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笙——南墨离
时间:2019-04-01 10:00:18

  再有三日,劳军大队便要离开,这夜,西北大营中难得起了风,多少吹散了些连日来盘旋不去的燥热,再加上白日里又打了胜仗,陆铮便与朝廷派来的钦差商量,借着为劳军大队送行,还有庆贺打了胜仗为由,下令犒赏三军。
  陆铮自体内寒气被安笙用针拔除后,胸前伤口便一日好过一日,前几日能下床行走,这几日便能出营帐点兵了。
  安笙并不在这些事情上面拘束他,只每日定时检查伤口,见长势没受影响,便也不拘着他。
  陆铮身为主帅,一直不露面,于军心稳定毕竟不利,陆文虽也能带领军队打仗,却无法取代陆铮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
  有陆铮在,将士们的心才安。
  今夜犒赏三军,陆铮身为主帅,自当出现,安笙身为随军大夫,也被邀请而来。
  本来她是想要回绝的,但思及将士们并不知她身份,她不来反而惹人疑窦,便没有拒绝,只预先吃了解酒的药丸,以备真的推却不过,出现不胜酒力的尴尬局面。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的实在是有些多了……
  大抵是“托了”她先前营造高冷形象的福,除了宴席一开始陆铮敬酒的时候,她跟着喝了一杯后,后来便再没有人来敬她酒了……
  看来这解酒的药丸是白吃了。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推却不过,真喝醉了要好。
  倒是陆铮……
  安笙虽不想管制陆铮,但到底担心他喝多酒不利于伤口愈合,所以席间总忍不住频频往他那边看。
  看了几眼,便跟陆铮对视上了。
  陆铮察觉到安笙在看自己,便不动声色地朝她举了下酒杯,又轻轻摇了下头,安笙便明白了,这是告诉她,不会多饮的意思。
  安笙见状,颇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将士们已经都喝开了,气氛一时热闹无比。
  军营中没那么重的规矩,陆铮平日驭下虽严,这会儿却并不严肃,将士们酒酣耳热间,早已打成一片,推杯换盏,呼声震天。
  安笙见没人来敬酒,索性便也不多留了,想着趁着没人注意,先带青葙回去,不想才走了没多远,便被人叫住了。
  转头去看,竟是陆铮。
  青葙见是陆铮追了过来,便偷笑了一下,然后朝陆铮行了个礼,又朝安笙使了个眼色,自己便先跑了,速度快得安笙都来不及喊住她。
  “这丫头……”安笙看着青葙渐渐远去的背影,最后只能无奈一笑。
  陆铮迎了上来,同安笙说:“我带你走走去吧?”
  安笙来了十几日,他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单独带她出去走走,趁着今夜将士们都在喝酒,正好躲过巡防,带她出去看看这塞北草原的风光。
  再过不久,她便要离开了,便再看不到了……
  陆铮提出要带自己出去走走,安笙自然不会回绝,二人便悄悄去牵了陆铮的马,由陆铮带领,顺利躲过巡防,往草原上而去。
  盛夏的草原一片绿茵绵延无际,漫天繁星烁烁闪光,似伸手可摘一般,马儿跑起来带起一阵凉风,格外的惬意。
  陆铮带着安笙,并没跑远,跑了一段便叫马儿放慢了速度,驮着他二人晃晃悠悠地走。
  然而只这一会儿,便让安笙觉得胸腹间的郁气一扫而空,抬头仰望万里星空,便似再无烦恼一样,甚至问出了一个平日绝对不会问的,有些傻气的问题。
  “这儿的星空总是这般吗?”
  陆铮听到安笙这样问,不由笑了,然后才似叹非叹地答道:“绝大多数时候,西北的天总是高阔的,便有这星辰浩瀚之景,不过,若到了风沙天气,便难能看到这样舒朗的星空了。”
  然后话锋一转,却又道:“早想带你看看这儿的夜空,不想有生之年,竟真能做到……”
  那语气似喟非喟,带着丝丝笑意,竟似达成了什么人生大愿似的。
  安笙闻言便也笑了,尔后慢慢放松身体,靠进陆铮怀里,轻声道:“有生之年,能与你共赏这西北繁星朗夜,余亦欢喜之至。”
  话音落下,回答她的,是陆铮陡然收紧的手臂,和似有若无的,满足的喟叹声。
  ……
  陆铮和安笙没在外面待太久,跑了一阵马,在星空下说了阵私话,便启程回去了。
  回去依旧是悄悄的,没有引起众人注意,陆铮先将安笙送回营帐,才又转回酒席那边去。
  将士们对他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好奇来,似乎并不觉得陆铮这样有什么奇怪。
  大家想的倒也简单,只觉得毕竟是主帅,总要有些他们不能知道的机密要处理,故而离开一阵子也在情理之中。
 
 
第1229章 急报
  庆功宴直至很晚方散,外头一直闹着,安笙也睡不实,因而直到外头动静小下来,才渐渐入梦。
  丑正时分,大营内终于完全安静下来,陆铮也重回了主帅营帐,准备洗把脸躺下歇会儿,谁知才撩湿了手,便听帐外一声急促的高喊,说有急报。
  陆铮只得将手从铜盆里拿出来,先擦干,叫人进来。
  来的是京城急报,报的是件很大的事,挣扎多日,皇上终于支撑不住,于建安十八年六月初八亥时中驾崩,太子命人送出急报,让陆铮尽快结束边疆战事,回朝奔丧。
  急报是六月初八送出的,到达西北大营,已是六月十一凌晨,与这封急报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封太子的手书密信。
  原来,太子急召陆铮回京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瑞王近来似乎又不安分,太子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变故,故急诏陆铮回京。
  陆铮捏着信沉吟了片刻,烧掉了太子的手书,又跟来送信的暗卫说,让他回去告诉太子,自己会尽快回去,请太子放心,然后才命人去传陆文等几位将领来大帐议事。
  战事已近尾声,这一仗会赢已经毋庸置疑,不过,西北这里还有些扫尾事宜,所以陆铮要离开,势必要交代好属下们。
  最好的办法是,陆文留下,暂代主帅之职。
  陆文的想法,可以说跟陆铮不谋而合了。
  当听完陆铮说皇上驾崩,他必须先回京去,陆文便立即请命留在西北,做扫尾工作。
  这是最好的安排,陆铮也正有此意,遂当即同意了。
  接下来,诸将领便又商量了一番军中事务,尔后便有条不紊地忙开了,陆铮才又叫人将钦差请来。
  劳军钦差也同样接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知道陆铮找他多半是为了回京奔丧一事,所以接到陆铮相请,便立即来了。
  原定劳军队伍是三天后出发,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便不能按照原定计划来了,少不得要随同大军一起,提前出发。
  陆铮接到太子密信,担心京中形势有变,决定带着几万兵马一同回去,劳军钦差听到陆铮的安排,聪明地没有多话。
  他也是太子的人,在这种关键时刻,不会想不到陆铮急着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安排好了这些事,天边已经泛白,陆铮这才去了安笙的营帐。
  安笙的营帐就在他营帐后面,是他特地安排的,本来有人说这样不妥,但见安笙一来就治好了他的伤,便也不多言了。
  安笙的营帐前留守的都是陆铮的亲卫,是西北大营中为数不多知道安笙真实身份的人,昨夜里当值的亲卫并未饮酒,守了一夜精神也极好,见到陆铮来了,便立即站直了问好。
  陆铮朝他们摆了摆手,然后矮身进了营帐。
  军中条件艰苦,没有高床软枕,安笙不愿搞特殊化,营帐内是一眼看得尽的简单,唯有那围在床前的一扇屏风,是陆铮强叫人摆上的。
  他进去的时候,安笙还未醒,大抵是昨夜睡得不太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陆铮走近了些,有些心疼地唤醒了安笙。
  安笙被叫起,便见到陆铮坐在自己床边,一下便清醒了,忙支起身子,做贼般的小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陆铮没多少功夫跟安笙叙话,便直接将京里的急报跟她说了。
  安笙听完陆铮的话,只在最初惊讶了一瞬,随即便冷静下来,起身捞起床边小凳上放着的衣裳,一边穿一边问他:“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皇上驾崩,按理陆铮是要回去奔丧的,但时逢战事,所以陆铮其实不急着赶回去也不是不可以的,但若安笙料的不错,陆铮是必然要回去的,且还得尽快回去。
  太子如今把着朝政,看似有备无患,但只要太子一日没有登基,有些事就一日都说不好。
  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子必然希望陆铮赶快回去,为他多添一重助力。
  陆铮并不惊讶于安笙的敏锐,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只是回答安笙说:“天亮了便走,你收拾下,待会儿跟我一道出发。”
  安笙没有再问什么,颔首应了声好。
  ……
  京城。
  帝王新丧,举国齐哀,丧仪十分隆重,太子身着孝服,强忍悲痛操持丧礼,皇后带着一干嫔妃与外命妇们哭灵,几次险些哭晕过去。
  但实际上,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知道,皇后并非真的伤心痛苦,不过是在帕子上沾了药水,一碰到眼睛就会被刺得流泪罢了。
  哭不出来,又必须要哭,总得想些办法不是。
  倒也不是皇后心里真的一点儿都不哀伤,毕竟也这么多年夫妻了,她也曾是真心慕艾,只是,这感情早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被磨光了,如今所剩的,不过是一点儿面子情了。
  太子也十分憔悴,既要忙着大行皇帝的丧礼,又要忙着处理内外政事,短短几日下来,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许多。
  如今朝政大都把持在太子手中,自汪家伏法后,朝中便再没有敢支持瑞王的声音传出,但尽管如此,太子还是看出了瑞王故作平静下的不安分。
  他担心瑞王手中还握有自己所不知的底牌,因而,这些日子那些老臣们几次请他登基,他都没有答应,而是暗中给陆铮去信,让他带兵回来。
  有了兵力在手,才能万无一失,否则即便他答应登基,也难以保证不出变故。
  ……
  陆铮和安笙接到京中急报,便立刻动身回京。
  因急着赶回去,所以一路都是急行军,陆铮担心安笙受不住,思来想去还是提议另派一队人护送她回京,但安笙没有同意。
  她知道陆铮心疼她,但时不待人,眼下这种时候,她甚至比陆铮更需要赶快回到京城去。
  她是命妇,按理是要进宫去给大行皇帝哭灵的,这是规矩,可她现在人不在京城,虽走的时候跟婆母商量了,以生病为由掩饰自己不在京中的事实,但皇上驾崩,她若一直不出现,只怕要为人诟病。
 
 
第1230章 回归
  陆铮率领五万人马急行军赶回京都,紧赶慢赶还是走了十二日,方才回到京城。
  大军归京,又带着太子手谕,城门官不敢阻拦,立即放陆铮和他的一对亲卫,还有之前派往西北的劳军队伍进了城门。
  陆铮急着进宫,安笙和青葙便悄悄先回了国公府。
  马车停在了西偏门,安笙让人去叫门,自己便坐在车里等着。
  府里知道她不在的人并不多,大管家算是少数中的一个,他是林氏的人,一听说安笙回来,立即亲自出来迎人。
  林氏还在宫里没出来,魏老太君的情况也不大好,说不准哪天也要驾鹤而去,安笙也没顾上先去看魏老太君,匆匆忙忙回了自己的院子,喝了口茶,便开始询问管家京里的情况。
  管家得过林氏交代,将所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报给安笙,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算完。
  安笙赶路辛苦,管家早命人准备了热水汤饭,先安排安笙用了膳,又沐了浴,安笙连日来的劳顿才算是消解了一些。
  待安笙打理过了,管家又来请示,询问安笙可是要现在进宫,安笙想了想,说先不去了,管家便告退了。
  安笙倒是也急着进宫去,但却不能在这个时候。
  陆铮刚回来,她就“病愈”了,能进宫去哭灵了,未免太巧了些。
  大行皇帝还未入葬,梓宫依旧停在乾德殿,太子和皇后每日带人哭灵,今日已经是第十六日了,再有四日,便要移梓宫于寿皇殿,再停灵数日,待钦天监算好日期,才可出殡入葬。
  太后的情况也不大好,惠帝驾崩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她本就病势缠绵,如今更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不过,大家还是都盼着太后能多活些时日。
  毕竟若皇上太后接连崩殂,只怕会有不利于皇室与朝廷的流言传出来,于太子的名声怕也有碍。
  万一真有人逮着这个说太子刑克亲人,只怕太子登基也不会那么顺利。
  朝臣们倒是一直上书太子继承大统,但太子一直没有同意,只说待大行皇帝入葬后再来讨论登基事宜。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太子虽未登基,但其实已经算是在行驶帝权了。
  瑞王倒是没有如太子所担心的那样,出什么幺蛾子,除了在大行皇帝灵前哭得特别大声之外,似乎并没有再做其他事情了。
  但太子总觉得心里不安,这种不安,在接到陆铮已经回京的消息后,方才散了。
  陆铮回来了,太子心中便有了底气。
  陆铮手中有兵马,虽然带回的人不多,也足以让太子放心了。
  陆铮风尘仆仆进宫后,立即得到了太子的召见。
  太子先道一声辛苦,然后又问及陆铮的伤情,尔后才与陆铮说起京中形势。
  这一聊,便聊了个把时辰,直到内官来报,说又到哭灵时辰了,太子和陆铮才停下来。
  “走吧,你也该随孤一道去拜拜仁宗。”太子一面说,一面招呼陆铮跟他走。
  前几日,大行皇帝的谥号已经定了,经太子与群臣一番商议,最后定了仁。
  仁宗皇帝在位期间,既称不上经天纬地,也称不上威强睿德,唯这个仁字,还算是贴合一些,故而最后便定了仁字。
  ……
  陆铮拜过仁宗皇帝后,被太子特许回家一趟。
  朝臣们见太子待陆铮如此亲近,都不由地在心中重新估量起了这位在未来新君心目中的分量。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由此便可窥见,这陆铮必然又将是一代宠臣,看来往后得多跟人来往来往了,就算沾不到什么好处,也千万别得罪了人,给自己招惹麻烦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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