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徐氏也不知道她是来躲清净的,只以为,她是上来赔罪的呢!
由着她们自己愁去吧,徐氏实在是,太闲了,手数度伸到她身边来,也该叫徐氏烦一烦,忙一忙了。
这般一想,她倒是要“感谢”那个传话的人了!
不管山下如何热闹,山上弘济寺里,永远都是一片祥和、宁静。
安笙在山上待了两日,险些都生出干脆剃度出家的心思来了。
不过,就算她要梯度,师傅大概也不会理会她,人家弘济寺又不收女和尚,不对,她也不能叫和尚,顶多算个尼姑。
所以说,还是算了吧,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完,可不能就这么遁入空门了啊。
再说,她若遁入空门,陆铮可怎么办,这辈子怕是真娶不上媳妇,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安笙眼中的光棍陆铮,此时正在展阅母亲寄来的家书。
他是三日前醒来的,醒来之后,便知道文韬将他受伤的消息,送回邺京去了。
不过,好友也是一番好意,陆铮自不会怪他。
而且,他也知道,文韬是个有分寸的,就算传消息回去,也不会乱说话。
他本以为,祖母和母亲知道自己受伤的消息,即便无法泰然处之,也顶多叫人来数落他一顿,然后,再送上些疗伤的上好药材,嘱咐他小心保重之类的。
可现在……
陆铮用力捏着信,力气大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陆铮看信的时候,文韬也在,见他看着信一脸不敢置信,以为他定是被数落得不轻,便调笑道:“怎么样,我说的吧,伯母她们定然得数落你,你呀,往后自己可当心着点儿,别叫伯母她们提心吊胆的了。”
陆铮保持着错愕惊愣脸,转向文韬,语气木木地道:“家里又给我,定亲了。”
“你说……什么!”文韬听罢,也是大惊失色。
陆铮家里又给他定亲了!
转念一想,文韬便来了兴致,急问:“是哪家的姑娘,邺京的吗?还是别处的?你快同我说说,急死我了!”
文韬听说陆铮家里又给他定亲了,反应简直比陆铮这个正主还要大。
要说这些年,陆铮最让他们几个兄弟操心的,莫过于这婚事了。
前前后后定了几门亲,都没成,最后还招来一个克妻的恶名。
每每想起这个恶名,文韬几人都是既生气,又无可奈何。
他们不相信陆铮克妻没用,只要外面人信了就成了。
外面人信了,就没有姑娘再愿意嫁与陆铮为妻,眼瞧着,陆铮年纪轻轻,就要打光棍了,文韬等人都急的不行。
可陆铮本人却不着急,言明再不会定亲娶妻。
其实文韬他们都明白,不是陆铮真不愿娶妻了,而是不想再害了人家姑娘,尽管,那些姑娘意外身亡,可能跟他并没有关系,但陆铮心中,却不是那样想的。
他一直为此自责,觉得确是自己的关系,才害了那些姑娘家。
护国公府老太君魏氏,和护国公夫人林氏,大抵也有此想法,已经多年不曾提及过陆铮的亲事了。
现在,竟然又定了一门亲事,这……
文韬着实好奇,定的是哪家姑娘。
陆铮听到好友的话,喉头便上下滑动了一下,然后手指一个哆嗦,那张轻飘飘的信纸,便落了地。
文韬急的不行,跑过去将信捡起来,扬手问陆铮:“我可看了啊!”
陆铮点点头,文韬立即低头看了起来。
片刻后,文韬抬起头,露出了,跟陆铮方才别无二致的不敢置信表情。
怎么会是,怎么偏偏是……
陆铮见到好友的表情,便自嘲一笑,“你也觉得吃惊吧,似乎,我跟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身份好像也不够相配,可其实,是我配不上她才对……”
文韬双眼瞪得老大,喉间一片艰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陆铮继续道:“你可能不知,前些日子,母亲给我传来密信,同我说,普云大师替我与安笙卜算了一次,说我们是,天定的缘分,母亲她们定然是为着这个,才去求太后赐了婚,可安笙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定会怪我的……”
陆铮陆陆续续说了好多话,像是在心里藏了许久的话,今日终于找到机会倒出来似的,说起来没完。
等到他停下的时候,才隐隐觉得好友似乎有些不对。
“云亭,你怎么了?”陆铮眉心轻轻蹙起,看向好友。
文韬却似根本没有听见陆铮的话一样,仍旧呆呆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似乎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状的哀伤……
不错,正是哀伤。
陆铮越看越觉得不解,文韬这是怎么了?
方才还好好地,怎么突然间,人就变成这样了?
好半晌过后,文韬才僵着身子,转向陆铮,就见陆铮蹙眉看着他,文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便一转身,跑了。
第390章 回信
文韬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陆铮在他跑走之后,眉头便皱的死紧。
陆文看了一眼文韬离开的方向,对陆铮道:“我去看看。”
陆铮点点头,表情有些凝重。
二人走后,陆铮便陷入了沉思。
文韬方才的反应,前后差距实在太大,让陆铮不得不多想。
文韬似乎,是在看完信之后,才那般的,难道说,这信里有什么不对吗?
这般想着,陆铮又将信拿过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连他母亲写这封信的时候,可能会有的表情动作,他都猜了一遍。
结果,仍旧没发现什么不对。
要说这信中唯一跟从前的家书不同的地方,也就是说到赐婚的事情了。
赐婚……
陆铮心中微微一动,难道,文韬是因为这个,才变得奇怪吗?
可是,文韬刚听他说到定亲的时候,分明还是很替他高兴的样子,可转眼间,却……
陆铮左思右想,也没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
文韬跑出陆铮的帅帐后,便有些后悔,但是出都出来了,现在再让他回去,他只怕自己会更加控制不了自己,于是,他便直接去了营地北边的高坡上。
陆文追出来,见文韬去了北面高坡,忙跟了过去。
文韬在高坡上站定,看着远处的尘沙,这时候,一阵风涌来,卷起满地的尘土,远处的天与地,似乎都混成一片,看不清界限。
文韬愣愣地看着前方,觉得这茫茫无际的天地,像极了自己此刻的心情。
陆文缓缓走到文韬身边,没有问他怎么了,反倒问:“如何,这样的情景,也别有一番辽阔意境吧?”
文韬也没有回答他,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愣愣地注视着前方。
陆文也没催促,就在一旁站着,陪文韬吹风,看天。
良久之后,文韬才道:“我原以为,西北的天地壮阔无比,是我的救赎,原来……”
原来什么,文韬却停下不说了。
陆文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完全确定,也不好多说,只静静地陪着他。
二人在此待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风都停了半晌,才回去。
文韬没有再去陆铮的帅帐,直接回了自己的小营帐。
陆文去见陆铮。
陆铮见他进来,便问:“他怎么样?”
陆文答说:“没什么事,就是吹了会儿风,现在已经回去了。”
陆铮点了点头,眼中有些担心。
陆文看了看陆铮,有些欲言又止,转头又见陆铮胸前尚沁着血珠的伤口,还是什么都没说。
希望,一切只是他多想了吧……
“待会儿我回封信,你叫人给母亲送回去。”
“是,将军。”
因为怕陆铮乱动会挣开伤口,不利于伤口愈合,陆文便端来一个小小的长形桌,放到了陆铮床上,然后,又取来笔墨,让陆铮坐在床上回信。
陆铮想了想,提笔开始给母亲写回信。
写完了一封信,便交给陆文,让他拿过去散干墨迹,然后,又接着写第二封信。
陆文也没问陆铮这信是写给谁的,明摆着的事,不用问,他也知道。
第二封信,陆铮写的慢多了,写写停停,写了足有两刻钟,方才停笔。
这封信,陆铮并没有交给陆文,而是放在自己这边,等着信上的墨迹变干。
没一会儿,墨迹便干透了,陆铮先将自己手边的这封信仔细折好,叫陆文拿来一个小些的信封,将信装了进去,然后,又叫陆文拿一个大些的信封,将陆文手边的那封信装进去,接着,又将自己这边封好的信封交给陆文,让他都装到那个大信封中去。
陆文依言照办,也不多问。
陆铮见他将信都装好了,便叫他拿蜡封好,将信送回邺京去。
信是家信,别人也不会怀疑。
他收到母亲家书,自要回信,只不过,那回信中,还夹着给另外一个人的信,而已……
陆文明白那信是给谁的,小心交代了来给陆铮送信的信使,让他务必将信完好无损地交到护国公夫人手上。
信使拿到信,连夜就离开了西北大营,一路快马加鞭,在三日后的清晨,终于回到了邺京。
林氏一早起了,便听说儿子给自己回信了,忙叫扶冬将信拿过来给她。
扶冬知道林氏这几日一直惦记着这事,于是,忙将那封信呈给林氏。
林氏一接过信,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刚一打开,便发现了不对。
她慢慢地将信封的封口撑的更开一些,便看到,这信封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小些的信封。
林氏似有所觉,将那小些的信封先抽出来,便见,里面果真还有一封信。
林氏没去动那个封好了的小信封,而是先看了手上这封信。
信是儿子回的无疑,信上先是诚恳道了歉,说自己不该让母亲祖母担心,此为不孝,然后,又略说了些西北的生活,并不提军情如何,接着,才又提到赐婚的事情,最后,又说明了那另外一个信封里头的信,是写给谁的,请母亲帮忙代为转交云云。
林氏看到这里,便笑了,“这个臭小子,你不说,为娘也知道,你那信是写给谁的,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啊!”
话虽这般说,但林氏面上可丝毫没有怪儿子的意思,反倒乐呵的很。
儿子知道跟未来媳妇亲近,这是好事啊,她就怕儿子像个木头似的,连讨好人也不会,那她才真要着急呢!
自己媳妇么,自然是要自己哄,自己疼了。
她这个做娘的,这种事情,可不能帮忙代劳。
好在,儿子也不是真是块木头疙瘩,还知道哄人,不错,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夫人可算是高兴了,还是得世子爷,才能叫夫人开怀起来。”扶冬见林氏高兴,便逗趣地说了一句。
林氏正在兴头上,也不生气,反倒笑说:“你可是说着了,他要是都像这回这么有眼力见儿,我日日做梦都能笑醒,好了,你去收拾一下,随我去一趟弘济寺。”
扶冬眼见林氏将那封没有拆开的信装进了怀里,又说要去弘济寺,哪能不明白什么意思呢。
于是赶忙应道:“是,夫人。”
第391章 望安
去弘济寺之前,林氏先去见了一趟魏氏,跟魏氏说了些陆铮那边的情况,才出门去。
之所以没将儿子的信直接给魏氏看,林氏也有自己的私心。
儿子私下传信给安笙,要是硬说起来,这事到底于理不合,林氏就不想让别人知道。
虽然,魏氏知道了,也许也不会说什么,但是,难保不会有什么意见或者不喜。
两个孩子走到今日这一步,着实不容易,陆铮这媳妇是好不容易才说上的,林氏生怕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再将人给弄没了。
所以,她才没有给魏氏看信。
但是以魏氏的精明,大概也不可能什么都察觉不到,只是,魏氏大概也明白林氏在顾虑什么,所以,并未提及要看信的事情。
林氏离开魏氏院子后,便出门去了。
郑氏听说林氏去弘济寺,便重重地哼了一声,“显摆什么,还不知道娶不娶得回来呢!”
江妈妈和芳翠听到郑氏这话,都垂首不言,装作没有听见一样。
郑氏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坐不住,也站起来,对将妈妈和芳翠道:“收拾一下,咱们也出门!”
江妈妈和芳翠对视一眼,都有些懵,不知郑氏这是要去哪。
郑氏眼一眯,阴测测地道:“我儿子身子不舒服,我去找张天师,卜卜卦!”
这世上会算卦的,可不止普云大师一人,硬要说起来,人家张天师才是此道正宗呢!
普云大师一介出家人,学人家卜的什么卦!
江妈妈和芳翠一听郑氏要去见张天师,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前不久请的那道符,还压在她们院里呢,现在,现在郑氏又要去见张天师,不会又要做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吧……
“还不快去,都愣着干什么!”郑氏见自己吩咐完,江妈妈和芳翠都没有动弹,不由生气。
江妈妈和芳翠见她动了怒,哪里还敢再耽搁,忙跑出去安排出门事宜了。
……
紫霞山,弘济寺,普云大师禅院内。
林氏将儿子的信交给安笙,心里莫名有几分忐忑。
不过,安笙接过信来,倒是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喜,这叫林氏又放心了一些。
林氏当面将信交给安笙,安笙也不好再背着人看了,只得当场将信打开了。
入目便见,写的是:“安笙小姐淑览”的抬头,那字迹苍劲有力,一见便知写信的主人腕力极佳。
信比较长,但是用词并不瑰丽,也不是刻意堆砌辞藻,所以看起来并不费力,安笙很快,便看完了。
总结来说,这封信的前半部分,是陆铮就赐婚一事,对自己表达的歉意,后半部分……应是剖明心迹之说,具体的,安笙就不细说了,不过,这封信最后的一句话,倒是看得安笙颇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