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笙——南墨离
时间:2019-04-01 10:00:18

  那这件事,会不会跟梁贵人有些关系呢?
 
 
第44章 暗探
  暗巷幽长,只有些许斑驳月光照在青砖墙面上,偶有风刮过,呜咽作响,甚是骇人。
  不过正在想事情的安笙并未注意到这些,只管拉着青葙闷头向前走。
  青葙向来害怕这种环境,更是连头也不敢多抬,颔首躬身地跟着安笙一路疾行。
  是以,主仆二人皆未注意到,她们入的这条暗巷入口处,闪过的两道黑影。
  也不对。
  便是安笙和青葙此时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留意四周,怕是也难以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概因,那影子闪得太快。
  若不仔细瞧,多半都会以为是阵风刮过。
  这条暗巷邻着的正是春风阁,方才梁无道的小厮口中所说的水杏,便是这里面的姑娘。
  春风阁与这周围的秦楼楚馆还略有不同,里面多是些歌妓和清倌人。
  因而在西市这一代,颇负盛名。
  不少官家子弟甚至当朝要员,下了职后,都喜欢到此处来,放松放松。
  毕竟不是大摇大摆的做皮肉生意,所以即便被人知道他们逛到此处,也不过会说些风流意气的话,倒不至于败了名声。
  不过,也有人到此处来,既不为听曲,也不为看姑娘抚琴。
  为的,是些不为人知的交易。
  春风阁后园皆是一水的挑高小楼,这些楼里,住的都是那些地位高,样貌好,才艺又过人的清倌人。
  这里的姑娘,每隔三日才在楼里留一位客人,还都得是熟客。
  这是春风阁的规矩。
  看似不近人情,可却一直没有人敢于打破过。
  大家都在揣测打听春风阁背后真正的主人,可这么多年了,却都一无所获。
  也因为这样,春风阁才更显神秘和高格。
  今夜,春风阁后园小楼中,来了一位极为特殊的客人。
  这位客人并未走前厅,而是直接坐着轿子到了后园门口,由春风阁的老鸨亲自接进来的。
  来人是个年轻男人,虽看不清面容,但却可辨其身形颇为伟岸。
  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缎绣便袍,只在腰间系了一块双鱼佩,再无其他赘饰,远远看去,似乎就是个有些身家的年轻公子哥,来此风流风流。
  可仔细一看,他足下却蹬着一双缂丝金线团纹官靴,行走间威仪赫赫,气势十足。
  陆铮带着陆文在春风阁外面的墙头上趴了一晚上,总算等来了要等的人。
  这双靴子,陆铮认得,正是瑞王肖珺仁早朝时穿的那双。
  既然衣服配饰都换了,怎么就不知道换双靴子过来。
  陆铮摇摇头,继续不错珠地盯着下面的人。
  只见瑞王上了中间一座小楼,不久后,老鸨便退出来了。
  陆铮目力惊人,在老鸨离开时正看到,小楼里面除了瑞王,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男人。
  陆铮拍了陆文一下,示意他跟自己过去。
  陆文颔首,转瞬间,只见二人几个纵身飞跃,便迅速消失在了墙头。
  再看时,人已经落在了瑞王方才进入的那间小楼的屋顶。
  陆铮和陆文趴好后,便轻轻挪开了一小块瓦片,然后顺着瓦片的缝隙,向下看去。
  ……
  夜晚的西市非常热闹,不少店铺都没有关门,还在做着生意。
  不过胡家饼店晚间向来是不开门的,大家都知道,也惯了如此,所以也没有谁会去敲响胡家紧闭的店门。
  可今夜,却偏有人敲响了胡家的店门。
  不过因着天色暗,胡家店门前也未曾掌灯,所以大家也没有注意到这头的动静。
  很快,店门开了。
  刀疤脸胡大铁塔般的身子探了出来,上下看了安笙和青葙一眼,然后放二人进去了。
  二人一进去,胡大立即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他这边,这才又关上了店门。
  店里面点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随着胡大关门带进来的一股清风,险些被吹灭。
  不过,到底是没有。
  那微弱的火苗晃了几下后,又顽强地挺立住了。
  胡大转过身来,还没说话,后堂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一个高鼻深眼,波浪长发的女人举着一盏灯,走了进来。
  她没有跟安笙和青葙说话,而是直接走到了胡大身边,用眼神询问。
  安笙知道,她是在问胡大,是这两个人吗?
  胡大冲女人点点头,然后目光凛冽地看向安笙,“你能治好我女儿?”
  他的声调并不高,但却总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青葙听了不由浑身一凛。
  安笙轻轻地拍了青葙一下,然后对胡大点点头,从容肯定地答道:“能。”
  只这一个字,就够了。
  胡大带着女儿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听多了大夫绕来绕去的专业术语,什么都没有这一个字,来的有吸引力。
  也让他信服。
  安笙知道如何让胡大相信她,所以她并不害怕。
  果然,胡大听了她这话,一身肃杀的气势稍稍收敛了一些。
  他眯了眯铜铃大眼,定睛看了安笙片刻,然后道:“跟我来吧。”
  说罢,再不管安笙她们,直接搂着那女人向后堂去了。
  安笙赶紧带着青葙跟了上去。
  她倒是不怪胡大态度不友好,不客气,但凡有些本事的人,本就脾性多怪。
  更何况,胡大还有那样的遭遇,不与人亲近,也实属正常。
  不过,这些在今晚过后,就都会有变化了。
  安笙轻轻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胡家饼店从外面看上去,就是个不大的小铺子,可进了后院才知道,原来另有乾坤。
  出了后堂房门,就到了后院,院中种着不少花草,虽因天黑不辨其形,却可闻见香味。
  邻着房前台阶下有一方天井,天井的旁边,搭着葡萄架子,架子下置着石桌石凳。
  不必亲自过去,安笙就知道,待入了夏,这葡萄架子下面,该是何等的凉爽怡人。
  生活在这样环境中,足可见,胡大还是个对生活有着希望的人。
  有希望就好,安笙心道。
  她最怕的,便是胡大对这世间充满了绝望愤懑。
  那样的话,她即便将人招揽到自己身边,也没甚用处。
  胡大夫妻带着安笙和青葙进了正房。
  一进去,便能闻见一股浓重的药气,久久不散。
 
 
第45章 诊治
  安笙和青葙跟着胡大夫妻拐进了内室。
  入目所见,是一间女儿家的闺房。
  珠帘锦帐,菱花铜镜,红木妆台,东北角置着一张绣床,床上掩着纱帐,隐隐约约能瞧见里面似有一人静卧。
  安笙注意到,胡大夫妻从进了内室后,脚步动作便都放轻了,显见是怕自己动作太大,会影响床上之人休息。
  安笙和青葙也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几人来到床边。
  胡大指着床帐,刚要说话,便听里面传来咳嗽声。
  胡大夫妻当下也顾不得再说什么,忙掀开帐子,焦急地向内看去。
  透过撩起的纱帐,安笙得以见到胡大女儿的本貌。
  小姑娘年纪不大,瞧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整个人瘦弱不堪,面色晄白,发丝枯黄,许是因为太瘦,两只眼睛大的出奇,如今正泛着点点水光。
  随着咳嗽的频率渐渐加大,小姑娘的双颊也现出了一点不正常的潮红,好容易止住了咳声,却又喘息得厉害。
  尚未诊脉,安笙心里就有了些计较。
  小姑娘的咳嗽声止住了,胡大才直起身子,转过来看向安笙,“你替馨儿看看。”
  说实话,他并不算相信安笙。
  南诏最好的大夫,大都集中在都城邺京,能看的,胡大已经带女儿看遍了。
  那些行医多年,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都没治好女儿,胡大实在不相信安笙能治得好。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吃了那么多药,身子始终不见好转,所以但凡有一点儿希望,胡大都不想错过。
  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去呢?
  安笙没有错过胡大眼中的不信任,可她不在乎,仍然一派淡然。
  她慢慢放下头上的帷兜,一张精致无暇的娇嫩脸蛋,立即暴露在胡大和他的妻子娜宁眼前。
  胡大眉心皱了皱,但并没说什么。
  娜宁却忽然有些激动,转过头,冲胡大叫喊了几声。
  她说的不是南诏官话,叽里咕噜的一串一串,青葙一句没有听懂。
  不过,她还是敏感的察觉到,这个女人似乎有些愤怒。
  想到娜宁愤怒的原因,青葙纤巧的柳眉,紧紧地皱在一起。
  她侧过头去看安笙。
  一转过去,就见安笙面上淡淡的,一派从容。
  青葙本有些躁动的心,瞬间就静了下来。
  然后,她便听到安笙也冲着胡大和娜宁的方向,说了几句话。
  青葙诧异地瞪大了双眸。
  胡大和娜宁也惊得住了口。
  霎时间,不大的内室里静极了,落针可闻。
  然后,众人只见安笙不急不缓地笑了笑,“先让我替她诊脉,可使得?”
  娜宁愣愣地看着安笙,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这小姑娘长得标致,一笑起来,浑身像沐着神光,就像是,就像是她们粟特人信奉的拜火教中的天神,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娜宁捂着胸口,默默祈祷了一声。
  也许,也许这个小姑娘真的是天神派下来,解救女儿的呢?
  绣床边上放着一张矮凳,安笙撩着衣摆坐了下去。
  小姑娘胡馨躺在床上,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她。
  安笙冲胡馨笑了一下。
  然后,就发现小姑娘整张脸瞬间就红了,大大的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接着,就见她眼皮轻轻地敛了下去,不再直视安笙了。
  安笙:“……”
  她的本意是想要让小姑娘放松放松来着,难道反把人吓着了?
  怔愣之际,只见一只细瘦的小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安笙定了定神,看了一眼手边的细腕。
  小孩子手腕细些倒也正常,不过胡馨的腕子,显然更加细瘦,甚至其上的青筋脉络,都清晰可见。
  安笙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搭在那只细腕上。
  片刻后,安笙收回了手。
  胡大和娜宁情不自禁地凑近了几分,期许地看着安笙。
  这样的目光,安笙见过多次了。
  殷殷期盼,是父母对自己孩儿真心实意的担忧。
  这样的担忧,安笙却从没见过……
  暗暗摇摇头,将心中不该有的念头驱逐出去。
  安笙开口道:“先天不足,肺气虚弱,这是主要症结,能让我看看别的大夫开的方子吗?”
  胡大和娜宁闻言眼中的热度,又一点一点降了下去。
  又是同样的结语,这样的话,他们已经听了不下上百次了……
  不过胡大到底心性更坚韧些,还没有完全放弃,径自去取了最近这个大夫开的药方,然后递给了安笙。
  安笙接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
  方子没什么问题,皆是对症的药材,就是药性略温和了些。
  不过这也正常。
  胡馨年纪小,底子又不好,确实经不住烈性药材。
  幸亏,胡大给女儿找的,一直都是有医德的靠谱大夫,若真碰上个心黑的,几副虎狼之药下去,短时间内胡馨许会有所好转,可不过多久,必得支撑不住,香消玉殒。
  “大夫的方子没什么问题,但我有自己的用药习惯,待会儿我改一改,以后就照着我开的方子吃药,我知道你们不大相信我,所以我说得再多,也没甚用处,不如让你们眼见为实好些。”
  安笙的态度很是从容笃定,无端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胡大和娜宁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便见青葙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小布包,交给了安笙。
  安笙接过布包,才又对胡大和娜宁道:“我的针灸功夫,师承弘济寺的普云大师,二位不信我,也该相信普云大师吧,令嫒的病比一般的肺虚之症更复杂了些,需得辅以针灸之法,方能根治,还请二位允许我,替令嫒行针。
  普云大师的名头,别说在邺京,便是整个南诏,也少有人不知,胡大和娜宁自然也听过。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去求医。
  可大师行踪不定,常不在寺中,他们去了几次,皆没能见到大师的面,这医自然也就没求成。
  安笙说她师承普云大师,那就不怪她小小年纪,却敢说能治好女儿了!
  胡大和娜宁心中都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他们此时才真正开始相信,也许安笙真的能治好女儿的病!
 
 
第46章 烈酒洗针
  “有劳姑娘了。”率先开口的,是娜宁。
  她定居南诏多年,官话却始终不那么流利,听起来总带着一股子异域味道。
  可她的态度却很郑重严肃,清楚地让人明白,她对这事的重视。
  安笙点点头,态度同样郑重。
  “夫人放心,我必当竭尽全力。”
  说罢,安笙便走到圆月桌旁,将针包放下,然后对胡大道:“我需要烈酒,不知家中可有?”
  “有,你等等。”胡大点点头,然后转身出了内室。
  过不多时,他便回来了,手中捧着一个小酒坛,红布泥封上盖着一个大海碗。
  “塞北的烧刀子,够烈么?”胡大举着酒坛子,问安笙。
  安笙莞尔,点点头,道:“够了。”
  胡大将烧刀子放在桌上,然后退后了几步,暗暗打量安笙。
  他看着安笙从容不迫地拿下大海碗,解开泥封,然后倒了半碗酒。
  塞北的烧刀子,正儿八经的烈性酒,甫一倒出,一股浓重的酒气便迎面扑来,霎时间,满室尽是冽冽酒香。
  若是酒量差些的,怕是只闻着这味道,便要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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