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贵妃心情好,看安笙别提多顺眼了,转头招过烟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就见烟若略微睁大了双眸,眼露惊异,但也只有那么一瞬,很快便又掩饰下去了,然后就连连点头,转身去了别处。
片刻后,烟若回来了,手中多了一个红漆匣子,匣子上头镶着宝石美玉,瞧着便知不是凡品,很是精致夺目。
紧接着,安笙就见烟若捧着那个匣子走到自己身边,然后将那匣子递到了自己眼前,笑盈盈地道:“顾二小姐,这是我们娘娘特地赏的,还请二小姐收下。”
安笙压下心中的惊讶,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看着荣贵妃。
“这……”
荣贵妃笑得格外和善,仰着精致的下颌对安笙道:“收下吧,这是你该得的,若几日后本宫真能如你所言,还有更多的赏赐,等着你呢。”
安笙见荣贵妃语带傲然,知道再推辞无用,便双手接过那匣子,谢了恩。
荣贵妃要沐浴,便好心地摆手放安笙走了。
烟若亲自送安笙出去。
方氏等在外头,一眼就见到了安笙手中捧着的雕漆匣子。
目光闪了闪,方氏没有说什么。
烟若走过来,与方氏寒暄了几句,将安笙夸了夸,便将方氏她们送出去了。
方氏这两日,对安笙忽然冷淡了起来,再也没有当初接安笙回来时,那股子虚伪的亲热劲了。
安笙乐得如此。
回府的路上,方氏简单问了几句,便做闭目养神状。
安笙乐得清静,也垂首不语。
车厢内一时静谧非常。
如此过了一会儿,半阖着双眸的方氏忽然道:“贵妃娘娘特地赏了什么于你,你可看过了?”
安笙微垂着头,答说:“贵妃娘娘跟前,安笙不敢失了礼数,故而还未打开看过。”
方氏闻言,忽然睁开双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安笙。
就见,安笙一脸恭顺地垂头坐着。
方氏的眼角微微眯了一下,片刻后才说:“既是贵妃娘娘特地赏赐你的,就不必入库了,回头我会跟老夫人说的,你直接将东西拿回你那边吧。”
安笙不知方氏为何突然有此一说,直觉有些不对,但也不能反驳,只好先应了下来。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方氏为何要这样吩咐了。
安笙与方氏回到永宁侯府后,照例先去见了老夫人徐氏。
徐氏问过话之后,得知安笙已替荣贵妃瞧好了病,很是高兴,又做主赏赐了许多东西。
徐氏的意思是,安笙此举是替整个顾家争了光,该赏。
沈氏和宋氏听了徐氏的话,也都着意赏了些东西,说了些夸赞的话。
真不真心的,安笙不知道,可至少,面上都很和善。
可实际上,安笙并不想要她们的赏。
永宁侯府如今家业不丰,徐氏她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往玉笙居里送好东西,哪是真心对她好,给她树敌还差不多!
谁不知道,永宁侯府上下,都在盯着库房里头那些珍奇摆件,珠宝玉器的。
最最重要的,安笙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
这些个摆件器物的,全都是登记造册过的,一些个死物,一不能变卖换钱,二不能收买人心,那她要来干嘛?
干占着玉笙居那本来就不大的地方吗?
要真这么好,直接赏她些银票啊,庄子啊,铺子什么的,才是真实惠呢!
安笙默默吐槽完,指着两个花瓶,一个珊瑚摆件,一个玉如意对青葙道:“你带人将这些东西送回老夫人那里,就说,长者赐,本不该辞,但东西实在贵重,我不敢领受,恐折了福气,故请老夫人收回,我会记着老夫人的好的。”
“是,小姐。”青葙知道安笙向来不喜欢这些死物,所以应声应得非常痛快。
安笙刚吩咐完,青葙就带着紫竹和雪蝉,抱着东西去了松鹤堂。
青葙这头刚走不久,郑妈妈便回来了。
郑妈妈仔细地看了看外头,见无人靠近安笙的房间,这才进了内室。
一进去,就见安笙正倚着软榻看书。
郑妈妈快步走过去,然后俯身靠近安笙耳边,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与安笙听。
第67章 故技重施
安笙听完郑妈妈的话,面色变了变。
片刻后,才问郑妈妈:“妈妈是说,红姨娘暗地里打听三房的事?”
“不错,”郑妈妈颔首,然后又小声道,“而且,奴婢听说,红姨娘似乎对四小姐的动向,更为留心,打听得也更多些。”
安笙点点头,心下了然。
看来,事情果然跟她料想的差不多。
方氏那日去而复返,在老夫人屋里详谈了许久,回来就召了红姨娘过去,也关起门来秘密谈多时。
当时她就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才命郑妈妈留意红姨娘近来动向。
今日听了郑妈妈打听来的消息,她几乎就能确定了,红姨娘,或是说方氏,想要干什么。
这些人,怎么就这么不拿姑娘家的终身当回事呢……
难道就因为不是自己亲生?
或是说,为了自己亲生的,就能毫无心理障碍的去害别人了?
“小姐,奴婢可要继续盯着红姨娘那头?”郑妈妈见安笙面露哀色,便以为她想到了伤心事,遂转移话题。
不过她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就只能问了这个。
安笙听见郑妈妈的声音,敛去面上不经意间露出的几分哀思,点头道:“先盯着吧。”
“是,小姐。”郑妈妈见安笙面色转变过来了,也就放心了。
安笙想了想,又吩咐郑妈妈,“红姨娘打听三房的事情,一定有原因,妈妈不是说她打听顾菱的动向么,那你也问问,看顾菱最近,可是要出门什么的。”
不怪安笙这样怀疑,实在是,有自己这个前车之鉴在,她不得不怀疑方氏和红姨娘,又要故技重施。
虽说她对顾菱也没什么特殊感情,可再如何,她也说服不了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儿家,被人推进火坑里去。
更何况,顾菱是并不知,她原本是要嫁到梁家去的。
前世,在她与梁无道定亲的时候,这个家中,也唯有顾菱,说了一句,怎么是她嫁去梁家。
虽说没什么意义,但到底也难得了。
权当还她当年那一句话的恩情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那可否算得上是恩情。
郑妈妈又出去打探消息去了,不多时,青葙带着紫竹和雪蝉也回来了。
不过,这三人去的时候高高兴兴,回来的时候,却有些气闷。
安笙见此,便问出了什么事。
青葙到底年纪大些,也跟着她久了,深知她性情,也没敢瞒她,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谁知安笙听了以后,非但没生气,反而倒笑了起来。
紫竹和雪蝉年纪小,经的事情也少,见安笙这般反应,都有些傻眼。
那些人那么说小姐,小姐怎么不生气,还笑得出来呢?
难道,难道小姐是气糊涂了!
对,肯定是这样!
这可不行,小姐自己生闷气怎么能行呢。
自以为看透了安笙内心的紫竹和雪蝉,忙凑到安笙跟前,一人一句的劝开了。
紫竹说一句,“小姐您要是生气的话,就骂出来吧”,雪蝉那边就跟一句,“对对对,再不行,小姐您打奴婢两下,出出气也行啊”!
安笙:“……”
青葙:“……”
安笙哭笑不得地阻止了紫竹和雪蝉再说下去,然后才道:“我没生气,我是真觉得好笑,才笑出来的,你们也不必生气,为这么点事生气,不值当,反倒着了别人的道。”
紫竹和雪蝉闻言都不解地看着安笙。
青葙见此,知道一时半会儿是解释不清的,于是就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忙吧,好好守着门口,别叫那些人将小姐屋里的动静传出去最重要。”
“是,青葙姐姐。”紫竹和雪蝉闻言赶紧颔首应下,然后跟安笙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二人一走,青葙便对安笙道:“小姐放心,奴婢会再仔细教她们的,她们俩年纪还小,没见过多少事,从前庄子上头又没这些弯弯绕绕的,她们一时不明白,也是有的。”
安笙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你多留心一些,如今不比从前,万一她们出了什么事,我亦未必护得住,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青葙颔首答道:“奴婢省得的,您放心吧。”
安笙知道青葙有分寸,便没有再说这事,而是道:“这消息多半是夫人院里传出来的,起先我还没想到,她为何特地叫我,直接将贵妃娘娘赏赐的东西带回来,现在看来,原是有后手等着我。”
青葙听见安笙这样说,便也想到了,今日从宫里回来时,方氏在马车上交代的那些话。
当时她还真就没有多想,没想到,大夫人果真不是白白说的那些话!
看来,这往后大夫人说的每一句话,她们都得留心细品,说不得哪一句,就是为了给小姐挖坑呢!
安笙倒是真没生气。
但是不生气,却不代表她不在意。
若一味由着方氏抹黑她,将来这些话总会传出去,届时,对她的名声必然不好。
她没做过的事,凭什么任由方氏给她泼脏水。
方氏这么愿意折腾她,给她抹黑,那她也不能让方氏过得快活就是了!
正好,这般想着,现成的机会就送到安笙面前了。
晚膳前夕,郑妈妈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安笙让她打探的消息。
安笙从郑妈妈口中得知顾菱三日后要去弘济寺求签,便更加确定了,自己所思不错。
这般想着,她便忍不住冷笑出声。
方氏和红姨娘,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算计她不成,如今又想用一模一样的手段算计顾菱。
还真是,不走心呢!
也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三房夫人宋氏,是商户女,听说,最是会算计。
若是她将这个消息透给宋氏,也不知,宋氏会如何“回报”方氏她们呢!
“郑妈妈,你这样……”安笙招过郑妈妈,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郑妈妈听罢,面色略有些怪异,但还是点头应了,转身照安笙的吩咐去做了。
青葙站在一旁,虽不知事情到底如何,但见自家小姐露出狡黠的笑意,也明白,有些人,怕是要倒霉了。
第68章 腹中书
其实安笙最不耐烦这些事了。
可不耐烦归不耐烦,她现在身处其中,总是无法潇洒抽身离开的。
南诏虽说对女子多有放纵,在许多事情上,都予以宽待,可安笙明白,那不过是双面标准罢了。
这世道啊,女子名节二字,仍然大过天,重过一切。
一旦名节有损,任你家世如何显赫,身份多么贵重,也总是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就更别提,再嫁一户好人家了。
不看重女子名节的夫家,当真没有几个。
这也是,安笙为何出手帮顾菱的,最主要的原因。
前世,她被方氏设计嫁给梁无道之时,三方夫人宋氏知情却不告诉,那是宋氏自己的事情。
她不能,因此迁怒到顾菱身上去。
顾菱毕竟没对她做过什么,梁家这个苦果,也不该由她来吞。
其实,若方氏她们不将主意打到顾菱身上,再等些时日,梁家没了梁贵人这层依仗,届时,顾家自有法子甩掉梁家这个狗皮膏药。
可方氏她们,偏偏就太着急了。
兴许,是怕梁无道的主意,打到自己的女儿头上去,“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吧。
谁知道呢。
反正,总归都是没安好心就是了!
她虽不知方氏和红姨娘会如何安排顾菱与梁无道相见,可若是梁无道见过顾菱的面之后,在外随意败坏了顾菱的名声,届时,便是梁贵人被贬,梁家倒了,顾菱这门亲事,怕是也躲不掉了。
私相授受,暗许终生,哪一个由头说出来,顾菱都百口莫辩。
那时候,她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没法子。
除非,一条白绫吊死,或是剃发去庵堂里头当姑子,
哪一个结果,看来都不大喜人。
很快,晚膳时分便到了。
永宁侯府的一日三食,多半时候,都是由大厨房一并做了,分送到各房各院去。
今夜晚膳亦然。
三房夫人宋氏身边的大丫鬟兰英,布膳的时候,见到有顾菱最喜欢的五香卷,便叫丫鬟将那碟五香卷摆到顾菱的座位前面。
不多时候,宋氏带着顾菱出来用晚膳。
因三老爷顾彻外面应酬多,常不在家中用膳,所以宋氏多半时候,都带着女儿一起吃。
至于白姨娘,几乎都在自己的小院里,不会出来碍宋氏的眼。
顾菱跟着母亲一同到了膳厅,见桌上有自己爱吃的五香卷,又摆在自己的位置前,不由暗暗高兴。
宋氏见了,也没说她,只爱怜地笑了笑,然后朝兰英递去赞赏的一瞥。
只看一眼,宋氏便知道,这是自己的得力丫鬟的手笔。
兰英含笑福身,并不居功。
顾菱一坐下,便要吃那五香卷,她的贴身丫鬟芳菲忙替她布菜。
顾菱夹起芳菲送到小碟中的五香卷,秀秀气气地吃了下去,然后又要了一块。
只有母女俩吃饭,宋氏也不拘着她,见她喜欢,自然就叫丫鬟再给她夹过去。
顾菱欢欢喜喜地又夹起一块,刚送进口中,就觉得口感有些不对。
可她毕竟也算是侯府里长大的千金小姐,规矩还是有的。
因而也没立时吐出来。
宋氏见女儿表情变了,咬着一半的五香卷又不吃,以为是有什么不对,于是忙叫她吐出来。
顾菱听了母亲的话,才歪过头去,将那五香卷吐在了芳菲打开的帕子上。
“快让我瞧瞧,可别是里头有什么东西!”宋氏赶紧冲芳菲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