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带来皇上圣旨,对淮安今年的赋税,酌情减免,这样一来,浮动不安的民心也得到了安抚,到底是没有再出乱子。
陆铮将所有收集到的证据一股脑地都交给太子殿下后,就去专心守着安笙了。
没错,陆大将军亲自给安笙守门,保证连只蚊子都不让飞进安笙房里去。
好在这院里的都是他的亲卫,和太子身边的心腹,否则若是叫别人看见,堂堂镇北将军,护国公世子亲自给人守门,还不知要如何议论纷纷呢。
……
安笙这一觉睡得极足,再次醒来,已是次日傍晚了。
刚睁开眼睛,就觉得喉咙又干又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原本极其轻微,若非耳力过人,一般很难听得到,可是有个人,就是听见了,还立即做出了反应。
陆铮推门而入,正见安笙扶着头坐了起来,忙快步迎了过去,提着心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虽说普云大师一再保证,说安笙只是本身底子有些差,所以才体力不支昏睡过去了,没有大碍,陆铮却仍旧不敢放松。
只要安笙没有醒过来,他就放松不了。
对于第一个出现在房里的人是陆铮这件事,安笙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当然,她现在的情况,就是想惊讶两句,怕也没那个精力。
她快渴死了。
将军你别光看着我啊,没见我指着茶壶都半天了么,将军一看你就是个没伺候过人的……
安笙指着桌边的茶壶,一面腹诽,一面努力地表达自己想要喝水的欲望。
好在,陆铮终于察觉了安笙的意图了。
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递到安笙唇边,便要去喂。
安笙这会儿也没心思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了,就着陆铮的手,喝了一杯凉茶,喉头瞬间松快了不少,也能说出话了。
“再来一杯吧,将军。”
声音哑哑的,却不难听,反正陆铮就觉得,这是他听到过的,最美妙的声音了。
有了第一次喂水的经验,第二次,陆大将军业务就熟练多了,再没有一杯水一下全都倒进安笙嘴里,险些将安笙呛着的情况出现。
连喝了三杯凉茶,安笙总算好受了一些。
刚准备问问外面的情况,却被人紧紧地拥进了怀中。
迎面扑来的,正是昨日倒下去的时候,最后接触到的气息。
熟悉,而又温暖。
第479章 害怕
陆铮用力抱着安笙,力道大的,像是恨不得将怀中这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再不分开。
安笙没有挣扎,顺从地让陆铮抱着他。
陆铮抱着他的胳膊在颤抖,他在害怕,就如同自己全力奔赴淮安时一样的害怕。
安笙了解这种感觉,所以,她没有挣脱陆铮的怀抱,反而伸出手,在陆铮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就是这两下,叫陆铮红了眼眶。
此情此景,正是互诉衷肠的好时候,陆铮也的确打算这么做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能说会道的,但是,面对安笙,他也愿意尽最大的努力,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
那将要喷涌而出的,炙热的情感
但谁承想,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纵然做了再多努力,情况不允许,那也没办法。
“我……”
陆铮的煽情话语刚刚起了个头,安笙的腹中便接二连三的唱起了“空城计”。
陆铮:“……”我的情话!
安笙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朝陆铮笑了笑。
陆铮瞬间没了脾气,放开人,出去给安笙端饭菜去了。
得知安笙醒了,普云大师和青葙忙都赶来看望,连太子和陆文都跟着一道过来了。
待普云大师替安笙把了脉,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了之后,安笙终于喝上了热腾腾的粥。
那白粥熬得软软糯糯的,米粒都翻开了花,散发着香浓的气息,配着南方的酸笋小菜,安笙一口气就喝了两碗。
青葙在一旁陪着,见安笙还想再吃,却拦住了,“小姐,大师说了,您不能一下吃的太多,恐伤了脾胃。”
安笙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多日未曾好好进食,一下子吃的太多了,完全没有好处,事后还是自己遭罪,再馋,也只好将碗放下了。
安笙将碗筷放下,接了青葙递过来的布巾擦手,然后随口问道:“这粥熬得真不错,不过也不像是你的手艺?我原以为郑妈妈熬粥是最好的,看来还是人外有人,到底是鱼米之乡,一碗白粥都熬的这样好。”
安笙本是随口一说,谁知青葙却笑了起来,“这粥确实不是奴婢熬的,可也不是这淮安城的厨子熬的。”
青葙的笑容跟语气都明显的意有所指,安笙哪能听不出来。
不过,有可能吗?
青葙接收到安笙犹疑的目光,含笑点了点头,道:“这粥啊,就是世子亲自熬的,从淘米到添柴,每一样,都是世子亲自做的,奴婢也是才知道,世子竟然还会熬粥呢,而且还熬的这么好!”
青葙最担心的,莫过于陆铮对安笙不够上心,现在亲眼见到了陆铮对安笙有多么看重,也算是彻底放心了。
纵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是真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安笙还是不免惊了一下。
竟然,真的是陆铮亲手熬的粥吗?
世人可都道,君子远庖厨啊。
可陆铮竟愿意,亲手给她熬粥呢!
……
三日后,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陆铮六月末时领命南下,原本以为待上几日便能离开,却不想,直接在此过了中秋。
安笙已经好了,她自己就是大夫,对自己的身子自然也有数。
就是陆铮总是不放心,每日不厌其烦地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淮安经此一疫,尚未休整过来,这个中秋,过得并不算热闹。
不过,太子殿下到底还在淮安,淮安大小官员们,又哪里敢怠慢。
太子被一众官员们请走了,陆铮这个原本也该在中秋夜宴上出现的人,却死活赖在安笙的小院,不肯走。
他已经打发陆文代替他去了,他劳累了这么久,就不能也“累病”一次么?
被陆铮推出去代为应酬的陆文:“……”将军“病了”,他怎么不知道!
陆铮对外宣病,拒不见客,淮安大小官员却没有一个人说什么闲话的,没见太子殿下都没说什么吗,哪里又轮得到他们说?
太子带着陆文和几个心腹出门赴宴,安笙乐得清静,用过晚膳后,便同普云大师,陆铮还有青葙,坐在院中赏月吃月饼。
淮安本地的厨子做素菜很是有名,太子殿下重视普云大师,特地招了一个专做素菜的厨子,来给普云大师做饭。
这厨子不光素菜做得好,素馅点心做的也不差,安笙这几日,没少跟着普云大师饱口福。
八月中的夜风,清清凉凉的,吹在人身上,甚是舒爽。
中空一轮皎月,漫天俱是繁星,此景甚美。
如果,如果没有人不停地问她冷不冷,安笙觉得,她可能会觉得更美一些。
转头,无奈地看着陆铮,“将军,现在不过八月中。”
淮安大旱,数月不曾下雨,好容易今夜有些风,陆铮竟然问她冷不冷。
“你身子骨不好,底子太差。”陆铮丝毫没有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什么不对。
普云大师亲口说的,安笙底子比较差,所以身子骨一直不强健,他当然要小心以对。
面对理所当然的陆大将军,安笙只好选择转移话题,“淮安有三个月没下雨了吧?”
淮安大旱,这也是造成瘟疫的一个原因,当然,如果在最开始,没有冯玉山为了一己私利做的那些蠢事,淮安的疫情,也不会那般严重了。
现在瘟疫是解决了,冯玉山也处斩了,可是再不下雨,淮安城怕是又要不安宁了啊。
不止淮安,怕是其他相邻的州县,也要受影响。
这情况不妙啊。
“师傅,您瞧瞧这天象,何时会下雨啊?”安笙抬头看看满天繁星,转头问普云大师。
普云大师捏着月饼的手一僵,嘴角一抽,目光沉静(大雾?)地盯着徒弟。
他是出家的和尚,又不是天师,还真当他什么天象,都能测出来么!
不过,这连日不下雨,确实不是一回事。
“太子殿下今夜,应该会同淮安属官们商量求雨的事情。”淮安大旱,不是个好现象,陆铮跟太子都明白,所以,二人都没急着回去。
今夜中秋夜宴,太子正准备同淮安属官们商量,设坛求雨。
病能治,灾能平,可这下雨,当真就只能听老天爷的了。
第480章 大雨
正如陆铮所说,太子在中秋夜宴上,确实与淮安一众属官们提起,要设坛求雨一事。
淮安大旱,太子忧心忡忡,一众属官们也好不到哪去。
太子跟陆铮都是雷霆手段,现在淮安官场上谁人不知,头顶上的这顶乌纱帽,不是那么容易戴的。
太子殿下提出要设坛求雨,这可都是为了淮安城的臣民们好,大家哪有不同意的,纷纷出言附议,好听的话更是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地都说给太子听。
太子笑呵呵地接受着一众官员们的恭维,面上一团和气。
视线偶尔跟坐在左手边的陆文对上,便迅速地交换了个,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眼神,旋即错开。
因淮安旱情没有得到缓解,应太子殿下旨意,此次中秋夜宴,一切从简,不过多久,夜宴便散了,大小官员们送走了太子,便忙着凑到一处商量求雨事宜了。
这事虽说是太子殿下提出来的,可是总不能什么都让太子殿下去办吧?
要这样的话,那还要他们干什么?
太子离开夜宴后,就直接去找了陆铮。
淮安的旱情一日得不到解决,陆铮就不可能真的躲上清净。
知道他们要商量正事,安笙便带着青葙退下了。
不是她识趣,而是明白,有些事情,不宜参与过多。
普云大师也想要走,但被太子留下了,于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徒弟,把最后一块枣泥馅儿的月饼,给端走了。
太子找陆铮跟普云大师商量的,无非也是设坛求雨一事。
说着说着,发现自己方才没吃饱,就捏了一个小小的月饼,放进了口中。
于是,继枣泥馅儿的月饼被端走之后,普云大师又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将他第二喜欢的绿豆馅儿的月饼,都吃光了。
太子殿下是去参加夜宴了吧?
普云大师简直快要忍不住怀疑了。
太子对普云大师的目光所要表达的真实意图毫无所觉,吃光了三块月饼后,擦了手,喝了口茶,非常谦逊地朝大师拱了拱手:“大师以为,孤方才所说,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太子对普云大师是真敬重。
别说太子,就是远在邺京的皇上,太后,都对普云大师敬重有加。
太子询问普云大师的意见,当真是真心实意,丝毫不掺假的。
可是,普云大师的目光,好像有点儿奇怪啊?
太子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大师目光有异,刚要发问,却听大师道:“太子殿下安排周详,您周身有祥瑞之气庇佑,定能化险为夷,心想事成。”
太子闻言,心里不禁一喜。
大师这么说,那是不是,淮安的旱情可解了?
不过,普云大师再没有说下去,太子也不好追问,只能先将这个念头暂时放下。
月色渐移,时辰不早了,太子挥别普云大师,离开了。
至于心腹爱将?
太子表示,愿意在哪待着,就在哪待着吧,他是管不得了。
中秋之夜,难得起了风,弥漫在淮安城里的燥热之气,终于被冲淡了些许。
入夜后,一声惊雷,叫醒了所有在睡梦中的人。
大家都是被雷声惊醒的,醒了之后,很多人甚至来不及穿外衣,便跑出去看天。
当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的时候,淮安城,彻底沸腾了。
许多穿着单衣的汉子跑进大雨中对天呼喊,有小孩子也挣脱母亲的束缚,光着脚丫跑进了大雨了。
整整三个月,滴雨未下,这场迟来的大雨,总算将萦绕在淮安城百姓头顶上的愁绪,给冲散了。
安笙也起来了,不过,倒是没有冲到雨里去欢呼,只是穿上外衣,束起了头发,跟青葙一起,到门口站着了。
陆铮来的很快。
夜里光线不明,但是安笙仍旧能感觉到,从回廊那一头匆匆走来的,是陆铮。
“下雨了。”安笙朝陆铮挥了挥手,笑得格外灿烂。
“是,下雨了。”陆铮走到安笙面前站定,为她挡去外面的水汽。
终于下雨了,这场雨来的,可谓及时。
太子殿下刚一提出要求雨,这大雨就下起来了,不管真的是天意还是巧合,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突降大雨,伴随而来的,也有种种潜在的危险。
安笙知道陆铮今夜怕是又不能睡了,见他佩剑整齐,明显是要出门的样子,便叮嘱道:“小心些。”
“放心吧,”陆铮点点头,眼底的目光都柔和了下来,“快回去吧,仔细水汽过给你,害了病。”
安笙:“……”为什么自从那日醒来之后,她总有种错觉,自己在陆铮眼里,好像是个纸糊的?
青葙看到安笙又被陆铮一句话说的无言以对,暗暗好笑地同时,也跟着劝道:“公子,您先回去吧,明儿还有的忙呢。”
为了防止大雨导致淮安百姓们伤寒,小姐明日一定会随大师一起,给百姓们发药的,可不是有的忙么。
大雨虽能解了旱情,但是,却也无人能保证不会带来灾祸。
青葙这一次跟着安笙出来,学到了不少,对安笙所说的,要防患于未然,深以为然。
安笙回屋去了,门窗也都关好了,陆铮这才放心离开。
大雨突至,首先要注意的,就是不能让城内积水,更加不能让防洪工事出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