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司契忍不住偷偷瞧了安笙一眼。
这一眼,倒是没瞧出什么不对来。
安笙垂首坐着,侧颜虽美,但也没到惊为天人的地步,只是整个人看着很是娴雅,气质温和动人。
难道,夫人是又动了,想给世子爷找媳妇的念头了?
可是,自从世子爷死了三个未婚妻后,这事不是都不再提了吗?
但若不是想给世子爷找媳妇,司契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林氏如此信任礼遇安笙了。
等等,他好像听说过,这位顾二小姐,曾经给大少爷治过病。
莫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夫人对这位顾二小姐格才外客气信任?
不对,这理由好像牵强了一些。
夫人跟大夫人的关系到底如何,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亲近的奴才,难道还不清楚吗?
所以他想,夫人是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对顾二小姐格外信任的。
那就是这顾二小姐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正在司契怀疑之际,便听林氏又对他道:“将布罩拿下去吧。”
司契闻言,心里微微一惊,双眼不自觉地瞪大了些许。
他没有立即动作,像是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听从林氏这个吩咐。
林氏见他犹疑,非但没恼,还安抚地笑了笑,“放心吧,这里没有旁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这句话,无疑是在对司契解释,安笙存在的理由。
值得信任,这几个字,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司契闻言,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疑惑,又纷纷冒了头。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再没犹豫,立即动手除去了笼子上头的布罩。
既然林氏已经亲口解释了,他自然不会再去怀疑林氏的话,即便他心中再多不解,但是只要林氏有吩咐,他便会听从。
这是陆铮离开前,特地交代他的。
府里的事情,拿不定主意,那就听林氏的安排。
如今林氏安排了,他自要听从。
反正他相信,夫人这么做,自然有夫人的道理。
那布罩一被拿下,安笙和青葙便看见了一只神气活现的半大苍鹰,站在那笼子里的木架子上。
那铁笼着实挺大的,大概有成年男子手臂那么高,有双臂环绕那么粗。
那只林氏口中的幼年苍鹰,体型也着实不算小了。
安笙跟青葙只有从前在庄子上的时候,在天上看过远远飞过的鹰隼,要么就是在书上见到的图样,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头一着,不免都有些好奇。
安笙定睛看着逐月,就见逐月也瞪着两只鹰目看着它。
那双眼睛真是又亮又精神,隐隐能感觉到里面所透出来的锐利光芒。
以前常听夸人说,好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可如今真见到了鹰隼的眸子,安笙才觉得,哪里有人的双眼,能真利得过眼前这只苍鹰呢?
如今只是在笼子里,就可见其威武模样,若翱翔天际,还不知是何等的威风呢。
想到这苍鹰翱翔中天的模样,安笙不由地双眼微微发亮。
林氏看见安笙见到逐月,没有如一般小姑娘一样,发出惧怕的惊叫声,反而是很欣赏很喜欢的模样,不由暗暗满意。
她心道,不愧是普云大师批命的姑娘,就是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怕也只有这样的姑娘,会不怕儿子那……
“小姐当心!”
林氏正出神呢,忽然听到司契一声低喊,忙回过神来。
就见,原本安安静静站在木架子上的逐月,不知为何,忽然一下冲向了笼子边缘,那方向,正冲着安笙所在的那一面。
逐月的爪子十分有力,抓在铁笼上面,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林氏回过神来,见了这一幕,也吓了一跳,忙问安笙:“怎么样,没事吧?”
逐月野性难训,除了陆铮以外,几乎谁的面子都不甩,别说对安笙一个陌生人了。
虽说安笙好像并不害怕逐月,但现在,怕是另当别论了吧。
逐月凶起来,可是十分吓人的。
思及此,林氏不无担忧地看着安笙。
就见安笙冲她微微一笑,“我没事,夫人不必担心。”
林氏仔细打量了安笙一眼,见她面上笑容自然不似作伪,又放心了一些,解释说:“逐月野性太大,平日里除了犬子,几乎不许别人近身,就连我,在它不高兴的时候,都不敢凑上前去呢。”
“苍鹰是猛禽,野性难训,也是正常的,不过正因如此,用它们来传递消息,才更加安全可靠。”安笙认真地道。
林氏见安笙非但不害怕,反而还一脸认真的跟她解释,心内不由大慰。
安笙如此关心陆铮,会不会……
想到那个可能,林氏心里忍不住乐开了花。
不过,高兴了一会儿,林氏又犯了愁。
逐月今日看起来脾气不小,这样,自己能命令得了它,去给陆铮送信吗?
安笙似乎看出了林氏的顾虑,皱眉想了想,还是问道:“陆将军平日驯服这些猛禽的时候,夫人可曾见过,他都是如何跟它们下命令的吗?”
第267章 怀疑
栖霞苑。
郑氏正在房里,给儿子抄经祈福,芳翠在一旁伺候着。
黄花梨木双头案子上放着三足镂空黄铜香炉,里面燃着龟甲香,丝丝缕缕的香气袅袅腾空,最后散在了房间里的各个角落。
芳翠似乎被这香味熏得有些困顿,愣愣地站在郑氏身后,强忍着不敢打盹。
就在芳翠挣扎着不敢走神的时候,门口守门的谷冬忽然悄悄走了进来,然后站在了内外相隔的帘子后头,冲芳翠轻轻招了招手。
芳翠低头看了郑氏一眼,见她写的正认真,便轻手轻脚地向谷冬走了过去。
二人避身帘后,芳翠才小声问:“怎么了?”
只见谷冬附到她耳边,小声跟她说了几句话。
芳翠听后,微微点了点头,眼珠转了一下,对谷冬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这就跟夫人说。”
谷冬闻言,听命退了出去。
芳翠又转身回去了。
刚转过帘子,便听郑氏悠悠道:“出什么事了?”
芳翠见郑氏声音轻缓,头也未抬起,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便快步走了过去,然后站到了案前,福身道:“启禀夫人,谷冬说,顾家二小姐来拜会二夫人了。”
在郑氏面前,芳翠她们向来不敢称呼林氏为国公夫人。
以前有个丫头就是因为叫错了称呼,被郑氏一怒之下叫人给打死了,自那以后,芳翠她们就再不会在郑氏面前叫错了。
郑氏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称呼林氏为国公夫人,总觉得那是抢了她的名头。
但是,在外面,她也是不能任意妄为的,可是在家里,她总还是能做主的。
尤其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自然是她说什么,这些奴才就得听什么。
郑氏听说安笙来了,还是来拜会林氏的,便有些不高兴。
她搁下笔,挑眉看了芳翠一眼,“她们俩什么时候有了来往?”
顾家丫头救的可是她的儿子,她就不信,林氏会这么好心,因为这个,对顾家丫头高看一眼!
从前可没听说过她们二人有什么来往,那今儿怎么突然上门来拜会了?
再说这顾家丫头也够不懂规矩的,到别人家里拜会,也不说提前差人送个帖子来,就这么直不愣登地来了,难道不怕人家不方便,或是借口不见么?
可见确实是个心大没有眼色的。
得亏当初先叫张天师帮着批命合八字,没有冲动之下直接去永宁侯府求亲,不然的话,这么没规矩的儿媳妇娶进门,她还不操心死!
“你去安排人打听一下,看那丫头到底为什么来的。”郑氏吩咐芳翠。
她是想,就算安笙是个不懂规矩的,但是顾家总不至于全都不懂规矩,哪能让她就这么突然来护国公府拜会呢,总得有个理由吧。
安笙这么突然来的,林氏却见了,她着实好奇,是什么理由,打动了林氏。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芳翠福身应罢,然后转身出去,安排人打听消息去了。
与此同时,见山楼里,陆铭也同样接到了丫头送来的消息,知道安笙来了。
跟其母郑氏一样,陆铭也十分怀疑安笙来的动机,所以也吩咐宛筠,安排人去打听消息。
……
留樨院。
林氏听完安笙的问话,便愣了一下。
但随即,她便回过神来,留心想了想,说:“犬子训练这苍鹰的时候,我所见不多,所以他到底是怎么驯养的,我知道的还真不算清楚,不过,犬子倒是教过我,该怎么命令它们送信去。”
“那夫人是否可以照着那个方法,试一试呢?”安笙闻言,心内不由一喜,还好还好,林氏总算不是一无所知。
可高兴不过一瞬,便听林氏又道:“可是那是对追风,哦,就是如今在犬子身边的那只苍鹰,却不是眼前的这只啊,眼前这只苍鹰幼崽,并未接受过训练,所以,我怕它不听我的命令啊,姑娘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逐月没有及时将消息送到犬子手中,又或是出了意外,被别人截住了消息,那可就糟了。”
林氏的顾虑确实有道理。
“夫人所言极是,是我躁进了。”
“不是姑娘躁进,姑娘也是急着给犬子送消息么。”
司契从林氏和安笙一来一往的交谈中,大概听出了一些信息。
看来果真如他所想,夫人是要用逐月给世子爷送信儿。
逐月虽然还未开始用于传信,但是,世子爷总要训练它用来传信的,夫人不会不知道这是多么重要的秘密,可如今,竟然对顾家二小姐毫无保留,这……
司契心里念头一转,心道,夫人这真不是在给世子爷找媳妇么?
如果不是未来媳妇,夫人怎么会这般信任顾二小姐?
思及此,司契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安笙几眼。
越看,就越觉得,这姑娘跟他们家世子爷,般配得很。
男才女貌,男俊女靓,关键是,这顾二小姐瞧着还极讨夫人欢心,可不是世子爷未来媳妇的大好人选么!
就是,关于他们世子爷那个谣传,不知这顾二小姐介不介意?
想想也是,哪能不介意啊。
那可是克妻!
而且还实打实地克死了三个未婚妻,抵赖都抵赖不了。
这样的情况,人家顾二小姐能愿意嫁过来么?
想到这,司契不由地又苦了脸,看着安笙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遗憾。
青葙看着司契很久了,从他时不时地偷看她们家小姐开始,她就注意到了。
没想到,这堂堂护国公府的小厮,竟然这么没有规矩!
一个小厮,竟敢偷偷打量小姐,还有没有规矩了!
在司契再一次偷望向安笙的时候,青葙愤然站到了安笙身边,挡住了司契的视线。
司契见眼前的人换了,便抬头去看。
这一瞧不要紧,就见青葙狠狠地瞪着他,美目几欲喷火。
司契吓了一跳,知道自己偷看被抓了包,赶紧收回了目光。
他心道,完了,世子爷媳妇还没娶进来,他好像就先得罪了未来世子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这可如何是好?
司契正愁眉苦脸的想这事呢,也就没听见林氏唤他。
第268章 循味
林氏叫了司契两声,见人都没有反应,不由奇怪。
怕安笙误会国公府奴才不通规矩,林氏忙解释说:“他平日最是机灵,是犬子身边最得力的小厮,今儿可能有什么事,所以人有些迟钝。”
安笙虽不明白林氏为何特地这样跟她解释,但还是笑着还礼道:“无妨,夫人不必顾忌我。”
她想,林氏兴许是怕她认为司契不懂规矩,进而以为,国公府上的奴才,多是如此。
其实,林氏多想了。
说白了,国公府规矩如何,她一个外人,又有什么置喙的权利?
再说了,这事跟她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啊……
“司契,世子在府上的时候,你跟着世子的时间最多,且这追风和逐月,平日也多是你在照顾,你可记得,世子可有什么特殊的训练方式,教它们传递消息的?”
林氏不是随意发怒的人,尽管司契忽视了她的问话,按说就是即刻拉出去重罚,也是应该的,但林氏并未这样做,她只是郑重地又问了一遍。
她没有惩罚司契,有几点原因。
一是因为本性就不是易怒之人,对手下仆从并不随意苛待。
二么,则是不想让安笙以为,她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从而影响自己在安笙心目中的形象。
这三来,是不想安笙以为司契没有规矩,进而以为儿子驭下不严。
故此三点原因,林氏并未处罚司契,胆敢忽视自己之过。
但是,她口气却比方才严厉了些许,也算是对司契暗暗警告了。
司契这回可是听清林氏的话了,闻言忙垂首答说:“夫人恕罪,奴才虽平日里给追风和逐月投食换水,但是,世子爷如何训练它们,奴才当真不知道啊!世子爷带着它们出门打猎,多是带文少爷出去,奴才也不跟着,不过,奴才倒是见过世子爷带着追风,玩过一种游戏?不知道算不算是训练的一种,反正奴才觉得,每次世子爷带追风玩过那个游戏之后,追风抓东西的速度,就又快了些许。”
“哦,是什么?”林氏听罢忙问。
司契想了想,答说:“具体是什么,奴才也不好说,不过奴才看着,倒像是投壶一类的游戏。”
“投壶?”林氏忍不住皱眉,难道苍鹰还有这种雅兴?
“只是像,跟夫人们玩得投壶,却不一样的。”司契见林氏皱眉,便知她想歪了,因而忙解释。
“是这样啊。”林氏听了司契的解释,恍然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你觉得,用这法子来命令逐月去给世子送消息,能行么?”
“这……奴才,奴才不知。”司契看了林氏一眼,为难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