拎着笔潇潇洒洒地交卷走人了。
成果松了口气,心里很高兴,连原本背不住的名词解释都灵光乍现,蒙了两个出来。
考完试,她心情很愉悦,觉得今天开张大吉,成绩一定会比上次的好,那就再也不用碰到大魔王啦。
因为考试,高一的放学比其他年级早了很多,白琼回教室看书等原修,成果才没那么自觉,一考完就背着书包放学回家了。
她心情好,出了学校也没着急走,反而去大门口的文具店选笔。
还不到放学时间,文具店的人不算多,她跳了两支卡哇伊的签字笔正在草稿纸上图图画画地试用,忽然听到货架对面两个女生提到了周洧的名字。
她愣了下,悄悄看了两人一眼。
两个女生身上别着校牌,是对面二中的人。
一个也在试笔,跟朋友说:“……好像博哥放话了,说周五要去堵周洧。”
另一个说:“我不喜欢那个周洧,仗着自己长得帅就这么拽——拽什么啊?”
“嘻嘻,不就是你姐给人家表白失败了吗,你至于这么记仇吗?”
“不是!我就是看不惯他而已。”
那人笑笑,看破不说破地转开话题:“不过他打架很厉害啊,我觉得博哥这次悬了。”
“也不知道这些男的都在想什么,动不动就打架斗殴的。”
“那没办法呀,话都放出去了,博哥不来真的以后怎么在高三混啊?”
两个人边说边走去结账,对面的成果像个小间谍似的,终于把偷听的耳朵收了回来。
她撇撇嘴,心里吐槽说,男生都是没进化完的大猩猩,所以才动不动打架斗殴。
可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忍不住猜,周洧知不知道自己要被打了啊?
第二天上午考数学,身后的位置一直是空的。
成果原本不想理,可又想到周洧毕竟是白琼的表哥,而她的好琼琼对她这么好……成果觉得自己看在白琼的面子上还是得提醒他一下。
中午吃饭,她把事情给白琼说了,白琼觉得奇怪,这两个人不是就在同一个考室吗,她可以直接提醒周洧的呀。白琼问:“他是不是欺负过你呀?我总觉得你好像特别怕他。”
“也不是……”成果垂下头,两只手指扭捏在一起,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顿了下,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白琼,“那我说了,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可以吗?”
白琼点头:“好。”
成果知道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这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就是上次,高子恒欺负你之后,我那天放学走得有点晚,路过小树林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你知道我的嘛,好奇心重,我就想进去看看。”
九中是老学校了,前身是江南革命师范中学,解放前就建立了。那片小树林,虽然名字里带了个小字,可里面的树木都是上了年纪的大树。
成果胆子虽小,可耐不住好奇。当时听见里面发出惨叫,她仗着是在学校里面不会出什么大事,就悄悄咪咪地溜了进去,躲在一人宽的大树后面,想要看看热闹。
可她笨手笨脚的,等从小路走进去,里面的人早就结束了战斗。
周洧很讲道理,愣是不要别人插手,一个人解决高子恒。单论身材,高子恒比他还壮一些,况且人被逼到了绝处就算再害怕也会拼力反抗。
但这些反抗在周洧眼里,连花拳绣腿也谈不上。
把人撂倒在地,他轻轻松松地扭了下肩膀。
高子恒已经被摔懵了,捂着胸口痛苦地□□。
周洧冷眼斜觑,态度跋扈:“离白琼远点儿。”
成果远远地躲在树后,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杀伐之气。这个热闹不太好看,她捂着嘴,小心地往后撤。
结果没留神脚下,一下子摔倒在地。
这边的响动自然惊动了那群人。
成果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再抬头,已经被人拦住了。
篮球队的人两步跨过来,截断了她的去路。
周洧单手插兜,拎着自己的外套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成果觉得他的眼神冷冰冰的,相当恐怖。她连忙说:“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周洧呵了一声,一眼认出这是白琼身边那个贪生怕死还说他成绩稀烂的小同桌。
他故意说:“死人才看不见。”
成果果然被他吓住了,一张圆圆脸呆了下马上皱起来,声音里带着强压的哭腔:“我、我真的没有。”
“不许哭。”周洧冷声说。
她马上闭了嘴。
见她不经逗,周洧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叮嘱:“管好你的嘴巴,听见了吗?”
她马上捂住嘴,睁大双眼冲他点头。
……
“所以我都不敢告诉你。”成果看着她小声说。
白琼恍然,忽然想起那次朝会上,高子恒好像被碰了一下,整个人都痛苦了起来。
那时候她不理解,正是因为不太理解,所以记住了这个小细节。
现在想来,原来高子恒是被周洧教育过了,所以才乖乖地主动跟她道歉。
白琼看了一眼成果,总算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怕周洧了。
“嗯,他……他就是脾气不大好。”白琼挠了挠头,觉得不能再背后说周洧的坏话,毕竟人家是为了自己,于是避重就轻地说,“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欺负你的,要是实在不行,你下次就说我的名字,让他给个面子。”
这话说得白琼很心虚,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在周洧那里有没有面子。
但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白琼想了下,还是觉得应该把事情告诉原修一声。
她能看得出来,两兄弟的关系很好,否则以周洧那种冷硬的个性,也不会帮她出头了。
可是……她最近实在不太想去找原修。
一想到他,白琼的心里又开始混乱。
两个人减少交集,她尚且可以哄骗自己,压制住对他的异样之情,可要是面对面……她很怕自己会越来越迷恋他。
太阳穴隐隐作痛,白琼屈指揉了揉,有些鸵鸟地自我安慰,算了,她去就事论事就好,其他的都不管,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打定了主意,下午回家的时候,白琼主动跟原修打招呼:“原修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