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累的不行,家里还有一大堆的活要做,前些时候买的半条猪猪肉还腌制在缸里。这时候就该拿出来挂起来烘制了,可是家里还没有柴,留着过年的鸡鸭也没有杀。
预备过冬的煤还没有买齐,秦保山是不管家里这些事的,以往都是交给秦丰,秦琴在的时候能帮把手。傅眉又要忙着晚上做东西的事,事情就更多了,她歇了一口气。
虽然很累,那些事情堆着也不是问题,反而越留越多。只是事情太多,一时还不知道从哪里做起,傅眉揉了揉酸软的胳膊,准备先想办法把肉挂起来。
才走到厨房里,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踩在凳子上在房顶忙活,他一个人也不叫人帮忙。提起来一块肉踩上凳子挂好,再下来拿另一块。
傅眉微微一笑,这就是她很累却不会心生埋怨的原因,有秦丰这样勤快的人在,家里总是不用她操很多心。傅眉提起一块肉递给她,秦丰转头看见她,语气温和道:“卫生所忙完了吗?”
傅眉道:“哪天不忙?今天是忙完了,明天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等着我呢。不过还是很高兴,毕竟这是我喜欢的事。”
秦丰一双手黑黢黢的,全是在架子上摸的,两个人你递我挂,不一会儿就把猪肉全挂上去了,傅眉道:“我叔呢?”
秦丰道:“他出去了,提了一只鸡,说是供销社这两天来了新鲜的鱼,他去卖了看看能不能换。”他扶着墙小心的下来,傅眉掏出帕子,擦了擦秦丰额头上的汗水。
“既然肉都挂好了,还是找时间把鸡鸭都收拾干净也挂上去。还要去山里打柴,以往都是用花柳树熏肉的,今年也用那个吗?”
秦丰在厨房边的水池子里洗了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这些你都不用操心,交给我吧。”
这么多的事情,一个人要忙到什么时候,再说她也舍不得袖手旁观。秦丰对她好是真的好,她也想回报这份好,自然想与他共同承担,“怎么就不用操心了?一年到头屋里的事情这么多,全都仗你一个人,你累不累?”
秦丰微微舒出一口气,冷冽的五官柔和了些,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他小声道:“因为有你啊,就不觉得累了。只要一想到能为你做些事情,我就充满了干劲。”
傅眉让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的,明亮深邃的眼睛水润润的。红唇不好意思的抿起,小心瞪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做这些都是为我做的一样,我不在的时候,你又怎么说呢?”
秦丰牵住她的手揉了揉,他的掌心粗糙滚烫,握着她的手,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过来,一直温暖到心间。
“也做。秦琴也会帮帮我,不过没有像现在这样浑身有劲儿。”他认真的看着她,说的都是真话,他愿意为了有她的未来而努力。
傅眉松开他的手转身往屋里走,耳朵尖都红的快要滴血,任何人听到这样一番告白的话,心绪都不能平静的。一个人为了你而努力创造更好的未来,这真是比任何情话都要动听。
知道她害羞了,秦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她往屋里走。两个人合力把头天晚上带回来的粮食称了重量,一忙就忙到了快要到晚上的时候。
傅眉匆匆做了顿饭,吃过之后,她就把需要的食材拿出来,该洗的洗该泡的泡。再到夜间万籁俱静之时,傅眉爬起来,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又做了好几种糕点出来。
她的糕点模子都是秦丰先前刻好的,有花瓣形状的也有小动物形状的,图的不过是个卖相。主要的还是口味,这一次做的糕点不同于前一次,而是比那个更加清新美味,吃了叫人口齿生香。
一吃难忘,念念不忘,她还用面粉做了芸豆小面包。松松软软的金黄外皮,咬的时候表层陷下去,松口后又会弹回来。外面一层皮有着绵软的嚼劲,里头的面包肉却是香香软软,中间还加了红豆酱。
糕点的味道甜而不腻,有一种清新的花茶香,香气溢满口腔。红豆粒蒸的绵软易碎,轻轻一抿就破裂开来。沙沙的豆酱混着软软的面包,好吃的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这一次她做了许多,差不多有三十来斤的样子,这要是全卖出去,上百块钱就到手了。抵的上一个成年劳动力两三个月的工资,装好之后都有一大笼子,这样子可怎么用自行车运过去。
傅眉看着这么一大箱的东西犯起了愁,她有些贪心了,早知道不要做这么多。秦丰吃完饭放下碗,看她盯着这么多糕点一脸苦闷,摸了摸傅眉的脸,“没关系,自行车不方便运输,这一次我用背篓背过去。”
傅眉道:“那怎么能行呢?骑自行车都要半个多小时,还在骑得很快的情况下,你这要是背过去,那要走多久啊。”
秦丰不觉得这是个事儿,走夜路而已,又不是没有走过。交代了傅眉不要担心,他果然拿出家里闲置的大背篓,分成几个小箱子装进去,这就准备走了。
傅眉做了好几样糕点,每一样都分开装的,背篓是上大下小,箱子放下去,下面空落落的,上面耸的老高。她想了想,拿出个小背篓,分了两盒子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这样大半夜的更深露重,又是大冬天,外头或许还有人在巡逻,秦丰怎么会放心让她跟着一起,所以坚决不让她去。傅眉拽着背篓不放,“让我去吧,你放心,我会小心的。那要不你就不要送这么多。”
秦丰黑着脸沉默不语,赶她回去睡觉,傅眉不依不饶,“那你在家里留两箱,这么多一次性肯定运不走的。”
秦丰看了看背篓,又看了看她,果断的搬了两箱进屋子,反正就是不让她去。傅眉看的一阵气闷,也不跟他说话了,秦丰摸了摸她的脸,轻轻把人拥进怀里,吻她的头发,“你不要去,你去了我会分心的。乖乖的在家里等我。”
傅眉一言不发,看着他出了门,然后眼珠子一转,装好箱子背起就走。秦丰爬进山里走了两里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一直是一个特别警醒敏感的人,什么事情直觉都来的特别准。
在一棵大树后头站了一会儿,果然瞧见一个小身影赶过来,那不是傅眉是谁?他简直要给她气笑了,这丫头胆子可真大,一个人就敢摸在他身后走夜路。为了避免人发现,他俩还都是不打手电筒的摸黑走,她怎么就敢?
秦丰心里一阵生气,可是也免不了心疼,一把拉住还在闷头往前走的人。傅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他,高兴的要蹦起来,秦丰在黑暗中黑着脸,她也看不见。
他的语气很严厉,里头又有一丝紧张,“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荒山野岭的一个人走夜路,偷偷摸摸的跟着我来,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他越想心里越气闷,这丫头胆子太大了,今天不好好训她,下一次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事。秦丰黑脸的模样还是很有威严的,傅眉虽然不怕,但也怕他以后不准她干这干那。
她拉着他的手,绵软的手心温温软软,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就像握住了他软的一塌糊涂的心。小声的央求道:“你不要怪我了嘛,我这不是担心,既然来都来了,你带我去好不好?我一定听你的话,以后肯定不乱来了。”
她的保证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可是秦丰也不能再责怪她什么,毕竟她也算不的错。心里鼓鼓胀胀的,里面很酸,让他有一种鼻子也很酸的冲动。只想好好疼她爱她,怎么舍得怪她呢,再怎么说她也不是为了私欲。
秦丰胸腔里的爱意满的快要溢出来,看向她的眼神温柔缱绻,就像高山上的冰雪融化了一般,氤氲出蒙蒙的雾气。他似乎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走吧。路上小心一点。”
他紧紧地牵住她的手,就像握住了命运的刀尖,柔软的不可思议,两人一步深一步浅的在深山里摸索。傅眉也听他的话,乖乖的任由他牵着走,其实刚才一个人过来的时候,还是很害怕的。
四周安安静静,黑茫茫的一片,林子深处一片漆黑,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紧紧地盯着你一样,令人一阵毛骨悚然。可是一想到他就在前面的不远处,她就怎么也不害怕了,就好像他的胆量隔着空气传递给了她,给了她无限勇气。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在林子中摸索,尽量挑着小路走,秦丰的手很厚实,牵着她稳稳的。前方少年的身影高大宽厚,很能给人安全感,傅眉杵着竹子跟上他。
秦丰虽然表面上沉静如水,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毕竟现在不是他一个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怎么样都不要紧,舍不得的是她跟着一起吃苦。
一面小心的探路,一面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他们仍然不敢打手电筒,害怕会有人巡查。
在山里小心的走了很久,两个人气喘吁吁的,眼瞧着快要到了赵家湾,没想到前面突然现出几个手电筒的光亮。傅眉吓得心里一紧,心跳到了嗓子眼,浑身在这一刻紧绷。
她不敢出声,急忙看向秦丰,他是目光沉沉的望着前头,想来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巡查的人。前面几道光四处乱照。应该是还没有发现他们。
但是做贼的人总是心虚的,傅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吓得腿都快软了,前面那几个人还在往这边走。她紧张的攥紧秦丰的手,额头上很快浮起一层冷汗。
秦丰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慌张,这个时候他只能想办法脱离险境,他要给她依靠,肯定是不能慌的。秦丰牵着傅眉小心往旁边走,前面几个人大约离他们有二十几米。
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很快就会走到他们跟前来,傅眉心如擂鼓,缓缓沉住气。一言不发的任由秦丰牵着她,两个人小心翼翼,避免踩到什么断枝枯叶,发生声响叫人发现。
他们对这片林子也不熟悉,不过是下意识往树木丰茂的地方走。在前面几人说话的声音传过来时,秦丰已经拉住傅眉躲在了草丛里。
两个人蹲在一处,傅眉一只手捂住嘴,前头几人越来越近了,隐约可以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大半夜的,还要折腾,有什么人嘛真的是,谁不睡觉?”
“再忍忍吧,就这一趟了,回去就能睡。”
“我倒觉得巡逻挺划算的,每天还给十分的工时,多好的活计。”
“快些走吧,我快要冻死了哩。妈了个巴子,这鬼天气。”
说话的声音很近,就好像离他们的距离只有一米,傅眉不敢闭眼睛,紧紧盯着几人过路的脚下。秦丰倒是没有什么,只要他们不发出声响,对方一定发现不了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远去,傅眉还不敢动,她只觉得浑身都是软的,全是吓的。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有惊无险的一幕终于过去。
秦丰也缓缓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没有傅眉那么紧张,但心绪怎么着也不可能平静如水。经过了这么一遭,确定了那些人已经走远,两个人连忙从藏身之处出来。
匆匆赶往赵海林家,好在之后再没有遇到过什么人,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一趟。秦秋帮着傅眉解下背篓,看见她的脸色吓了一跳,“这是咋了,脸这么白?”
傅眉缓缓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都是吓的。”于是就说了他们路上差点遇到巡逻人的事,秦秋听完后怕的拍了拍胸脯,“那可真是危险哩,这几天上头查的严,依我说咱们先歇歇,也过好这个年再说。”
傅眉摇头,“这个时候正是商业需求最旺盛的时候,我们就是要抓住这点时机,歇是不能的。”
赵海林已经默默地把箱子都绑在了自行车上,秦丰跟傅眉两个送来的东西很多,他一趟肯定是运不走的。好在还有帮手,都是卖东西的时候认识的,帮着运进城里不成问题。
嘱咐秦秋给两人做些饭,他这就走了,傅眉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摇摇头,“姐你别忙活了,我不想吃。”这一遭真是把她吓得不轻,哪还有吃饭的心思。
秦秋劝道:“我给你俩一人下碗鸡蛋面,多少吃一点。又没骑自行车,走了这大半晚上哪有不饿的。”说着就进厨房去了。
秦丰倒了一杯热水,叫傅眉端着握在手里,摸了摸她的头发。看她脸色还是有些白,不由有些担忧道:“有没有事?哪里难受要告诉我。”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明明走了这一路身上都热的冒汗,可还是有些冷的打摆子,牙齿也不停的颤。说来想必还是有些后怕。
简简单单吃了一碗面,就准备回去了,这个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远山上薄雾冥冥。太阳的光辉穿透树林洒下一片斑驳,驱散了夜间的寒意带来了些许温暖。
谁知道就走了这么一趟,傅眉回去就病倒了,孙晓丽还来家里看她了。说是有些累,还受了风寒感冒了,直叫多休息。秦保山瞧傅眉累倒了,他也不好意思四处晃悠了,跟着秦丰一起上山砍了些柴回来,家里的腊肉也开始熏。
到了年底还没多久的时候,赵永青竟然决定这个时候回去。以他的说法许多年没回去了,这里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索性收拾好了就走。傅眉躺在床上没有去送,秦丰却把人送到了镇上,还给买了一身衣裳。
回来之后,秦丰拿着一包姜糖送给傅眉吃,傅眉皱着鼻子嫌弃的很。说是姜糖,其实就是姜块,外面覆有一层白白的糖浆,里面确实包的老姜,有些辣有些甜。她不爱吃这个。
秦丰直接捡了一块送到她嘴边,神色很有些严肃,她在床上躺了几天,门都没出过,这次的病确实有些严重。秦丰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心里也很自责,就不该带她去,还害她吓病了。
他黑着一张蓄满风暴的脸,嘴唇微张,森白的牙齿整整齐齐,一个字也不多说,“吃。”
傅眉拿出老法子,她早就摸清了他的软肋,最受不了她软声软语的跟他撒娇,她倒是用的屡试不爽。抱住他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一脸的可怜,“不嘛,这个那么辣,我不想吃。不吃好不好?”
她最会利用自己的优势,瞬间让他溃不成军,明知道他最受不了什么。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巴掌大的白皙脸庞。看向人的时候,让人心都化了,恨不得什么要求都答应她。
何况他本来就对她不设防,对她没有丝毫免疫力,秦丰绷着绷着自己就绷不住了。脸色柔和下来,好不容易扳起来的脸色瞬间瓦解。
他动作很轻地摸了摸她的脸,心头萦绕着心疼,面上却波澜不惊,“让我拿你怎么办?就吃一点,这个对身体好,吃了你就好起来了。”
傅眉坚决摇头,“我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不过就是身上有些软,一时还提不起劲儿来罢了。”
她不吃他也没办法,秦丰把东西收起来,气恼的捏了捏她的鼻尖。傅眉眯着眼睛笑,“我这几天什么都没做,你跟姐夫还去了镇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