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笙——南墨离
时间:2019-04-01 10:00:18

  他这一声,可比方才跟右相说话时候威严多了,赵蔚吓得身子不由伏得更低,连咽了两次唾沫,才开口回话。
  等到开了口,说了第一个字之后,赵蔚反倒是镇定了一些,声音也没有抖得那么厉害了。
  大抵是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便照着太子的交代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随着赵蔚的叙述,惠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御书房内除了赵蔚的声音,便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如此便愈发显得赵蔚的声音清晰无比地……颤抖着……
  其实赵蔚替瑞王做事时间还不长,只是最近才得见瑞王,接了这么个差事,不想差事还没办好,就被陆铮他们抓了个现行,后又半逼半迫地来到惠帝面前揭发瑞王,倒也有几分可怜。
  只是,有句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要不是赵蔚自己贪慕荣华,又怎会将自己陷入今天这般境地呢?
  此事之后,赵蔚的仕途,怕是艰难了。
  好一些外放出去另寻出路,差一些的话,在京中做个无名小官,一辈子到老,最差的……大概就是因为此事失去功名和官位了。
  可以说,不管哪一种,都与赵蔚当初所求相去甚远。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
  惠帝听完了赵蔚的话,久久没有出声,其他人也没有打搅他。
  大家都明白,惠帝需要时间想一想。
  毕竟这事牵扯到朝中要员,又牵扯到他自己的儿子,是得好好思量思量才行。
  惠帝这一想,就想了足足有一刻钟之久。
  赵蔚跪的两腿发麻,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湿透了,有些发痒,他却不敢乱动。
  他的生死就掌握在惠帝的一念之间,若是这会儿再惹惠帝不快,他怕就真是没有活路了。
  赵蔚没敢替自己喊冤,这也是太子特地交代的,说他若是这样也只会引来惠帝更多的厌恶,因而,他只是伏地跪着不动。
  事实证明,在揣度圣意这件事情上头,瑞王不如太子良多。
  因为赵蔚没有哭喊着替自己鸣冤求饶,惠帝确实也那么不待见他,再加上右相也在,他也不好十分迁怒赵蔚,因而倒是没将心里的火都撒在赵蔚身上。
  但到底也不是一点儿都不迁怒的。
  赵蔚前来告发瑞王,可以说是忠君,但却也可以说是背信弃义,加之他状告的又是自己的儿子,惠帝会喜欢就怪了。
  不过,惠帝思索良久,倒是并未先发作赵蔚,而是又问右相:“相爷以为,此事算是朕的家事么?”
 
 
第1176章 处置
  右相大概早料到惠帝会有此一问,因而闻言并不慌忙,只躬身答说:“臣私以为,算是。”
  惠帝听到右相这样说,脸色稍稍好看了点儿,继而赞道:“爱卿知朕心意啊。”
  他明白,右相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想要替他保全面子罢了,不然大可以让赵蔚当着百官的面,直接将这事捅出去。
  到底是两朝元老,就是比一般人明事理。
  这么想着,惠帝对右相的赞赏和信任便不由更深了一些。
  要知道,右相的嫡长孙女可是嫁给太子为妃的,太子与瑞王私下有争斗,他当然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现如今这么好的帮着太子打压瑞王的机会,右相都没有假公济私,擅自利用,而是悄悄地带着人来见了自己,足可见其人品贵重,实乃忠君爱国之良臣啊!
  右相被惠帝夸了,却并不居功,反而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老臣也是不敢自己拿主意,毕竟此事牵涉到瑞王爷,这一个闹不好,便是有损皇家颜面的事……”
  惠帝听到右相这样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又有些咬牙地骂着瑞王:“这个孽障,实在不争气,让相爷跟着操心了,唉。”
  右相自然不敢应这个话,于是忙道:“皇上折煞老臣了,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臣不过做了分内之事,至于这件事要如何论处,还是要皇上圣裁才是,今日御史台的折子,老臣……”
  御史台的主事乃右相之子,今早弹劾瑞王的折子,他必然也是知道的,右相这会儿提起这个,未尝没有想要替儿子说话的意思。
  只不过,没说的那么清楚明白就是了。
  但听话听音儿么,惠帝也远不至于糊涂到,连右相的未尽之言都听不明白的地步。
  右相帮自己保全了面子,惠帝自然也要给右相一个顺水人情,这也是君王与臣子之间的制衡之道。
  因而,惠帝便叹息道:“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相爷也辛苦了,你不必多说,朕都懂,放心,朕心中清明着呢,断不会无故迁怒的。”
  “陛下圣明。”右相适时地又恭维了一句。
  惠帝笑着摆了摆手。
  一时间,君臣二人之间分外和谐,这就苦了独自跪在那里的赵蔚了。
  惠帝越是不理会他,他心里就越没底,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惠帝跟右相你来我往的说了一阵,像是才记起还有赵蔚这么个人跪着似的,忽然开口问他:“赵蔚,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吗。”
  惠帝的声音很是威严,赵蔚本就害怕,再听见他这声音就更是吓得忍不住浑身发抖了。
  不过,倒还是强撑着回话道:“臣,臣知道。”
  惠帝闻言双眼又眯了眯,尔后又问:“你知道!哼,你说你受了瑞王胁迫才听命于他,既如此,而今又为何来朕面前告发他呢!”
  “臣,臣心内不安……太,太过惶恐……”
  赵蔚确实是惶恐的,也害怕,他怕惠帝雷霆之怒下,会一怒杀了他,更怕累及家人,可他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惠帝冷眼瞧了赵蔚一会儿,忽然对常亭道:“将他先押下去,再将瑞王召进来,朕要亲自问他!”
  常公公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于是立即躬身应了声是,然后招了御前侍卫进来,让他们将赵蔚带下去。
  赵蔚被御前侍卫拖着,再也忍不住求起饶来:“皇上,皇上饶命啊,臣真的是一时糊涂,求皇上给臣一个改过的机会啊皇上!”
  惠帝被赵蔚的声音吵得头疼,指着御前侍卫道:“堵上他的嘴!”
  御前侍卫得令,哪敢再叫赵蔚喊出声来,于是忙捂住赵蔚的嘴巴,将人带下去了。
  这时候,右相便也十分有眼色地提出了告退。
  惠帝并未挽留,叫他也下去了。
  ……
  散朝之后,瑞王与陆铮不欢而散,被汪德蒲叫走说话,结果,这边刚说了个囫囵,那边惠帝的旨意就到了,让瑞王去御书房觐见。
  瑞王原本并不在意,但此刻听见内侍传旨,心里却也有些没底了。
  汪德蒲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还想从内侍那里套些话,不想来传旨的内侍什么也不知道,是以一点儿内情没问出来。
  瑞王这才有些慌了,拉着汪德蒲的袖子早没了方才的不耐,“外祖,怎么办,父皇是不是相信那些御史的话了?”
  原本他也是很笃定的,可这会儿却没那么确定了。
  万一皇上真信了“小人谗言”,怪罪于他,怎么办?
  汪德蒲被瑞王揪着袖子,心内是暗骂不已,但面上却少不得要先安抚慌乱的瑞王:“王爷且稍安勿躁,就算皇上真信了那些御史的话,也不至于重罚您,您且瞧着,看着皇上脸色不好的话,不如先行认错,就说自己被皇上处罚了心有不甘,又气自己不争气,便一时糊涂做错了事,请皇上原谅,您且先去,臣这里立刻便叫人给贵妃娘娘送信儿,让贵妃娘娘去帮衬着您。”
  他没有皇上召见,是不能跟着过去的,尤其在眼下这种时候,他就更是不能牵扯进去了,否则若真有什么事,都没人能替瑞王奔走。
  瑞王这会儿倒是没了主意,也肯听汪德蒲安排了,听到汪德蒲叫他认错,便点头答应了。
  瑞王一走,汪德蒲便找了个相熟的内侍,让他去昭阳宫传话,让荣贵妃看着帮瑞王开脱一二,尔后自己这里又忙着约见了几个派系下的官员,商讨若瑞王受罚,该如何帮瑞王求情的事。
  汪德蒲这里奔走忙碌,陆铮他们那边倒是毫无动静,似乎并不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似的。
  ……
  凤仪宫。
  太子妃如今身怀有孕,皇后便免了她常来请安,只叫偶尔过来坐坐。
  今儿是开朝的头一日,太子上朝去了,太子妃便到皇后这里来小坐,顺道请安。
  婆媳俩这厢正说着话呢,便有宫人进来找皇后回话,说的正是荣贵妃那里的动静。
  皇后听罢微微一笑,跟太子妃说:“看来有些人是坐不住了。”
 
 
第1177章 变化
  太子妃自然明白皇后说的是谁,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说:“哪里是人人都像母后这般沉得住气呢,贵妃娘娘爱子心切,听闻爱子闯了祸,担心爱子会受罚,自然坐不住了。”
  太子妃哪里是真心夸奖荣贵妃爱子心切,不过嘲讽得不明显罢了。
  皇后闻言也是一笑,嗔她:“难为你看得通透。”
  太子妃被夸奖了却也不见得意,温温一笑道:“都是母后教得好。”
  皇后闻言笑了笑,然后不再说荣贵妃,转而问起了太子妃腹中胎儿。
  太子妃的身孕如今已经两个多月,还算不得特别稳当的时候,不过毕竟过了最不稳的头一个月,听皇后问及腹中胎儿,太子妃面上神色不由越发柔和,手抚上腹间,面上也带出了初为人母的慈和喜悦。
  “一切都好,劳烦母后惦记了。”
  这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头一个孩子,皇后自然惦记,听太子妃说一切都好,也是高兴,又传授了太子妃诸多孕中需要注意的事情。
  太子妃在皇后面前一向恭顺,加上皇后是传授她育儿经,便更是听得认真,婆媳俩一个说一个听,气氛格外的和谐。
  然而御书房那边,气氛就远没有凤仪宫这里这般和谐了。
  ……
  瑞王突然被传召来御书房,心中本就没底,再加上多少有几分心虚,所以见了惠帝之后,难免有些紧张。
  而惠帝一看他这副样子,就更是认定了赵蔚所言不虚,不免更加生气。
  往常瞧着这个儿子也是好的,如今怎么就这样了呢?
  惠帝不明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怎么他好好地儿子,现在就这么糊涂了?
  正这么想着呢,便有内侍来报,说荣贵妃来了,要求见他。
  惠帝一听这话,脸立刻就黑了。
  好啊,他就说好好地儿子怎么变得这么不中用,原来是慈母多败儿!
  他这里才将瑞王叫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呢,荣贵妃就来了,看来他身边也不清净啊!
  惠帝生气,脸色就更难看了,再看瑞王颇有些畏缩的样子,不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瑞王喝道:“孽子,你给朕跪下!”
  瑞王被惠帝这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跪了下去。
  但等跪下去了,却又委屈,“父皇,儿臣怎么了,您为何如此疾言厉色!”
  “朕疾言厉色?!”惠帝给瑞王的话气得哈了一声,指着瑞王骂道,“你也不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但凡你争点儿气,朕能这么对你么!”
  瑞王觉得委屈,梗着脖子不肯认,“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父皇明白告知!”
  惠帝一见瑞王这个态度,就更生气了,左右看了看,抄起手边的白玉镇纸就朝瑞王扔了过去。
  瑞王一见这么个大凶器朝自己扔过来了,哪里肯老老实实等着挨砸,于是立马躲了过去。
  而瑞王这一躲,惠帝便更生气了,一时间也顾不上君王威严仪态了,抓起手边的东西,也不管到底是什么,便一股脑朝瑞王扔了过去。
  一边扔还一边骂:“逆子,你还敢躲!”
  瑞王心说我不躲难道白白等着挨打,我又不是傻子!
  ……
  御书房外,等候传召的荣贵妃听见里面的动静,不由更加着急。
  可没有惠帝允许,她一个宫妃,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御书房的,今儿若是硬闯进去,只怕还要起反作用。
  但听到里面传出的咒骂声和不知什么碎裂的声音,荣贵妃又哪里能等得住,只得又催促守门的小太监再进去通报。
  可方才进去通传的太监才得了训斥,眼下其他太监又哪里肯再给她通传?
  但荣贵妃毕竟是主子,不好得罪,因而守门的内侍也只好苦着脸求道:“哎呦,贵妃娘娘哎,算奴才求您了,您就可怜可怜奴才们吧,皇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奴才们纵然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会儿进去触怒龙颜哪。”
  荣贵妃未尝不知道这个时候进去会惹得皇上更加生气,但明知道儿子在里面受皇上责骂,她又岂能不着急呢?
  最后,还是烟若看情势不对,小声劝道:“娘娘,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皇上的脾气,您最是知道的,只怕您这会儿过来,反倒对殿下不好。”
  烟若是荣贵妃的心腹女官,最得信任,她的话,荣贵妃还是能听进去一些的。
  更何况烟若说的这些,她自己也不是不明白,不过当局者迷,不甘心罢了。
  但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说到底,她总没胆子真惹怒皇上,于是只好先离开了。
  守门的内侍们见她走了,也是个个都悄悄松了口气。
  这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没的再迁怒他们,人家是主子,他们是奴才,说破天去也没用。
  ……
  瑞王的处罚很快下来了。
  还是闭门思过。
  只不过,这一次的闭门思过,跟往常有些不同。
  皇上夺了瑞王手头的差事,这可算是夺权了,这惩罚确实不算轻。
  毕竟如今成年的皇子也只有瑞王和太子,所以,在六部做事的,也只有他们二人而已,这下瑞王被夺了差事,那六部之中,可就只有太子一个皇子参与主事了……
  前几次,瑞王被罚闭门思过,并未引起百官多大议论,但这一次,动静可着实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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