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陆铮知道,即便真是为难,文韬必然也会先紧着他用。
这是多年兄弟,积下来的情意,他明白。
不过,文韬既说了不为难,倒也不会作假,他也要承兄弟这份情。
“如此,我就多谢你了。”多余的话,也不用说,彼此都明白,说得多了,反倒伤彼此的情分。
“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要用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就是!陆将军做的可是大事,我不能亲自上阵,报国杀敌,难道一点儿药材,都舍不出来了?”文韬笑言。
“对呀,陆世子不必挂怀了,少爷答应的那个人,确实没有多要紧,只是赶巧碰上见少爷手里有这虎骨,所以才讨了去的,少爷留着这东西,本也没什么大用,所以便应了,但如今陆世子有用,那自然是得紧着世子的,少爷说得对,世子做的是大事,为国为民的大事,咱们得全力支持。”听风说着,便将手中的锦盒,呈给了陆铮。
“多嘴,你这小子,如今是愈发没有规矩了,少爷们说话,你也要插一嘴进来。”
文韬这话,虽是斥责,可满面笑意,却是说明了,他根本没有怪听风的意思,就是顺势开个玩笑,调节气氛罢了。
听风自小跟着文韬,说是最了解文韬心意,也不为过了,见他家少爷这样,如何还能不明白少爷本意。
于是,便也顺着文韬的话,笑嘻嘻地告饶道:“陆世子恕罪,陆副将恕罪,少爷恕罪,是听风多嘴了。”
文韬笑着摆了摆手,“无妨,这次算你说对了,将少爷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省得陆大将军还要多想。”
陆铮见他们主仆俩一唱一和的,看似在开玩笑,其实却是在向他解释这件事,好叫他宽心,心里自是感念。
“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东西我确实有用。”
“拿去拿去,这东西到了你手中,才算不负它的作用么。”
“还有一事,得请你帮个忙。”
“你说。”
“大师给的药单上,还需一味龙涎香。”
“你想让我替你跟太子殿下传个话?”文韬立即就明白了陆铮的意思。
“正是。”陆铮颔首。
他跟太子殿下见面不便,但是文韬却是没有顾虑的。
龙涎香只有宫里才有,太子殿下尊贵,手中自然有此物,所以,他才会拜托文韬跟太子传话。
出征在即,他得尽量避免跟太子殿下私下见面,这对他和太子来说,都好。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待会儿我就递牌子进去,求见太子殿下,至于这龙涎香,对外也就不能说是你要的了,就说我求太子赏的,你们也别说漏了就是。”
朝堂争端,文韬虽不在其中,但是生在这样的家庭,如何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浅。
陆铮也明白文韬所说,是最稳妥的办法,所以便点头道:“你这说辞很是妥帖,就按你说的做了,我们也必不会多言。”
陆文闻言,也忙说,不会乱说。
第196章 放开
陆铮急着将药材带去给普云大师,便也没在文韬这里久留。
略坐了会儿,商量了些事情,便起身告辞了。
文韬知他现在要忙的事情多,也没留他,将人送走后,便吩咐文管家向东宫递牌子去。
文管家领命出了府。
听风问文韬,“那,少爷,您将虎骨给了陆世子,德郡王世子那里,您要如何回他呢?”
德郡王世子,大小也是个郡王世子,算是皇家人,就算不受重视,身份毕竟摆在那里,也不好太过敷衍的。
提起德郡王世子萧良,文韬便冷了脸。
“他?”文韬说着,冷哼了一声,“再随便拿个什么稀罕点儿东西打发了他就是,少爷我还得巴结着他不成?反正交不长的,何必费心!”
想到萧良向他讨要虎骨时,那副猥琐的样子,文韬就打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厌恶感。
用虎骨泡酒补身,亏他想得出来!
小小年纪,竟然都得需要饮用大补之物了,可见这人底子亏损成了什么样儿。
就他那副德行,还妄想见安笙的面,若不是那日陆铮出手教训了萧良,他也必定不会放过萧良的!
“少爷,德郡王世子,毕竟,还算是皇家之人,您……”想到文韬与萧良相交的目的,听风不免有些担忧。
“安心吧,你家少爷是那种冲动行事的蠢人么,我要做的事,必然不会叫他怀疑到我身上!”
听风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见文韬眼神有些冷,便没有再说。
罢了,如少爷所说,少爷若是打定主意算计一个人,还真就很难让别人察觉。
这一点,自小到大贴身伺候少爷的自己,可是深有体会。
别看少爷外表,总给人一种温和有礼的感觉,可实际上,他若存心算计起人来,那人多半都是,被少爷卖了,还乐呵呵地替少爷数银子呢!
就德郡王世子那副,光凭着家世嚣张,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多少心计的人,还真不是少爷的对手。
思及此,听风心里的担心,也就少了许多。
陆铮和陆文带着药材离开文国公府后,便直接去了弘济寺。
在城内的时候,骑马走不快,不过出了城,往京郊方向走时,这速度便提上来了。
待到了紫霞山脚下,陆铮和陆文将马寄存到山下的茶棚摊子,付了银钱,叫他们代为照看马匹,便提着药包步行上了山。
他们二人都是自小习武,又长得身高腿长的,所以,步子迈得也大。
人家迈一级台阶,他们俩就能迈两三个,所以上山的速度很快。
路上也有不少香客上山下山,见了这么两个身量高挑,仪表堂堂,器宇轩昂的少年英才,自然多关注了一些。
尤其是,一些尚未定亲的姑娘家,目光就更是大胆了。
南诏民风尚算开放,也不是没有女子家中,向男子家中提亲的。
而且,还真有几段佳话传了下来。
所以,这未婚的姑娘们,见到优秀的适龄男子,多倾注些目光,倒也没人会刻意说什么了。
即便说,也多是带着善意的调侃。
姻缘事,在何时何地,哪朝哪代,都算是大事,甚少有人会在这件事上,故意说坏话,坏人姻缘。
尤其是,百姓们大多迷信。
大家相信,坏人姻缘的,是要遭天谴的。
通往弘济寺的山道上,听说还真就成就了不少良缘,有些大胆的姑娘,已经打算拦下陆铮和陆文二人的去路,问一问二人的姓名了。
不过,才刚有人要问,便另有人认出了陆铮的身份。
陆铮的大名,在邺京,还真就少有人不知。
且不说这人家世显赫,本身又极为优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身上可是跟着个挥之不去的恶名的。
克妻。
单就这一样,再显赫的家世,再优秀的条件,也叫姑娘们望而却步了。
毕竟,什么能有命重要呢?
若是命都没了,再好的家世,又如何享受得到?
唉,真是可惜,这陆铮,是真优秀啊。
先抛开家世不提,单单就看陆铮这身条,这长相,这气度,就足够让南诏的未婚女子们趋之若鹜了。
这明明就是个,甚为合乎心意的优秀夫婿人选啊。
可偏偏,这优秀的人,他克妻。
真是可惜了啊……
“将军……”听到周遭不停地传来的可惜,天妒英才之类的窃窃私语,陆文不禁担心地看向陆铮。
“我没事,走吧,大师还等着我们送药材过去呢。”陆铮面色平静地,不能再平静了。
若说从前,他对这些话,还有那么点儿在意,今日听完普云大师一席话后,他就是彻底地不在意了。
不过,陆铮看开了,不在意,陆文却是不知道的。
他也没听到普云大师那番话,还只以为,他家将军是在硬撑,于是,不禁心疼了。
陆铮敏感地察觉到陆文的变化。
转过头去,就见自家副将一副心疼,姑且算作是心疼的表情看着他。
吓得他忙道:“我是什么性子,你也清楚,我是不屑扯谎的,尤其是,对这件事,我就更没必要了,我说不要紧,就是不要紧,你也别当回事了,走吧,快些上山去。”
说着,陆铮便不再管陆文如何,径自加快了脚步。
陆文听完陆铮的话,愣了一瞬后,随即回过神来,忙跟了上去。
听将军方才之言,确实语气甚为轻松,不像是刻意说出来,叫他放心的。
那就是说,将军真的放开了。
将军能看开这些,倒是好事。
不过,将军看开归看开,可不能是由于失望了,才看开的啊。
“将军,将军你听我说,你这定是缘分还未来呢,等到缘分到了,自然会结成良缘的,现在,确实不必在意这些。”陆文追上去,低声劝道。
“我知道。”谁知陆铮这回并没有回避他的话,反倒一本正经地答应了。
这回轮到陆文吃惊了!
他家将军方才,是应了他的话吧?他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赶紧走吧,你再磨蹭,我就一个人去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陆铮丢下一句话,便又加快脚步走了。
第197章 失望
陆文见陆铮几步将自己甩在了身后,怕他真自己走了,忙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待到了山门前,陆铮和陆文跟知客僧人道明情况,便由知客僧人引着,去了普云大师的禅院。
知客僧人将他们送到院门口,便离开了。
小院中静悄悄的,陆铮和陆文没停留,直接去了普云大师的禅房。
一进去,就见大师背对着他们,坐在蒲团上诵经。
陆铮和陆文见状,便刻意放轻了脚步,打算先将药材放下,等大师诵经完毕,再来说配药的事情。
谁知,他二人才将东西放下,普云大师便起身了。
“阿弥陀佛,陆将军,陆副将来了。”转身面对二人,普云大师念了一声佛号。
“大师。”陆铮和陆文立即也回了一个佛礼。
“二位随贫僧这边坐吧。”
普云大师将陆铮和陆文请到方几前坐下,然后,给二人分别倒了杯茶。
“粗茶一杯,解解渴,望二位不要嫌弃。”
“能得大师亲手倒茶,可是福气,哪里能嫌弃啊。”陆文说着,便笑嘻嘻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然后,又似模似样地砸吧了一下,说好喝。
普云大师笑了笑,又给他添了一杯。
陆文赶忙道谢。
陆铮却一直没有动。
或者说,他看上去,好像有点儿不在状态。
普云大师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
陆文是连喝了两杯茶后,才发现自家将军不对劲的。
他看了看陆铮,就发现陆铮似乎在找什么。
心里奇怪,陆文便顺着陆铮的视线,也望了过去。
可是,并未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将军,您找什么呢?”趁着普云大师低头倒茶的功夫,陆文靠近陆铮耳边,低声问。
陆铮听见陆文这话,才收回视线。
“没什么。”垂下眸子,敛去眼中的失望,陆铮摇了摇头。
陆文虽觉得陆铮有些不对劲,但是,陆铮不说,他也不好猜测,而且当着普云大师的面,他也不敢多问,于是只好也闭口不言。
陆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后,对普云大师道:“大师,您要的药材中,还差一味龙涎香和九死还魂草,龙涎香我已经托人给太子殿下传信儿了,相信最迟明日,便能拿到,至于九死还魂草,我记得紫霞山上便有,明日我自己去采了,再送来给大师。”
普云大师点点头,“阿弥陀佛,将军费心了。”
“大师客气了,这话该是陆铮说才对。”
普云大师是替自己配药,他哪里算是费心呢,该是大师费心才对。
“药材便先放在贫僧这里,贫僧会加紧时间制药的,出征前,将军来取就好。”
“多谢大师,那,陆铮过几日再来叨扰。”既然想见的人不在,他也不好再在这里打扰大师清修了。
普云大师听到陆铮告辞,也没多留,起身将人送出了禅房。
“陆将军,陆副将慢走,恕贫僧不远送了。”
“大师请留步。”
陆铮和陆文对普云大师行了个佛礼,转身离开了。
普云大师看着陆铮和陆文走远后,才又转身,去了他禅房旁边的耳室。
那里,安笙几人,正在忙碌着。
普云大师去的时候,就见几个半大孩子,围着一个大木盆,正在给药藤抽丝。
许是忙得入神,几人并未发现他过来了,还在心无旁骛地忙着手上的活计。
普云大师欣慰地笑了笑。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眼角还有抽搐的趋势,手里的佛珠,也有扔出去的冲动。
罪过罪过,出家人最忌爱恨贪嗔,他可不能破戒。
普云大师暗暗劝说自己,默默念叨起了清心咒。
而普云大师为何这般“生气”,那也是有原因的。
谁叫他本来以为勤劳踏实干活的几个孩子,原来是在“玩”呢。
一个大孩子,领着三个小孩子,玩的可真热闹!
还以为他们几个转了性了,今天这么老实,原来都是“假象”!
“哎呀,师傅您来啦!”安笙弹完了慧通一个小脑崩儿,刚收回手,就见普云大师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屋外的日光照进来,普云大师逆光而站,周身仿佛都沐浴在佛光里,安笙便将普云大师的表情理解成”慈爱“了,特别高兴,又特别没眼力见儿地冲师傅摆了摆手。
打完了招呼,她又嘿嘿地冲慧通笑了,”那,慧通,你若诚心唤我一声师姐,我就让你赢一回,怎么样?”