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哼笑了一声,“我没事嫌你做什么,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是,娘,”方氏闻言,赶忙应道,“在娘面前,媳妇也不敢诳语,更不敢隐瞒,是这么回事,媳妇方才听说,娘接了左相夫人的帖子,过几日要去听戏,这按理来说,娘要出门,媳妇该跟着去伺候才对,可是,薇儿才闹了那件事,媳妇就怕跟着娘出门了,那些个眼皮子浅的,见了媳妇又要胡说,若媳妇自己,听了那些话,自是没什么的,可就怕娘听了觉得糟心,因而,媳妇便想,这次,还是劳烦二弟妹代劳,陪着娘出门吧,二弟妹也是周全得体的人,想来必然能伺候好娘的,至于媳妇,因在病中,怕过了病气给贵人们,这次就先不去了,娘您说呢?”
她这么说,自然不是因为多向着沈氏。
只是因为没有办法,不得不推举沈氏而已。
虽说,按规矩来说,徐氏只能带着她跟沈氏出门。
但是,宋氏卖乖,送了那么贵重的东西给徐氏,难保徐氏不会脑子一热,就想将宋氏也带着了。
宋氏送那么贵的东西,多半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呢,她偏不叫她如意!
她就得好好提醒提醒徐氏,按理,只能带她跟沈氏出去,才不能打她徐氏的脸。
就算宋氏送再多的东西过来,也还是个商户女,就是不能带去赴这样高端的约!
你以为,这京都里头,出门赴约都是随随便便,怎么高兴,就怎么来的?
想得倒美!
那可都是有规矩的。
就算没有人明着说出来,可各家各户之间,都明白这些规矩。
这些规矩,都是多少年传下来的,约定俗成的,岂是谁想改,就能改的?
你若非要破坏规矩,那也成,只不过,你再也别想进到那个圈子里去,就是了。
徐氏自然不会做这种自断后路的事。
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带宋氏出门。
她也不想带方氏。
方氏说的没错,她是害怕带着方氏出去了,有人说三道四,徒惹闲气。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带着方氏。
方氏不在,就算有些人想说什么,总也不会太过。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说几句酸话,暗暗挖苦几句,就顶了天了。
她确实不想带着方氏,但是,按理又要带着。
本来,她刚才也在跟徐嬷嬷和盼夏商量这事呢,没想到商量了一半,方氏自己就来了。
还算她识趣,知道自己不便跟着出去!
“你这话说的,倒也在理,咱们婆媳之间,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既然你能考虑到这些,我也就不瞒你了,你说的这事,我也确实考虑了,不得不说,你想得还算周到,既如此,这事就这么办了吧,你记着约束好下面的人,都别乱说话就是。”
徐氏也不想跟方氏打机锋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里又没有旁人,也没必要再拐着弯儿说了。
事情是方氏自己提出来的,她觉得有理,应了也是应该的。
“娘所言极是,媳妇知道该怎么做了,娘您就放心吧,媳妇一定会约束好手底下的人,不叫她们乱说话的,不过,二弟妹和三弟妹那里……”方氏说着,便停住不说了,只拿眼去瞧徐氏。
徐氏见她这样看自己,便轻轻哼了一声,道:“她们那里,我自会派人去说,你只约束好大房的人就是了。”
“是,娘,媳妇省得了。”方氏垂首恭敬应是。
“行了,若是再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那,媳妇便先行告退了。”方氏听到徐氏的话,忙起身告辞。
徐氏点了点头,道:“去吧。”
方氏带着袭香,离开了松鹤堂。
方氏离开不久后,徐氏就派盼夏和徐嬷嬷,分别走了一趟二房和三房,将她的意思传达给沈氏和宋氏,叫她们都约束好自己房里的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徐氏相信,沈氏和宋氏也都是拎得清的,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第234章 优柔寡断
大军出征次日,一道粮草馆勾结“奸商”,以次充好,倒卖军粮的折子,便呈上了惠帝御案。
折子先呈到了太子手中,太子看过之后,顿时惊怒交加,立即带着折子进了宫,将折子亲手呈给了惠帝。
惠帝看完太子送来的折子,当即大怒,失手将折子摔了出去。
彼时御书房中,只有太子跟惠帝身边的总领太监常公公。
常公公见惠帝怒极摔了折子,正要蹲下去捡,却被太子伸手阻止了。
太子阻了常公公,自己亲自弯下腰去,将折子捡了起来,又重新放回了惠帝的御案上。
“父皇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太子言辞恳切地劝道。
惠帝听到太子的劝说,气稍渐歇,但还是气恨难平。
他好容易下定了决心,让陆铮带兵出征了,却没想到,有人敢在粮草上动手脚。
临出征前,兵部不是报说,粮草皆已齐备,并无问题吗?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他是不想打仗,可是既然决定打了,自然也想打胜仗的!
行军打仗,粮草乃重中之重,这些人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
当真活的不耐烦了!
“这邹胜,真是好大的狗胆,竟敢勾结商人,企图倒卖军粮,这等乱臣贼子,其罪当诛!”惠帝恨声道。
太子是知道内情的,闻言目光微微一动,垂首道:“儿臣有一愚见,还请父皇容禀。”
“你说。”惠帝听到太子这话,也没有犹豫,皱着眉头叫太子快说。
“是,父皇,”太子颔首应道,“儿臣以为,此事应该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邹胜是此次的粮草押运官不假,但他再怎么胆大包天,应该也不至于敢勾结商人,做倒卖军粮的买卖,父皇英明神武,这种事,即便陆将军不发现,也瞒不过父皇的法眼,邹胜一个从六品的官员,哪里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种事呢?”
“太子的意思是,有人替邹胜撑腰,他才敢做这种事?”惠帝听出了太子的言外之意。
太子闻言忙拱手恭声道:“儿臣只是斗胆揣测,父皇圣明,相信自有决断。”
惠帝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朕想了想,太子此言,确实有道理,邹胜不过是个小小的粮草官,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这么多稻糠麸皮混进军粮里,然后再倒卖军粮出来,看来,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手脚不老实啊。”
他是不爱打仗,但也不代表他能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有些事能容忍,有些事,却不能忍。
为君者,都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掌控一切的能力,就算惠帝奉行中庸,骨子里依然有为君者的霸道。
所以,他能自己放权给底下人,却不会愿意见到,底下人瞒着他胡来。
陆铮带兵出征,那是他钦点的,邹胜倒卖军粮,那就是在打他的脸!
皇上的脸,是那么好打的么?
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邹胜必须死!”惠帝恨恨地道。
邹胜不死,难消他心头之恨。
一个六品的小官,都敢干这种掉脑袋的大事了!
将他这一国之君,置于何地!
“父皇圣明,邹胜确实该死,可是,儿臣是想,他死了倒是死不足惜,可他背后的人……”太子虽知道邹胜背后都牵扯了些什么人,却不能说出来。
这话说出来,必要引来皇上猜忌。
但是,太子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德郡王背后的人是谁,他们都知道,就算德郡王和邹胜这次做的事情,跟汪德蒲没有关系,可是,必然跟汪昌平脱不开关系。
汪昌平此人,贪心有余,计谋不足,可不能跟他父亲相比。
汪德蒲老奸巨猾,他若是出手,必然不能做这么明显的事情。
让他不明白的是,德郡王这次,为何要参与进来?
德郡王不像是这般冲动,贪图小利的人啊?
惠帝听了太子的话,也有些犹豫。
按太子所言,邹胜背后,必然还有其他朝臣牵连其中,而且,估摸着身份应该还不低。
这朝中身份不低的朝臣,可不老少呢,哪一个动起来,似乎都不那么容易。
惠帝一想到这些,就有些犯愁。
他这人寻常无事时,倒还好,可一旦有事,就经常有些犹豫不决。
可为君者,最忌讳优柔寡断。
惠帝偏偏就改不了这个毛病。
因而,这些年对太子总是忽远忽近,时而信任,时而又忍不住怀疑。
就因为这样,太子才不敢有太大动作。
就连跟朝臣走动,也不敢过于亲密。
就怕惠帝怀疑他有所居心。
所以这一次,尽管太子知道详情,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小心地引着惠帝,往深了去想。
但是,若惠帝打定主意不想深查,他们也只能就此作罢。
毕竟,他们手中也没有掌握要紧的证据,能直接指正德郡王一行,跟倒卖军粮的事情有关系。
他们所知道的,也只是文韬从萧良口中套出来的几句话。
惠帝犹豫了半晌,才道:“这行军打仗,粮草乃是重中之重,若此时再浪费时间深查下去,反倒要耽误陆铮他们行军,依朕之见,还是先将粮草的问题解决了,再来说其他的,至于邹胜……必须得死!太子觉得,朕这样安排,可好?”
“父皇决断英明,儿臣叹服。”太子颔首应道。
皇上都这样说了,他除了附和,还能说什么呢?
他现在还没到了,能跟皇上分庭抗礼的地步。
既不能,便只能韬光养晦了。
惠帝见太子应和了自己的决断,也甚为满意,含笑点了点头。
之后,惠帝命人拟好圣旨,邹胜押解回京,择日处斩,再命陆铮清点随军粮草,视情况进行补给。
这个差事,惠帝便直接交给太子安排人去办了。
这是变相的安抚,太子明白。
因为惠帝没有同意他的谏言,所以,用一点儿好处,安抚安抚他。
这是为君者驭下惯常用的手段,太子很清楚。
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恭声颔首应下,然后领了命令,出去办事去了。
第235章 人靠衣装
太子离开了御书房,便直接给陆铮写了一封手书,派心腹暗卫,亲自送到陆铮手上去。
皇上不打算深查粮草的事情,他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动作,但还是有些事,得交代陆铮。
他绝对不相信,汪德蒲会什么都没做。
若粮草的事情,不是汪德蒲的手笔,那么,这老狐狸一定还有后手,在等着陆铮。
陆铮远在皇城之外,又要打仗,还要分心提防那些人,实在辛苦。
幸而,这次普云大师私下替陆铮配制了不少好药,总算是又多了一重保证。
而且,陆铮的能耐,他是知道的,那也不是谁想要害,就能害得了的。
等到了西北就好了,那里驻守的,大都是陆家带起来的镇北军,自会全力拥护陆铮。
到了军营里,陆铮就能应对自如了,汪德蒲再厉害,应该也不至于能将手伸到镇北军里去。
太子的手书,很快便送到了陆铮手中。
陆铮看完了太子的密信后,便直接放在烛火上,烧干净了。
陆文见陆铮看完信后,面色冷冷的,便问:“太子殿下怎么说?”
陆铮并未隐瞒陆文,直接道:“皇上不打算查下去了,说是怕耽搁行军速度。”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陆文无奈地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说了又有什么用,不过叫将军更烦心而已。
不查就不查吧,只要粮草能补齐了就行。
陆铮也没说什么,看着手中的信烧成灰烬后,便拿出战报,跟陆文讨论战情了。
有些事,多说无益,既不能扭转局面,倒不如掌控当下。
太子说得对,最起码,这一回事情过后,大军粮草供应不至于会出问题了,这就行了。
他是去保家卫国打仗的,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放到后面再说。
至于太子担心汪德蒲安插人手在西北害他,他也不怕,他此次出征,除了带着普云大师送的秘药,还带着一件天下间独一二而的护身软甲呢,他什么都不怕!
思及此,陆铮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胸口,只觉胸口似乎有一团火在烧着,满心火热。
西北一战,只能胜不能败,这不过是匈奴一小部分兵力来滋扰边境,他若是吃了败仗,简直对不起安笙费心为他做的软甲!
……
邺京,永宁侯府顾家。
徐氏作势歇了一日,次日一早,便叫徐嬷嬷叫了京里有名的裁缝,替她裁制新衣裳。
左相夫人每次请人听戏,都足有三日,徐氏打算做两套衣裳,就这三天换着穿,正好。
既不张扬,又不打脸。
主要蜀锦的料子好,哪怕只是简单的样式,也遮不住这好料子的光彩。
徐氏越看,越觉得这两匹料子称心。
尤其是,裁缝来量尺寸的时候,也着意夸了她这料子少见的好,徐氏就更加乐得合不拢嘴了。
许久没这么高兴了。
徐氏当下就让盼夏赏了那裁缝。
裁缝喜笑颜开地道谢,又说了许多好听的恭维话。
因徐氏的衣裳要得急,裁缝量好了尺寸,就赶紧离开了。
蜀锦的缎子确实好,并不需要再绣什么花样,只要照着京里最近流行的样式,做两套新衣裳,就行了。
裁缝常年给这些贵裔之家的夫人小姐们做衣裙,经验十分丰富,手艺也够老道,想要赶工的话,并不是难事。
三日后,徐氏定做的两套衣裙,便取回来了。
上身一试,顿觉满意得不得了。
这老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当真一点儿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