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差事办的好不好,甚至不需要官员们多说,只凭那柄万民伞,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惠帝高兴,并未吝惜嘉奖。
只不过,轮到陆铮的时候,除了惠帝的口头褒奖之外,其余的,尽是些贵重财物之类的赏赐,体面,但是却不实在。
陆铮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也无所谓。
倒是陆文跟文韬,都升了一级。
虽说文韬的职位没什么实权,但对于他现在的年纪和资历来说,这奖赏,不轻了。
有奖就有罚,太子回来了,那些跟冯玉山之流交往过密的官员们,也开始人人自危起来。
太子也确实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呈上了确准的证据,打的那些官员们是措手不及。
起先还抱有侥幸心理的朝臣们,在惠帝的旨意下达以后,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
如何还敢抱着这种可能不会被发现的心里,安然度日?
汪德蒲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冯玉山是他的弟子,冯玉山做的很多事情,都跟他有些关系,虽说他行事一向小心,但是,面对太子,他也不敢小视大意。
他最害怕的,莫过于太子顺着冯玉山这条线,查到他身上来。
所以,在太子南下之后,他便一直在京中运作,将不大重要的几个官员推出去挡刀,也是无奈之举。
虽说被太子拔出来的这些官员不是特别重要,但是,到底是他一点一点积蓄起来的力量,如今被太子毫不留情地消灭了,汪德蒲的一颗老心,也是真疼。
光心疼还不算,偏还有个不争气的外孙,时不时地来气他一气!
纵然汪德蒲老谋深算,可是面对同样满腹机谋,成算颇深的太子,和自己身边看不清楚现状的大皇子,汪德蒲还是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也许,是他真的老了,太子的反扑来的太过迅速突然,他纵然费力周旋,却仍然没办法让手下人全身而退。
……
述职奖赏都完毕了,其他人就都退下了,惠帝却将太子跟陆铮留了下来。
他二人都明白惠帝要说什么,并未表现出分毫的异样。
大皇子对于太子屡次被惠帝秘密留下的举动,已然非常不满,但是,却没有办法,想来想去,只得去找荣贵妃商量计策。
他现在算是看透了,只有荣贵妃,才是最值得他信任的,全心全意为他好的。
什么外祖,舅舅,表兄弟,出了事,到底还是要顾着他们那一家子的!
挥退了所有人,惠帝跟太子和陆铮提起了寒铁一事。
若非淮安出了瘟疫,这件事,本该更早些就谈到才是。
如今这一耽搁下来,匈奴使者就快要进京了。
惠帝留下太子和陆铮,也是想要听听他二人对此事的意见。
寒铁既然是在南诏地界上的,那就合该属于南诏,匈奴人不问自取,与强盗无异!
别看惠帝不喜欢打仗,但是,也不至于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占自己国家的便宜。
跟匈奴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也不是不知道寒铁的重要,如今发现了寒铁矿,当然得想办法收回来才是。
不过,怎么收,还是得仔细商量一下。
不到万不得已,惠帝还是不想动用武力的。
最好的,莫过于用和平手段,从匈奴手中收回本该属于南诏的东西。
可是,这可能吗?
惠帝知道寒铁的好处,匈奴人难道不知道?
这些年,匈奴用这种寒铁,取走了南诏多少将士的生命?
现在惠帝想让他们将这种东西双手奉还,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太子跟陆铮都不会说惠帝在痴人说梦,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自己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说出来,那是万万不行的。
“父皇,儿臣以为,匈奴人不会轻易放弃这座矿藏,寒铁的效用,他们已然见识过,如此,又怎会轻易将到手的东西,白白交还于本国呢?”尽管当爹的异想天开,太子身为人子,还是尽职尽责地给老爹提了醒。
想要匈奴白白吐出嘴里的肥肉,这可能吗?
惠帝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过于不切实际了,可是,他是真不愿打仗。
难道,就被没有不战而收回矿藏的办法了么?
惠帝的目光又转向陆铮。
陆铮沉默了一会儿,抱拳道:“陛下,臣倒是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与匈奴一站是必然的,陆铮不是惠帝,没有惠帝想的那么天真,以为匈奴说来和谈,就真的会不再滋扰西北百姓了。
早晚都有一场大战,这几年大大小小打了几次,但都不算太大,匈奴人在积蓄实力,陆铮明白,但南诏同样也在积蓄实力。
“爱卿有话直言便是。”惠帝见陆铮要出主意,不由来了兴致。
要说最了解这群匈奴人的,非陆家男儿莫属,别看惠帝忌讳陆家,但是同样的也明白,只要陆家在,匈奴就踏不进南诏地界里来。
太子也好奇陆铮会出什么计策,闻言不由看了过去。
陆铮对皇上和太子的目光视若无睹,语气丝毫未变,道:“既然匈奴人能不问自取,占了本该属于南诏的地方,盗用了本该属于南诏的矿藏,那么,我们也可以不问直接收回来。”
对啊,为什么一定要跟匈奴人谈这件事呢?
他们明明就可以,直接将东西取回来啊!
第484章 带信
古人云,不问自取,视为贼也。
既然匈奴人不讲规矩,那南诏又何必跟他们谈什么规矩呢?
不过,话虽如此,但具体如何运作此事,还需周密计划才行。
惠帝的意思是,陆铮此计可行,但是,却要想办法,将对南诏的影响,降到最低。
言外之意,就是不能因此挑起战端。
这其实是有些强人所难的,不过陆铮却痛快答应了。
事后太子问陆铮为何要这般痛快地应下来,陆铮只跟太子说了一句话,与匈奴一战,在所难免。
太子听完这句话,就明白了。
事实上,太子也认为,与匈奴的大战在所难免。
既然如此,惠帝所要求的,尽量不要挑起两国战端的事,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早晚要打,还不赶紧趁着匈奴使者来南诏和谈的时候,将寒铁矿藏收回来,打造对抗匈奴重箭的武器,难道要等着匈奴平了内乱,搞定了内部纷争后,转过头来再狠狠地咬南诏一口吗?
太子不是惠帝,他不像惠帝那样厌烦战争,期望和为贵。
在明显没法做到和为贵的条件下,如何还能上匈奴人的当?
而陆铮之所以答应惠帝答应的这么痛快,也是因为料定了西北的局势。
一旦西北开打,惠帝无论如何,都必须派陆铮前去,到时候,是否引起了战端,又能怎么样呢?
即便事后惠帝又要借此找陆铮的麻烦,太子难道会坐视不理吗?
此次南下赈灾,太子收获的,可不仅仅是惠帝的奖赏而已。
人脉,声望,这些才是太子最看重的。
等到他手中的力量足以跟惠帝抗衡,他又怎么会惧怕大皇子?
到那时候,给陆铮撑腰,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这些事情,太子没有跟任何人说,就连最信任的心腹谋士,都不知道太子的想法。
有些事情可以说给下属知道,但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说的。
陆铮离开皇宫后,便直接回了护国公府。
魏氏跟林氏早就在府里等着他了,林氏更是接连派出好几拨人,前去打听陆铮的行踪。
临近正午时分,门房跑进来送信儿说,陆铮马上就要回来了。
魏氏跟林氏闻言,都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刻钟后,陆铮进了护国公府的大门。
来不及换衣裳,就先去见了魏氏跟林氏。
一见面,魏氏跟林氏都忍不住红了眼圈。
相比南下之前,陆铮可瘦了不少,不过看着精神头还不错,黑色的双眸闪着凛冽的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魏氏翻来覆去,说的都是这一句话。
陆家男丁接连丧命疆场,魏氏年岁越大,越禁不起相同的噩耗了。
魏氏早就命人备下午膳,陆铮跟林氏便留在魏氏院里,陪着老太君用了午膳才回去。
大房和三房都没动静,不过晚上还有洗尘宴,总能见到的。
甭管背地里都是什么心思,这一次,却没人敢不出现。
原因无他,魏氏私下里,已经派人去大房跟郑氏说过了,今夜洗尘宴,必须全部都出席。
郑氏接到这个消息什么反应林氏不知道,她现在眼里只有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有安笙。
方才当着魏氏的面,有些话不方便问,这下只有自己跟儿子,林氏便问道:“安笙怎么样了?娘听太子殿下传回消息说,安笙随普云大师去寺里了?”
陆铮嗯了一声,点头答道:“她身份不便,太子殿下已经安排好了,等入了夜,再送她回府,她没什么大事,就是瘦了许多。”
“这孩子,真是难为她了。”林氏说着,眼泪又有要下落的趋势。
陆铮见状忙道:“娘,我要上山一趟。”
林氏当然明白儿子要山上做什么,不过,这时候上山,怕是不妥吧?
“你这样上去,别人该怎么看呢?万一有心查下去,将安笙牵扯出来怎么办?”
陆铮闻言,又沉默了。
是啊,他忘了,安笙之所以跟随普云大师上山去,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现在突然上山去,确实容易引人疑窦。
可是不上去,他又……
正在陆铮为难之际,林氏却说:“娘先替你上去一趟吧,正好娘也记挂安笙,娘上去,就说你平安回来,去还愿的,再跟普云大师道声谢,谁也说不出什么。”
林氏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好,便双手一拍,道:“就这么办了。”
说罢,便叫扶冬安排一下,去弘济寺还愿。
陆铮看了看林氏,想了想,问说:“那娘替我带封信上去,可好?”
“你个臭小子!”林氏朝儿子露出个嗔笑,却没拒绝。
这就是答应了,陆铮当即就借了林氏的笔墨纸砚,提笔写了一句话,折起来装好,然后,郑重地递给林氏。
林氏被儿子此举闹得哭笑不得,但还是将信收下了。
半个时辰后,林氏动身去弘济寺,陆铮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陆铮的亲笔信,交到了安笙的手中。
林氏并不知儿子信中写了什么,但是总觉得,能猜到个大概。
本以为安笙看了信,能有些比较明显的反应,证实下自己的猜测。
哪成想,安笙看完信之后,表情丝毫未变,就是,再折信的力道,好像大了一点儿?
不过这一点,除了她本人之外,别人是都不知道的。
陆铮的这封信,写的极短,整张信笺上,不过才四个字,写的正是:回府,等我。
回府等他?
安笙嘴角默默抽搐了一下,这意思,是她回去之后,还得给这人留着门,以便于他爬墙过来,是吧?
安笙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理解错陆大将军的意思的。
毕竟,爬墙什么的,陆大将军已经算是很熟练了。
每次都爬的毫无压力。
永宁侯府府卫的守卫能力,在陆大将军眼中,大概是不值一提的吧……
林氏没有在山上多待,见过了安笙和普云大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带着人下山去了。
晚上府里有洗尘宴,虽说该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可她也得回去坐镇才行。
提防大房那边出幺蛾子的,可不只是魏氏而已。
第485章 心之所安
申时过半,陆家洗尘宴如期举行。
除了无特殊情况不出屋子的陆铭,其余人都到了。
郑氏脸色算不上好看,但也算不上多难看。
一家人坐在一起,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挑她的不是。
孤儿寡母的,谁能说什么?
一个时辰后,洗尘宴方散,魏氏知道陆铮劳累,忙叫他回去歇着了,还下令底下人无要紧事不许前去打扰。
此令倒是正随了陆铮的心。
郑氏脸色更加难看,临行前给魏氏行的礼都有些敷衍,显然是对魏氏带了不满的。
至于为何不满,凭什么不满,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当然,其他人也未必就不知道,只不过,谁都当做无知罢了。
酉时三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顶青帷小轿,从弘济寺后山出发,晃晃悠悠地下了山。
戌时半,轿子到了永宁侯府一处偏门,随行一名黑衣男子上前轻轻叩响门扉,片刻后,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然后,走出来一名上了些年纪的妇人。
仔细一看,正是徐氏身边的徐嬷嬷。
男子亮出一块小小的令牌,徐嬷嬷忙躬身行礼。
男子回身,朝身后的“轿夫”打了个手势,“轿夫”放下轿子,将里面的人请了出来。
安笙跟青葙,一前一后,从轿子里面走下来,随徐嬷嬷一道进了偏门。
送她们二人下山来的人,也随即离开。
徐嬷嬷关好偏门,上了锁,带着安笙和青葙回了玉笙居。
一路上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越靠近玉笙居,这种情况就越甚。
看来,徐氏的“命令”,被贯彻的很彻底。
当真是没有一个人,敢来玉笙居打搅二小姐养病。
玉笙居的院子里就更加安静了,现如今在院中伺候的,都是安笙自己的人。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郑妈妈还是给其他人用了药,只自己守着门,等待安笙和青葙回来。
等见到了安笙和青葙,郑妈妈也没出声,强忍着眼泪,默默将人迎进了屋里。
徐嬷嬷并没有进去,看着安笙进到屋中之后,她便悄悄离开了。
玉笙居正房。
屋内点着一盏烛火,光线不算亮,但是也足够郑妈妈看清眼前人的摸样了。
“小姐,青葙,你们受苦了。”郑妈妈忍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