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云没急着跟过去，而是先安慰了林朝英的侍女几句，让其放宽心。
“心病难医是不假，但如今她都愿意放过自己从活死人墓里出来了，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折腾自己了，你说是不是？”
林朝英的侍女听了这句，面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缓和过后，她直接在马车上对谢临云行了一个叩礼，说是如此大恩无以为报，下半辈子愿在洞庭为她做牛做马。
谢临云无奈：“……我不缺牛马，你好好照顾你家姑娘，多劝劝她便行了。”
两刻钟后，去另一边帮忙的黄药师端着一碗药回来了，说是那青年煎了给林朝英的，得趁热喝。
喂药的活有她侍女，谢临云没插手，帮忙递了一下，就跳下马车，去同黄药师交流情况了。
黄药师在那忙活了挺久，衣服上也不可避免地沾到了些泥水，同他平时的模样略微有些区别。
但向来洁癖深重的他，在眼下这种时候，完全没有发作，一开口说的就是林朝英的病。
他说：“那位西门大夫的医术非常精妙，他给流民们配的药非常好用。”
谢临云：“原来他姓西门？”
黄药师点头：“对，我也是听了他的姓氏，才想起来他在晋地一带似乎很有名气，是一位神医。”
能让黄药师用上“很有名气”，那这神医的“神”，显然是很有可信度的。
谢临云想了想，把对方为林朝英下的诊断告诉了他。
黄药师听罢，沉吟片刻道：“既如此，不妨就请他为林姑娘好生医治一番。”
“他不过路过荆州，便愿驻足城外，为这些流民医治，想必慈悲为怀，不会拒绝。”
谢临云先是颔首，而后又皱眉道：“可请他帮忙，少不了要谢谢他，尤其是林姑娘的病还很不容易治，偏偏我瞧他并不在乎钱财……”
黄药师抿唇：“这个容易。”
“他有个儿子，很喜欢剑。”他说，“我方才听他们父子聊了几句，发现他正为该给他儿子请怎样的师父发愁，那小子眼光极高，这半年来，他们父子走遍半个中原，他愣是完全没看上一个愿意拜师的。”
黄药师的意思其实是可以让林朝英来教西门大夫的儿子，毕竟她的剑法是实打实能与王重阳争高下的。
这样一来，拜托西门大夫为林朝英诊治，也算是顺其自然了。
谢临云想了想，觉得应该可行，不过让林朝英教，总得林朝英自己先同意才行。
于是听完黄药师的建议，她再度爬上马车，叩了叩车门，想先问一下林朝英的侍女怎么说。
这二人名义上是主仆，实际相依为命多年，差不多就是一对姐妹了，之前在活死人墓中，主事的还是侍女，而且林朝英对这侍女从不藏私，把所有的武功都教给了她，很多事她完全可以做主。
侍女一听，立刻毫不犹豫地表示当然可以，只要那位西门大夫能把林朝英治好，别说只是剑法了，哪怕把所有的心法都拿来交换都没关系。
“我家姑娘自小便天资卓绝，若非在那个臭道士身上栽了跟头钻牛角尖，早就扬名武林了。”说到王重阳，侍女还是语气恨恨，“她创出来的武功，本就不比全真教的差！”
谢临云：“……”
先别忙着骂王重阳了，治病救人要紧！
负责治病救人的西门大夫倒是很快就又来了，说是要再仔细看一下林朝英的情况。
谢临云趁机把黄药师提的那个建议跟他说了说，问他愿不愿意。
他迟疑了一瞬，又斟酌了一下语气才开口，大意是说他左右不了他儿子的想法，所以这事光问他没有用。
谢临云懂了：“您是担心令公子或许瞧不上林姑娘的剑法？”
西门大夫有些尴尬，但还是点头说了是，说完补充道：“我并无看轻这位姑娘之意，只是小儿不懂事，个性又执拗。”
谢临云本来想说，这会儿躺在马车里的这个人，只论剑法，堪比兵器谱第二。
但话到嘴边她又想起来，林朝英这些年来几乎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这话说出来，哪怕是事实，也显得有些没说服力。
“这样。”最后她这么说，“先让令公子瞧一瞧我朋友创出的剑法，看能否入他的眼，如何？”
西门大夫同意了。
片刻后，他就把他儿子重新带了过来。
不过七岁的男孩生得粉雕玉琢，偏偏表情沉静得与年龄丝毫不符。
他站在谢临云一行人面前，目光里不见丝毫紧张，同样的，也不见期待。
谢临云本来是想让林朝英的侍女按顺序演示一遍就算的，但对方下车拔剑之前，后方马车里，欧阳锋也出来看热闹了。
她眼神一转，立刻改了主意：“欧阳你过来，我给你解开一半穴道，你们打一场给这位西门小公子看。”
欧阳锋：“……”只解一半，你是存了心要我打不过这丫头？！
他气得不行，却又不敢对谢临云有怨言，只得拿着自己的新蛇杖乖乖上前，站到林朝英的侍女对面。
时近晌午，天上的雪已停了，阴云移动之间，偶尔还会漏下几缕阳光。
欧阳锋想着在一个七岁小孩面前，就算要输，也得输得好看些，于是一出手便十分认真。
对面的少女为了林朝英的病能被治好，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拔剑过后，目光陡然凛冽起来。
随后剑光一闪，两人便战至一处，杖与剑相撞，发出比耳畔风声更扣人心弦的声音。
少女持剑迎战，从一开始就占了绝对的主动，招式变幻行云流水，显然是得了林朝英的真传。
玉女剑法是为克制全真剑法而创，看似与全真剑法极端不似，实则每一招都有全真剑法的痕迹，越是到后面，越有殊途同归的意味。
谢临云第一次看林朝英使出来时便这么觉得，而今看到她的侍女再度出手，更觉王林二人真乃一对怨偶。
这么想着，她低头去看了西门大夫儿子的反应。
果不其然，这孩子是个识货的，彻底看入神了不说，就连眼睛里都泛起了光。
谢临云满意于这个效果，待那两人停手后，直接上前一步，弯腰问他愿不愿意拜创出这套剑法的人为师。
他郑重地点了头：“愿意。”
谢临云笑了：“好眼光！”
儿子松了口，西门大夫当然再无意见。
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一出，他也是打算好好为林朝英诊治的，但现在意外让儿子找到了一个愿意跟着学剑的人，他同样欣慰。
之后他上车给林朝英施针，谢临云就在车下和他儿子聊天。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谢临云说。
“西门吹雪。”他没有拒绝交谈，不过依旧不热情，那一本正经的口气，很像个大人。
然而不论再怎么像，他也才七岁，连男孩子的变声期都没到，嗓音里含着一股叫人心化的奶气，再配上他这张刻意板起来也粉雕玉琢的小脸，别提有多可爱了。
谢临云被萌得不行，干脆蹲下来把视线放到与他平齐的位置，问：“我听你爹喊你阿雪，那我也这么叫你了？”
西门吹雪依旧一本正经：“可以。”
“我叫谢临云。”她终于报上自己的名字。
这名字在如今的江湖上说出来，怕是一千个人能有一千种惊讶和吹捧法。
不过西门吹雪听后，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歪着头想了半瞬，而后问：“那我叫你阿云？”
作者有话要说： 古墓弟子雪雪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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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的还有一更今晚写不出了，太累了，直接18号晚更6000
第37章 神医03
如黄药师所说, 这场雪一下就是五日。
好在荆州的驻军统帅是一位怜惜百姓的好官，派手底下的军队不舍昼夜地清出了一条入城之路, 再开设粥棚，用以救济那些逃难的流民。
谢临云一行人不缺钱, 进城之后，她为了方便西门大夫给林朝英治病，直接大手一挥, 买下了一座四进的宅院暂时住下。
一连下了五日的雪停后, 黄药师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离开荆州, 总不能就这么一直住下去。
谢临云思索了一下, 说：“等林姑娘的情况稍好些了再走, 毕竟化雪天比下雪天更冷, 现在就走，我不太放心。”
黄药师闻言, 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那不如在荆州过完上元再走？”
“十天时间，够化雪了。至于林姑娘的情况，西门先生也说了，得从长计议，日后慢慢调养就是。”
谢临云：“之后十天都是晴天吗？”
黄药师：“……”
他完全没想到这人的重点居然在天气上，心中既是好笑又是好气，最后只能别过眼道：“我预测不到那么远。”
谢临云并未体会到他之前的话中深意，也没有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听到这个回答，只遗憾道：“欸, 上次你说雪要下五天，结果真的下了五天，我还以为你很精通天象。”
黄药师再度：“……”
算了算了，他跟她计较什么呢？
总而言之，在黄药师的建议下，谢临云最后还是同意了干脆在荆州过完上元再走。
在谢临云的计划里，这十天应该和在终南山做客那会儿没什么区别，每日早起练武，闲来无事时和朋友拆个招，实在无聊了，还能出城去遛一下雕打发时间。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荆州添置宅院的消息，很快就被传了出去，导致之后一连好几日，都有得了消息的人想上门求见，顺道攀个关系。
荆州城内的地头蛇得知她是为了同行的一位病人才在此停驻的，还奉上拜帖，说可以为她牵线，请江湖人称“妙郎中”的梅二先生过来。
如果要问谢临云第一次穿越，从厉若海这个师父那到底学到了什么的话，除了枪术，那大概就是和厉若海一样，完全懒得进行场面往来的做派了。
从前在洞庭，有无名帮她处理这些，她都觉得有点烦，现在自己上，更加烦不胜烦。
不过看到有人说，可以请梅二先生来一趟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在意。
“这‘妙郎中’在江湖上名声很响吗？”她问黄药师。
不怪她对这个不了解，之前不论是百晓生还是无名，都只会给她讲，这个世界的武林势力有哪些，高手又有哪些，从没讲到过大夫。
黄药师：“挺响的，是位医术高超的名医。”
谢临云：“那——”
“但我觉得没必要请他来为林姑娘诊治。”话只来得及开头，就被打断了。
“为什么？”谢临云不解，“能让你说出医术高超这个评价，他应当是很有水平了罢。”
黄药师一时无言，心想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林姑娘是长期郁结于心，再兼功法反噬，伤在内里。”他解释，“梅二先生不擅治这个，他擅治外伤，也擅解毒。”
“那就一个都不见了。”谢临云立刻改了主意，“我让兰摧帮我回绝一下这些人。”
兰摧就是林朝英的侍女，自他们一行人在荆州住下后，因心中过意不去，主动担下了照顾大家起居的责。
谢临云本来欲拦，因为她觉得这小姑娘光是照顾林朝英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了，再管这么多事，岂不是要累死。
可黄药师却说，还是让她忙一忙。
“从朋友道义上来说，你已经帮了她们主仆太多了，不给她一个机会偿还一下感谢之情，她反而战战兢兢，放不下心。”
谢临云琢磨了一下，感觉有点道理，就随她去了。
现在她把这几日收到的帖子全交给兰摧，让她负责回绝，兰摧立刻表示，一定会办好。
“林姑娘呢？她今日可有好些？”谢临云又问。
“姑娘今日清醒了四个时辰呢。”兰摧的语气不可谓不欣喜，“西门先生果真是位神医！”
谢临云：“也是林姑娘吉人天相，苦了这么久，是该柳暗花明了。”
虽然还没具体问过林朝英，但谢临云总觉得，经过这一遭后，对故人往事，林朝英应该能看开一点了。
之后兰摧去处理那些拜帖，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乖乖练剑的西门吹雪边上停了下来，看他用木剑比划。
不得不说，西门吹雪眼光高是很有道理的，他不过是在那日看兰摧和欧阳锋打了一场，就记住了兰摧当时用的所有剑式，现在自己用木剑比划起来，动作间竟是一分不差。
谢临云就这么蹲在边上看了整整半天。
日落时分，处理完正事的兰摧寻过来，说到开饭的时辰了，但欧阳锋还没回来，不知要不要等他。
“没回来？”谢临云皱了皱眉，“他不是中午就出去了吗？”
欧阳锋作为黑雕饲养师，平时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每日午后出城，用他那独门驱蛇术为黑雕寻找食物。
荆州大雪，城外山野之间出没的活物越来越少，他这活也就越做越难。但前几日最难的时候，他都只需要一个时辰便能回来了，没道理今日正午出门，到天黑都不回来。
兰摧听说过欧阳锋与他们同行的原委，有些担心：“他不会是跑掉了？”
谢临云很肯定：“他不敢的。”
欧阳锋是个比黄药师和林朝英更沉迷武学的人，如果说林朝英拼命练武是为了压过王重阳，黄药师习武是觉得有趣的话，那欧阳锋就是纯粹地想学武。
换句话说，他沉迷的是武学本身。
自从被她打服了，顺便封了大半内力后，除却必要的喂雕时间，谢临云能看到他的时候，他几乎都在练武。
当然，他越是练就越是清楚自己和谢临云的差距，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根本没法靠自己或别人的力量来冲破谢临云以防万一封住的穴道，强行尝试，只有死路一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