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所谓的心病难医,像谢临云这种一心向武的少女,自然不会明白。
谢临云:“……那发泄过后呢,林姑娘的身体还能调养好吗?”
黄药师:“倘若她愿意离开这座活死人墓,去别处静心养着,还是有希望的。”
谢临云长叹一声,看着眼前已经交上手的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偏头对黄药师道:“你说她这是何苦呢?既然双方有缘无分勉强不来,那各走各路不就好了。”
黄药师却不赞同:“感情之事,哪有你说得这般简单?”
见他说得一本正经,甚至语气里大有“你果然不懂”的意味,谢临云不由得皱着鼻子道:“你这么懂,难道你小小年纪,也有心上人了?”
黄药师:“……”
谢临云:“所以咱俩就谁也别说谁了。”
黄药师闻言,直接转过头不理她了。
谢临云只当他是怪脾气又上来了,也没放在心上。
她站在原地,继续看林朝英和王重阳打架。
看了大概二十个来回后,她发现林朝英虽不像她当初期待的那样,是一个能与独孤求败争高下的高手,但也天赋卓绝,比王重阳绝不逊色,甚至隐隐胜之。
尤其是她手上使的剑法,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为克全真剑法而创的。
两人动作间身影变换,剑光纷飞,带起山上的飞沙走石,场面十分激烈,亦十分绚烂。
谢临云看得越多,就对林朝英越是欣赏。
与此同时,她也更可惜于林朝英在王重阳一事上的死心眼了。
她决定等这两个人打完后好好劝劝林朝英,男人不值得,练武才是真的快乐!
结果这二人一打就是整整半日,而且也没真正意义上分出胜负,是林朝英因身体之故无法继续支撑了。
停手的时候,王重阳想去扶她,被她一把甩开:“不用你假惺惺!”
“今日算我输给了你,你且等着。”林朝英咬牙道,“总有一日,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她就要回活死人墓里去。
谢临云一看,这还了得,再住下去,你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想赢天天能晒太阳的王重阳吗!
她立刻追过去,在林朝英几乎稳不住身形要倒下的时候及时扶住了她。
林朝英只是对王重阳有恨,待其他人还不至于也是一样的态度。
谢临云及时扶住了她,她虽然惊讶,但还是道了一声谢。
谢临云:“谢就不必啦,林姑娘这是打算回古墓里去了吗?”
林朝英说是,所以请她留步,活死人墓不招待客人。
“林姑娘,实不相瞒,我此次上终南山,是为见你。”谢临云道。
“我听到了。”林朝英偏头瞧过来,“可那位小公子已经将我当日用了化石丹一事揭破,让你失望了。”
谢临云立刻摇头:“那倒没有,至少我还见识了林姑娘的剑法啊。”
林朝英皱眉:“你武功远胜于我,应当看不上我的剑法才对。”
谢临云:“我的功夫不以招式见长。”
两人说了几句后,林朝英又旧话重提,说自己要进去了,请她自便。
谢临云‘哎’了一声,却是没有松手,道:“林姑娘!你是不是很想赢过王真人?”
此话一出,林朝英才停下脚步,侧首道:“是又如何?”
谢临云:“既如此,你便不该回活死人墓里去。否则你只会越来越难赢他。”
林朝英沉默了,她其实知道谢临云的意思,毕竟她才是那个住进了活死人墓的人。
入墓前入墓后,自己的身体状况究竟有何变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谢临云见她不语,又继续道:“你今日用的剑法,后面有几招显然尚未完整,我说得对不对?”
林朝英:“……最后三招,我的确还没完全想好。”
谢临云说这就对了嘛,因为那三招才是整套剑法的精髓,如果她想彻底压过王重阳的全真剑法,必须把这三招完善再完善。
“创造一套剑法是极费神的事,尤其是创造到最关键处,更是不容一点闪失。”谢临云开始用以前在浪翻云那听来的话劝导林朝英,“林姑娘的剑法为克制全真剑法而创,那势必要对全真剑法了解到极致,如果我没猜错,你今日出来,除了因我来访,还因想看王真人用出完整的全真剑法,是不是?”
林朝英没有反驳。
她住进古墓的时候,王重阳的全真剑法也尚未彻底成型,后来他在对面山头建了全真教,才渐渐完善了它。
长久以来,她只知道全真剑法最开始的模样,所以在创玉女剑法时,有许多地方,总犹疑不决。
谢临云继续道:“但其实王真人今日并没有用出全真剑法里的所有招式。”
“我来终南山这一路上,与他拆过不止一次招,方才我也看得很清楚,有两招他没有用。”
至于为什么没用,谢临云其实也猜得出来,因为那两招实在是太“玉石俱焚”了,王重阳不想用在林朝英身上,但这个原因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你打算把那两招告诉我?”林朝英问。
“如果你愿意搬离活死人墓的话。”谢临云把话说得很直接,“否则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也不一定能撑到创出克制这两招之法的时候。”
林朝英听罢沉默良久,才道:“你容我想想。”
相比之前,这态度已算是有所松动了。
于是谢临云也没有继续劝说,而是笑道:“林姑娘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林朝英点了点头,踏进墓门,放下了断龙石。
又是轰地一声。
谢临云回头,发现王重阳和黄药师都在看着自己,神情一个赛一个复杂。
片刻后,王重阳叹了一口气道:“湖主有心了,只盼她能想通。”
谢临云刚想问他,既然你这么一心为她好,那为什么非要跟她闹到这个地步哦?
结果还没开口,对面山头就响起一道直冲天际的仓皇叫喊:“师兄救命啊——!”
王重阳:“?!”
“是我师弟的声音。”他难得紧张,“我得回去看看。”
语毕,他就迅速提气掠过山涧,回了对面。
谢临云和黄药师在原地对视一眼,竟是同时开的口:“过去看看?”
这异口同声的一句让两人都愣了愣,愣过之后,黄药师率先移开目光,道:“那就走。”
活死人墓和全真教离得近,回去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一回到全真教所在的山头,谢临云就看到了一番狼藉十分的场面。
黑雕正抓着一个穿道袍的年轻人,在全真教正殿前的广场上,上上下下地飞,先展翅飞至几十丈高的天空,再急速俯冲,如此循环往复。
底下的全真教其余弟子倒是很想救这年轻人,奈何每次都够不到他,累得气喘吁吁,七仰八合,有蹲着的,有扶着廊柱的,甚至还有趴着的。
提前赶回来的王重阳站在正殿门口,也傻了眼。
“是怎么回事?”他问自己的弟子。
弟子们纷纷摇头:“不知道啊。”
王重阳只好去看气定神闲坐在一旁石墩上的欧阳锋:“欧阳兄弟,这——?”
欧阳锋摸着自己的牛皮袋,懒洋洋道:“你那师弟,胆大包天,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雕,要拔两根毛纪念一下,把它给惹恼了呗。”
他开口解释原因的时候,谢临云和黄药师恰好回来。
王重阳顿时汗颜无比,但看到自己的师弟还在黑雕爪下艰难求救,到底拉下了脸来,问谢临云能否开口制止一下她的爱宠。
谢临云:“……你这师弟,胆子挺大的。”
王重阳扶额:“他是顽劣了些,我之后一定好好管教。”
谢临云抬头看了一眼,感觉那年轻人委实有点可怜,就吹了一声哨,命黑雕停下来。
黑雕听她的话,立刻朝她飞过来,在落地前一松爪,把人扔在了她脚边,自己停在其胸口,最后踩了两下。
被踩的周伯通:“……”
他抬起眼睛,想跟王重阳诉一下苦,然而因为暂时动弹不了,率先看见了正在抚摸雕脑袋的谢临云。
然而到嘴边的话已经直接蹦出来了:“师兄!这畜生太可怕了!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谢临云低头扫了他一眼,露出再甜不过的笑容,柔声问:“哦?你想怎么报仇?”
第27章 终南古墓04
周伯通是王重阳的师弟。
但他二人没有师父, 武功都是王重阳自创之后,再教给他的。
与其说他二人是师兄弟, 倒不如说,王重阳算他半个师父。但因两人认识太久, 周伯通在武学上的天赋亦十分不错,很多时候,王重阳教他, 只负责举一反三里那个一, 于是王重阳便做主, 两人以师兄弟相称。
后来王重阳收了弟子, 建了全真教, 他那些弟子, 也得规规矩矩称周伯通一句师叔。
在周伯通心里,他师兄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什么兵器谱排名,那都是虚的,肯定是百晓生排错了。
所以被黑雕这么欺负了一通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找王重阳给自己撑腰。
结果话音一落,便被谢临云反问了这么一句。
周伯通当即一愣,愣过之后,便要张口:“当然是——”
话刚一起口,一旁的王重阳就打断他道:“闭嘴,我已问清了,分明是你无礼在先, 冲撞了谢湖主爱宠,还不向湖主赔礼道歉?”
周伯通:“???”
他非常委屈:“刚刚是我被它抓着飞上飞下,差一点就摔下山了!”
谢临云又扫了他一眼,道:“阿雕性格乖顺,从不轻易捉弄于人,定是你先惹了它,何况你的师侄们也说了,是你看它生得不凡,想拔它的羽毛。”
周伯通一听,立刻气短了半截,再加上又被王重阳使了个万般郑重严肃的眼神,磨蹭了片刻,总算憋了一句抱歉出来。
谢临云冷漠:“你该向阿雕道歉,而不是我。”
周伯通:“?”
王重阳:“是,伯通快向神雕道歉。”
师兄的命令他不敢违背,只好深吸一口气,仰脸对上还踩在他胸口的黑雕,道:“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雕大爷您,还请您大人,不是,大鸟不计小人过,原谅则个罢——”
黑雕叫了一声,不知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满。
周伯通只好试探着问它:“那个什么,您要是不生气了,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
黑雕又叫一声,旋即抓住他的衣襟,再度展翅飞起,将他带到了高处的天空。
不过这一次它没有疾速上升或俯冲,而是带着周伯通在终南山巅绕了一圈,最后又缓缓落地,平稳地把人放到全真教正殿前。
谢临云在这一人一雕降落后,上前揉了揉黑雕的翎毛,道:“阿雕真乖。”
说罢,她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周伯通道:“它方才的意思是,它已经不生你气了。”
周伯通扶着腰,说它带着他降落时,他就发现了。
“还有。”他转向王重阳,“我方才在天空中,看到又有人上山来了,师兄你莫非还有别的客人?”
王重阳很是莫名,皱眉否认:“并无。”
周伯通:“那还真是奇怪,这终南山上平时连只母野猪都瞧不着,今天居然一下子来了两个姑娘……”
“姑娘?”王重阳更疑惑了,眉头也随之皱得更深。
他从前就不认识几个姑娘,后来出家当了道士,更是不可能去主动结识什么女子。
真正算起来,这些年与他交谈超过十句以上的,可能只有林朝英和谢临云。
林朝英不会无端出活死人墓,谢临云就在正殿前站着,所以很显然不是她二人。
那还能是谁?
王重阳越想越想不通,便叫过自己的大弟子,派其下山查看一番。
他大弟子姓马,单名一个钰字,平日里行事十分稳重,武功也练得不错,是他心中最属意的未来掌门人选。
马钰躬身领了他的令,便沿着这座山唯一的登山小道下了山。
至于山上的人,过了最开始的好奇和疑惑后,便转移了话题的重点。
王重阳的其余几个弟子,不乏与周伯通一样心性跳脱之辈,好不容易等到师父归来,免不了要问上几句丐帮大会相关事宜。
他们问了,王重阳自然要答。
谢临云在旁边听着,其实颇有些无聊,就在她琢磨着不然去山上别处逛逛的时候,领命下山的马钰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殿前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惊呼,包括谢临云。
事实上,因为武功境界与其他人不一样,谢临云对周围一切的感知,也远胜于其他人。
她是听得最清楚的那个。她听出了马钰惊呼声里的慌张和不可置信,甚至还有害怕。
“不好。”谢临云迅速反应过来,“他有危险。”
她话音刚落,山下又传来一道近乎撕心裂肺的喊声。
声音的主人还是马钰,但这一喊,却是半点他平时用之不尽的沉稳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后,王重阳再站不住,迅速握紧了剑,飞鹞一般往下山路上掠去,带起一阵风。
谢临云和黄药师对视一眼,都决定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山路上,情况其实比很多全真弟子想象中要惨烈得多。
马珏跌倒在地上,一手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另一手颤抖不已,几乎握不住自己的剑。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穿一身天青碧衣裙的少女。鸦发如云、雪肤红唇、眉眼见流淌着再温柔不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