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因早有准备,所以并不惊慌,只尽职尽责地将西北有紧急军报的消息报给惠帝知道。
惠帝原本还想先问瑞王话呢,听见太子这话,也顾不上瑞王了,忙喘着粗气叫送急报的人进来回话。
太子听命去传唤,片刻后,西北的紧急军报送至惠帝面前。
听闻匈奴大军压境,惠帝一气之下,终于支撑不住,当即一口黑血喷出,再次晕了过去。
惠帝再次晕倒,宫中自然又是一番忙乱,如此,西北的紧急军报都被暂且搁置下了。
好在这次惠帝晕的时间倒不长,几个时辰后便醒过来了,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惠帝便命太子召集众臣前来议事。
太子听罢先是劝惠帝保重龙体,之后实在劝不住,这才听命而去。
瑞王从头到尾被晾在一边,见太子暂且离开,这才急慌慌凑上前去,唤了一声:“父皇……”
可惜话才出口,便被正在气头上的惠帝指着鼻子喝骂道:“你给朕滚出去跪着!”
说到底,惠帝还是怨怪瑞王的。
就算经查瑞王与汪家谋逆一事没什么直接关系,但惠帝依旧有些怀疑。
毕竟荣贵妃牵扯其中,她为谁这样做,实在不难猜。
惠帝承认自己有些迁怒,但他此时真的不想看见瑞王这个儿子,他怕自己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被气死!
瑞王满心以为惠帝能听自己抱怨一番,然后他顺势讨些好处,便也顺理成章,却不想惠帝连话都没让他说,便叫他出去跪着!
那一刻,瑞王的惊讶与委屈简直无法言表,仔细辨来,还有些愤恨。
父皇怎么会这样对他?
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父皇亲生的?否则父皇对他和太子的态度怎么差了那么多?!
心中这样想着,瑞王不免更加气恼愤恨,当即也不顾惠帝病体沉沉,便梗着脖子叫嚷开了。
若是从前得宠时,惠帝此事免不得安抚宽慰一番,毕竟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么,愿意宠着,就算闹脾气也是忍得下的。
可当这种宠爱不再,瑞王再像从前一样闹脾气,落在惠帝眼中便只剩下厌恶了。
可想而知,在这种感官之下,惠帝自然是不会客气的。
瑞王不听话,简单,叫人来押出去就是了!
且还要押得远远的跪着,以免打扰他养病。
瑞王被大内侍卫押出去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
昭德殿的宫人们则都一脸同情地看着瑞王发傻。
在他们看来,这种时候,瑞王不说夹起尾巴小心做人就算了,竟然还敢冲皇上大吼大叫,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只怕瑞王要不是皇上亲生的,这会儿都不知道死过几百次了,哪里还能只是罚跪这么简单?
……
很快,太子和一干重臣们便来到了昭德殿。
这几日,内阁几位老臣甚至都没有出宫,一直就在宫里候着,就是怕出了什么变故,来不及见皇上最后一面。
倒也不是他们危言耸听,实在是皇上的情况,着实不太好……
惠帝的情况确实不好,虽是着急群臣议事,却是一句话喘三喘,看得众人胆战心惊,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过去了。
好在惠帝虽然喘息得厉害,但到底还是下了完整的口谕。
大抵是人之将死,有些事情终于看明白了,知道匈奴狼子野心避无可避,这一次,惠帝终于不怕打仗了,而是以雷霆之势下了军令,任命陆铮为征北大元帅,统领二十万军马,陆文为阵前先锋官,又指派了几个有北地作战经验的副将,命大军三日后开拔,出征西北。
按理说,大军出征该是粮草先行才对,不过凡事有特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大军先行,军需后续补上的例子,再加上太子和陆铮早知会有此一战,暗地里已经做过一些准备,所以倒也不至于被惠帝这个命令闹得措手不及。
下过这个君命,惠帝便又昏睡过去了。
朝臣们看到惠帝这样,皆有些忧心忡忡,好在太子能干,看到储君有条不紊地处理政事,群臣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
陆铮带着大军,三日后便要开拔,许多事情都要处理,因而,一直到夜深时分,方才回到护国公府。
叶氏和安笙约摸知道可能要打仗,见陆铮没回府,都没有睡,因而,陆铮回府后,见到的便是同样忧心忡忡的母亲与妻子。
第1222章 出征
夜深露重,暖黄的灯火下,陆铮看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皆满面疲惫地靠在椅子里,只觉得一颗心密密麻麻地疼。
这不是他第一次带兵出征了,但不管多少次,每当出征前夕,面对家人担忧的面孔时,他总是觉得对不起家人。
让至亲如此忧心,终归是他的不是,可自古忠孝难两全,他夹在其中,也实在不知如何选择……
尤其安笙才刚嫁给他不久,他便要抛下她远赴西北,想想便觉对不起她,又兼之心疼。
嫁给自己这样的人,安笙注定要承受比旁人更多的胆战心惊与小心翼翼,他娶她,原本是想护她一生喜乐无忧的,如今却叫她这般忧心……
陆铮进来的脚步声,率先惊醒了正在打盹儿的安笙。
见到陆铮回来了,安笙的睡意登时跑了个干净,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但大抵坐得太久,起的又太快,一时不防竟朝前栽了去。
陆铮见状忙一个箭步上前,将安笙扶住,将人虚拢在怀里,忧心忡忡地问说:“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安笙身子向来弱,可别是连日操劳引发旧疾了吧。
“无妨,许是坐久了,起的又太猛,晕了一下,不妨事的。”安笙缓缓笑着安抚陆铮。
他们小夫妻这里说着话,林氏也醒了,见他们夫妻二人靠在一处说话,便没打搅。
不过陆铮和安笙都是警醒的人,听见衣袂窸窣作响,便知道是林氏醒了,因而忙先分开,各自站好。
林氏这才含笑对儿子道:“回来了,宫里情形如何?”
陆铮正要跟母亲妻子说这件事,听到母亲相问,便直接回道:“陛下已经下令,着我三日后带大军先行开拔……”
林氏和安笙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都暗暗叹了一声,心道果真如此。
大抵是因为早有准备的缘故,她们婆媳二人并未被这个消息惊到,她们也自知无法阻止战争,更不能拦着陆铮不让他出征,所以便也不说些伤感的话叫陆铮分神牵挂,反而转头去商量起了如何给陆铮和陆文打点行装的事宜。
林氏对此经验可谓十分丰富了,从丈夫到儿子,往常出征都是她一手打理的,如今长子娶了妻,林氏便将这些事尽心教给儿媳来办,自己从旁提点,兼之帮次子陆文打理行装。
安笙虽是头回做这些事,却也有条不紊,基本上林氏交代一遍,她便都能记住了,不需林氏再说第二遍。
待交代的差不多了,林氏便催着小夫妻回房。
两个孩子才刚成亲便要分开,林氏心里也是无奈又心疼,可皇命不可违,战事更由不得人,便只能苦了他们小夫妻了。
陆铮也觉得十分对不起安笙,所以回房去的一路上,一直都欲言又止的看着娇妻。
安笙哪里会不知陆铮心中所想所忧,大军开拔在即,主帅心神不宁可不是好事,因而安笙自是先去安陆铮的心。
灯火下,年轻的少妇温软浅笑,对她的夫君说:“妾身静候夫君,得胜归来。”
陆铮心中顿时一紧,伸出双手将妻子牢牢地锁进怀中,力气大的像是要将人揉进自己胸膛里。
……
三日后,大军开拔,太子亲自送三军出城,一碗壮行酒饮下,数万将士跟随主帅,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安笙没有出去送陆铮,而是如往常一般,早起给婆母和老夫人请了安,然后处理府里内务。
只是,频频走神的状态到底显露出了她内心的担忧。
如何不担忧?
哪怕知道他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武功超群,却依旧忍不住担心,毕竟,那可是打仗,是要真刀真枪拼杀,流血牺牲的……
林氏看安笙这样,如何不知她心内煎熬,这种滋味,她太懂了,因而别说怪罪安笙做事不经心了,她恨不得找些乐事来逗安笙开开怀呢。
陆铮此次出征,与往常不同,这次太子监国,内外全部紧着西北战场来,军需源源不断地送到西北,总算让人心里多了一份宽慰。
而这次的军需官不是别人,正是文韬,可以说,陆铮在前方是没有后顾之忧的。
文韬为了供应商西北军需,也是卯足了劲儿,忙得几乎不着家,连妻子都有些冷落了。
好在谢婉容历来是个识大体的,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跟丈夫使小性子,且因为担心安笙,还总来陆府陪伴安笙。
有了好友的陪伴,再加上从林氏那里接了盯着陆翊读书的重任,安笙倒是真没那么担心陆铮了。
转眼间,陆铮已经走了半月有余,自他带兵到达西北,与匈奴开战以来,便捷报频传,朝堂内外,提起他无不称颂有加。
宫里惠帝情况时好时坏,已经彻底无法处理朝政,一应事务悉数交给太子,瑞王几次与太子相争,皆被狠狠收拾了,如今似乎也老实了,可以说,太子离那个位置,是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朝中有太子加持,陆铮在西北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粮草充足,军需齐备,最近一次的军报中,他与太子承诺,不出一月,定大败匈奴,还西北数十年和平清净。
太子接到军报大喜,即刻报与惠帝,惠帝听后也是十分高兴,奈何力有不逮,最终不过扯了扯嘴角,便又昏沉沉睡过去了。
太子看着惠帝昏睡的面容,眉头皱起又打开。
惠帝的情形越来越不好了,看样子,只怕等不来夏荷盛放……
然而,太子并未因此消沉多久,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实在的,对这位父皇,他也曾敬重有加,但在一次次的猜忌防备后,再多的父子情分,也渐渐淡了,如今还剩下的,大概就只有那所剩不多的父子情了。
思及此,太子留下一句“好好照看皇上”,便转身离开了。
出了昭德殿,太子直接去了乾德殿,那里,内阁大臣们正在等着他一同商议朝事。
他如今代理朝政,诸事繁忙,每日里大半时间都待在乾德殿,连刚出生不久的儿子都有些顾不上了。
不过,他却甘之如饴。
第1223章 一喜一忧
陆铮离开快一个月的时候,正逢端阳节到来。
一早起了,安笙在床前挂了两个五毒香囊,摸着香囊上的穗子,不由想起去岁端阳节,陆铮同她讨要五毒香囊的情形,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青葙和紫竹端着水进来伺候,见她这样,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敢出声打搅。
好在安笙只笑了一下,便恢复正常了,待洗漱过后,去见林氏,与林氏说起今日的安排。
往年端阳节都要赛龙舟,不过今年因惠帝龙体欠安,西北又在打仗的缘故,太子便与群臣商议,不大兴庆祝,这赛龙舟自然也就省了去。
只是,其他一些旧俗还是要遵的。
比如吃粽子,挂菖蒲,系五毒香囊等等,还有布施一事,尤为重要。
不过陆家也不是头回布施了,区别只在于这一次林氏将一应事宜交给安笙来主理罢了。
安笙接了这差事,倒也不慌忙,处处打点齐备,只待今日开粥棚即可。
这不,一大早的便同婆母林氏说起这事。
因着过节,林氏面上也多挂着喜色,听安笙有条不紊地跟自己汇报布施事宜,便满意地笑了,“好孩子,你做得很好,该想到的都想了,放心去做吧。”
有了林氏的肯定,安笙自是更加放心大胆去做。
辰时刚到,她便叫人开了粥棚,然后亲自去布施。
今日布施的不光护国公府一家,文国公府也同样设了粥棚,不过,两家所为的原因却不尽相同。
陆家是存了替征战在外的陆铮和陆文祈福的心思,而文家,却是为了尚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前几日,谢婉容来陆府找安笙说话,吃点心的时候突然恶心,吓了大家一跳,亏得安笙就是大夫,立即替她诊了脉,才知原来是有孕了。
这可喜坏了文府上下。
听说文韬这个新晋当爹的,听闻妻子有孕的消息后,惊得一碗茶全都泼到衣摆上去了,被同僚们笑话了许久,他也不以为意,镇日挂着有子万事足的笑容,筹措起军需来,倒是更加卖力了。
安笙也替他们夫妻高兴,添丁进喜乃是人生大喜,也就不怪文府要开仓放粮,赈济贫苦百姓们了。
哪知这喜还未维持多久,便被西北一封急报彻底打乱了。
与这封急报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封大捷的奏报。
这一喜一忧,可叫太子着实为难。
对着两封奏报皱眉良久,太子才起身吩咐道:“打点一下,孤要去趟护国公府。”
内侍见太子脸色不好,哪敢多言,忙不迭应下来,出去打点去了。
少顷后,太子一身常服,坐着一顶青帷小轿,来了护国公府。
彼时安笙还在外面忙着布施,林氏见太子来了,慌忙相迎,太子已经进了垂花门,快走几步,虚扶了林氏一把,尔后低声道:“夫人不必多礼,孤仓促前来,是有件事情想与夫人和安笙说,不知安笙……”
林氏闻言忙叫人去请安笙回来,然后自己先将太子迎去客厅,又急命人上茶。
太子本想说叫林氏不必忙了,但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说的事情,这话就有说不出来了,只得随林氏去了。
……
一盏茶的工夫,安笙匆匆回来了。
见到太子,先行过礼,然后才在林氏身边坐下。
太子的视线在林氏和安笙面上来回逡巡了几遍,才在婆媳俩紧张的目光中,咬牙开了口:“是这样……西北那边,送来一封急报,说……”
太子从没有觉得说话是件这么困难的事。
林氏和安笙早就急得不行了,若非顾忌着对面坐的是太子殿下,早就催促上了。
太子最终本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原则,一口气将事情说了出来。
简而言之,就是西北急报,说陆铮受了重伤,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